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澈在周围一群人的跪伏中连续问了欧阳泽几个问题，总算把民军营的情况摸清了一些。
号称是有十万人，但实际上民兵征兵不易，征收得又晚，其实真正已经在营中的只有一千人。
如此巨大的人数缩水，不仅仅是因为不够重视，还有一部分原因是从去年开始，原衡西部本就大旱，老百姓自己都没粮食吃，收不上税争不上粮，战争物资严重不足，就算有也给了正面战场上的士兵，再不济也还有预备役。
跟民兵压根儿就不会有什么关系。
等到能用上民兵的时候，原衡差不多也该亡国了。
没有物资，没有练兵的条件，连军卫也只有一队十号人。
如此恶劣的条件下，云澈不仅要把这一千个老百姓在短时间内训练成可以上战场打仗的将士，还要接收源源不断新来的士兵，周而复始地进行新人的集训。
可谓是棘手到了极点。
越是这样越好。
云澈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心中却在冷笑。
越难的险境，他的斗志就越昂扬。
越棘手的事，他的思绪就越忙，不会触及到某个一碰便会让他心碎的角落。
就只有腰间的刺痛在提醒着他。
“传令下去，盏茶时间之内，所有人在营外整军。迟到者，二十军杖。”云澈淡淡说道，拂袖向营外走去。
“是！”出于敬，亦是出于畏惧，士兵们的声音终于整齐划一了起来。
红锦晚上喝多了面汤，半夜的时候突然想爬起来解个手。
她迷迷糊糊地从床上撑起来，一番跌跌撞撞的努力下，总算坐上了轮椅，转着轮子推开了门。
夜风有些清冷，吹得她打了个激灵一下子就清醒了。
现在是半夜，半仙应该已经睡着了吧？
红锦悄悄往边上的偏房里看了看，乌黑一片，看起来是已经睡下了。
不知道神仙睡觉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啊！
有一点点好奇。
一点点好奇很快就发展成了大大的好奇。
不行不行，怎么能偷看别人睡觉，这种事情她可做不出来！
红锦甩了甩头，到茅房里解决了问题。
再出来时，抬头一看到半仙的房间，感觉更在意了。
好奇害死猫说的果然没错！
要不，不看了，就听听，这总没关系吧！
就路过，听听仙人睡觉打不打呼噜，磨不磨牙！
绝对不侵犯别人隐私什么的！
红锦想到这，悄摸摸地转着轮椅就往黄祯的房间直直地去。
轮椅是木质的，轮子转起来还有点轱辘轱辘的噪音，害得她不敢转得很快，只敢压着轮子，一步一停地溜过去。
唉，就为了满足一下自己奇怪的好奇心，她可真是豁出去了。
终于溜到门前，红锦转了个角度，小心翼翼地附耳在门上侧耳倾听。
嗯……
什么动静也没有。
就连一丝呼吸的声音也没有！
半仙睡觉竟然这么安静的吗？
红锦不信邪，一听就听了好久。
直到听到身后突然传来几声几不可闻的脚步声，还有黄祯带着一丝戏谑笑意的声音，“你做什么呢？”
红锦一个哆嗦，差点一个平衡不稳直接连人带车翻进半仙的屋门里去。
妈耶！
半夜偷听别人睡觉，还被抓包了！
这也太尴尬了！
哪里有个地洞啊，能让她钻一钻嘛！
“我……我要是说我梦游了，你信吗？”红锦在轮椅上坐直身体，故作镇定地道。
黄祯不言，气定神闲地看着她，眨了眨眼。
红锦:……
对哦，梦游算个病症来着，她跟一神医面前装病！这和关公面前耍大刀有啥区别！
“咳咳，其实就是晚上水喝多了起个夜……然后就好奇半仙你睡着没有，要是没睡着拉过来聊聊天嘛！”红锦疯狂给自己一时的幼稚好奇行为找补。
面子掉了，那就捡起来擦擦凑合用嘛。
黄祯又不傻，其实看她脸上的羞红也知道她在打什么小心思了。
他没有答话，只是走到了红锦面前，用手撑着门边的位置，推着红锦回了她住的主屋，“即便只是起夜，也该多穿些衣裳。穿得这么单薄，你是想一病未愈一病又起？”
红锦不好意思地挠挠脸，“一时忘了，一时忘了。”
黄祯轻叹一声，“你忘性既然这么大，是不是要我一天十二时辰都贴身跟着你的意思？”
“那怎么行呢！半仙你已经很照顾我了！”红锦连忙摆手，从善如流地就要从一边的架子上扯衣服穿上。
结果自然是被黄祯先一步拿在了手上。
红锦愣了一下道，“半仙，我是腿脚暂时不灵便，手还是好使的，我自己穿就可以啦！”
不然半仙还能因为什么原因抢她衣服……
她也想不到了。
“外面冷，你身子弱，换一件厚一些的吧。”黄祯拿到手上的衣服一滞，挂回了一旁的架子上。
他打开衣柜，里面整整齐齐地码放了四五套衣裳，每一套都是款式简单，但面料精致，每一块料子都完美地长在了红锦的审美点上。
黄祯从最下面拿出一套面料厚实的，甚至边缘还带着些白色绒毛的锦缎披风，给红锦轻轻披上。
“我自己来就好啦……”红锦脸上温度还没下来，轻轻把黄祯修长白净的手往旁边推了推，自己拿起带子系好，“半仙你的玉手是治病救人的，怎么能总做这些活儿呀。而且是我忘穿衣服在先，你应该多罚一罚我才对，总惯着我我怎么长记性呢！”
这话说的，好听点是冠冕堂皇，难听点就是没脸没皮！
黄祯见她眉眼间尽是不由自主流露出来的俏皮和灵动，心中暗叹。
有谁能狠得下心来罚你？
（此时远方的云澈:阿嚏！！！）
“要去外面转转吗？”黄祯浅笑着问。
“好呀。”
黄祯推着红锦走到院门口，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一件事情。
刚才，黄祯是从外面回来的！
他大半夜的没在屋里睡觉，去了哪里呢？
红锦不好意思开口问，只是装作不经意地偷眼打量了黄祯一番。
借着月光的银辉，红锦勉强看到他袖子和鞋上似乎沾了一点点泥土的痕迹。
或许是上山采药去了吧。
“半仙，泽阳是什么样的？”
“泽阳一代都是山脉，不似越临以平原为主。山青，水秀，山中有瀑布清泉，还有许多别处少见的珍兽。”黄祯耐心地介绍道。
“珍兽？不会是什么麒麟貔貅凤凰这些吧！”红锦眼睛一下就亮起来了。
黄祯:……
“那些是神话传说之物，自然没有。据我所知，有灵猴，银狐，云豹之类。”
黄祯说完，红锦立马就兴趣大减。
那就是些森林里的动物嘛，又不是神物，没什么稀奇的。
而且，有豹子，那就说明非常危险，不能深入了。
狐狸和猴子听上去到是蛮可爱的。
不过这种小动物一般都很机警，也不会出现在森林外围吧。
“那半仙你在自己的药庐里有没有养什么小宠物？”红锦好奇地问。
她似乎很喜欢外形可爱的小动物。
“养了几只毒蛛，几条小蛇，还有十来只蝎子，种类都很珍贵。”说起自己的宠物，黄祯不由得语气自豪了几分。
他对宠物的要求也是很高的。
红锦:……
头皮发麻！
她最怕什么蜘蛛、蝎子的！
半仙不愧是仙啊，就连宠物都是这么的与众不同。
“那，半仙你家附近，会经常有一些什么小动物出没吗？”红锦试图转移话题。
但转移完了发现不够明确，赶紧又补了一句，“比如什么小鸡，小兔，小鸟之类的。”
“没有。”黄祯摇头，“我的药庐方圆五里内外都是毒物，除非同为毒物，没有动物敢轻易靠近。”
“小鸟都没有？”红锦颤颤巍巍地问。
“没有。”
红锦突然想起了小时候学的一句古诗，“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感觉用来形容半仙的药庐还挺合适的。
“不过山脚下的捕兽笼里，到是经常能见到野兔山鸡。”黄祯回忆道，“都是大补之物，生养于山林，还算肥美。”
红锦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她感觉自己摸清了半仙的生存之道了。
可爱的弱小的，都是食物！
有毒能入药的，才是宠物！
仙人的眼光就是和她这个俗到土里的凡人不一样。
两人聊着天，不知不觉间黄祯已经推着红锦在小村子里转过一圈了。
“我自己进去就好啦，半仙你快回去休息吧！”见黄祯还想推自己进门，红锦摇头婉拒道。
“怕你不乖。”黄祯还是把红锦给推进屋里去了。
红锦被他这一句给说的脸上臊得慌。
她怎么感觉半仙总把她当小孩子似的紧紧看着呢！
“我保证我肯定会乖乖睡觉的！”红锦说着就打了个哈欠，“你看，我都困了。”
黄祯根本不理她，轻轻送了她颈间的锦带，将披风从红锦身上拿了下来。
“那你自己躺上去，把被子盖好。”
“知道了，半仙爹爹！”
红锦吐了吐舌头乖乖照做，结果从轮椅上爬起来的时候腿脚一软，差点直接扑倒在床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