一语道破天机，孙老蛇震惊地向后退去，身子抵在桌子上，他才发现他已经无路可退。他摸向腰间，身上所有能用的武器全都在我手中，他按住桌沿，神情似乎又平静下来。

我突然恍然他为何如此，摊开双手安慰他道：“你放心，我和他们不是一伙人，相反，我还和他们有着血海深仇，不是吗？”

孙老蛇既然是蛇夫人，自然知道我在西城发生了什么，他终于平静下来，喘着气看着我，眉头一抬笑着说道：“关疯子啊关疯子，没想到到头来会是你？”忽然，他的眉头又沉下来，“不对，你是无面人，你也根本不是关疯子。马济彬说的没错，他真的杀死了真正的关封，而你是替代他的无面人。”

孙老蛇长长吸了一口气，十分疑惑的看着问道：“不过，据我所知，东海所有的无面人都在这里，除了无面，没有任何地方在有可能出现无面人了。”

我咧嘴笑道：“那么，我就是那条漏网之鱼。我的事，我很想说给你听，因为我和你之间的渊源可是十分的深。”

孙老蛇的眉头皱的更紧了，“我和你的渊源？”他反复咀嚼着这句话，心中更加疑惑。

我额头高高扬起，说道：“没错，你还记杨铭吗？那个或许还是你亲自下令要杀死的快递员。”

“那是那群蠢材做得最糟糕的事，我花了很大力气才摆平，我自然记得。”看来我对于他可真是印象深刻。

我表情突然一肃，高声道：“我就是杨铭。你手底的捉我做了实验让我成了无面人。而你又派人来杀我，却杀错了人，阴差阳错让我脱离了无面。”

孙老蛇的表情一下凝住了，有阴沉下来，低声问道：“那么今天的事也是不是你动的手脚。”

我毫不避讳的点了点头。

孙老蛇顿了一会儿，忽然他放声大笑起来，笑着笑着甚至还笑出了眼泪。

我看着他癫狂的姿态有些不解，皱着眉头问道：“你笑什么？”

孙老蛇用血手揩着眼泪，变成了一张大花脸，“我是东城的老大，我是无面的蛇夫人。我让一帮蠢蛋去杀一个送快递的，又让另一帮人去捉那个送快递的做实验。那帮蠢货不仅没有杀死他，反而让他脱离另外一边的控制。现在这个送快递的居然将这个东海的黑色帝国搅得天翻地覆，把我一起玩死了，而一切居然都是我自己一手造成的，是我自己把我玩死的，竟然是我自作自受，你说不好笑吗？”

“或许，这就是宿命。”我盯着他淡淡说道。

“这是宿命？这是宿命！”孙老蛇反反复复咀嚼这句话，忽然跳到我面前拉住我的手说道：“来来来，我知道你想要什么，我全都告诉你。”

我有些诧异地跟着他走去，他径直走前控制台前，翻起一块屏幕，有血手在上面点了几下，随即便跳出五张照片，熟悉的容貌让我心头一跳。

“他们在哪里？”我寒声问道。

孙老蛇冷笑起来，指着照片说道：“你想要找到他们？这可就难了。”

“为什么？”

孙老蛇指向其中一张照片，那个人之前已经在医院坠亡，“这个叫胡思，你只需要知道他的名字，因为他已经死了。对了，恐怕你也知道，因为当时他可是去杀你灭口的。”他说着又指向另外三张，“苏达，刘虎，这两个人作为你的仇人你也只需要记住他们的名字，因为他们两个也死了。他们五个在西城弄砸了任务，便去杀你灭口，杀你不得，只能乖乖接受惩罚。他们四个人运气可真不错，居然有两个人成功转变成无面人。”

“你是说他也成了无面人？”我指着剩下的那张脸上有刀疤的人，下面跳出他的名字，汪怀商。

在他照片之下，同样没有成为黑白的照片一共二十三张，而在只上，有着鲜红的两个字‘六耳’。

得到孙老蛇的点头，我的脑海忽然轰隆起来，我有些难以接受这个现实。我永远不会忘记这个人，死也不会忘记，但是现在，他竟然变成了和我一模一样的人，他也成了无面人。他是谁，我知道了。但是接下来我又该怎样去找，我怎能找到一个已经变换过无数张脸的无面人，我该如何去寻，如何去认。

我不知道该如何了。

我该如何？早已空无一物的生命，现在连最后一丝仇恨也无从宣泄。我开始憎恨，憎恨我的脸，憎恨我的身份，憎恨无面人。

孙老蛇看着我的神态，兴奋地瞪大了眼珠，疯狂叫道：“你在憎恨，你在憎恨他们。你以为你想要报仇雪恨的只有他们几个，但是现在你发现不是，你不知道你的仇人是谁了，你的仇人成了一群。你在憎恨，恨火在你的胸腔之中燃烧，燃烧吧，尽管烧的高些，让你心中的恨火将你全部烧灭。你该让着恨火蔓延，烧向他们，把他们也烧成灰烬！”

我睁着恐怖鲜红的双眼看向孙老蛇，他那疯狂的姿态感染了我，我的灵魂也一齐高声叫了起来，“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为什么要告诉你？为什么要告诉你。”他如同梦呓一样说着，随即又咯咯怪笑起来，他的笑声阴森恐怖，是一只恶鬼在深渊地狱中狰笑，他的眼球已经突了出来，双脸惨白，同样令人生畏。他用人无法理解的兴奋语气说道：“你想想，无面辛辛苦苦经营这么久，要是最后被一个无面人毁掉了。就像是一个老谋深算的父亲最后被不听话的儿子亲手杀了，这样的人间惨剧，咯咯，这世界上难道还有比这更让人兴奋的事？”

他的疯狂浇醒了几分，我回过神在看他，他已经滑到地上，鲜血流了一地，他的意识有些模糊起来，开始胡言乱语。

我靠近了几分，听他说道：“一群白眼狼，老子辛辛苦苦养了你们这么久，到最后竟然敢反咬我一口，一群白眼狼，一群白眼狼……”

他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伸手探过去，他已经没有了生息。

一条被农夫救起的蛇，最后一头白眼狼反咬一口，或许，这真的就是宿命。

他的宿命如此，我的呢？

兜兜转转，寻寻觅觅，难道最终也只是一场梦幻泡影？

茫然抬起头颅，只见到无面正在大楼之中排布着炸药，监控放远，警察正朝着这边围过来。

我眨了一下双眼，整栋大楼轰然倒塌，世界，随之黑暗下来。

黎婉站在吴国栋身边，看向轰然倒塌的大楼，沉默摘下帽子，轻声问道：“他还会再回来吗？”

“他会的。”吴国栋说完转身离去。

废墟之下，显示屏忽然亮了一下，所有人都离开后，黎婉慢慢向着废墟走来，兹啦一声，又黯淡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