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道于山,山高而远。拾阶而上,道阻且长。
昆吾山下,灵气浓郁,花香醉人一如了尘梦中所见。可当肉身前来,踏上白玉石阶的时候,却多了一中难以言叙的重压之感,阵阵袭来。
山路迢迢,远在云端。了尘不过刚刚走过百十来个台阶,脚步便异常沉重了起来。
了尘感到自己身上犹如负山之重,莫名的压力让他每一步都变得如此艰难。了尘咬着牙关,一步又一步前行,却一步更比一步艰难。汗水一滴滴撒落白玉台阶,双腿已经颤抖不停。
了尘说不清自己身上那如山重压从何而来,但压力却那是那么真真实实,又无处不在。更可怕的是,了尘发现自己和体内的金丹失去了联系。
灵台清明,却调不动丝毫灵力,六识皆在,也点不亮心火识海。
了尘现在又是一个凡人了,完全是再以一个求道的凡夫俗子身份在拜道求山。
了尘一脸潮红地在白玉阶上停了停,实在是那沉重的压力,已经让肉体凡胎的他不堪承受了。举目抬头一看,山道如此之长,云烟浩渺间不知还有多远,自己这样要哪年哪月才能攀上顶峰啊?
了尘不过一个念头闪过而已。却转瞬之间,就被一股大力推下了台阶。一番上下颠倒之后,了尘又狼狈地回到了起点。
道有九难十魔,了尘修仙之途太过顺利了。不知道是不是道尊都看不过去了。
如今全身半点灵力也无,千般法术一个都施展不开,更别提御剑飞行了。
于凡躯负如山之累,以肉身经重压之劫,了尘几次三番,三番几次。无不都在中途稍稍止歇便被打下了台阶,跌落山脚。
了尘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闯过这昆吾问道的第一关,一种久违的感觉便突然降临到了他身上。
真的是久违了啊!
“大药未成,而难当寒暑,于一年之内,四季要衣。真气未生,而尚有饥渴,于一日之内,三餐要食。奉道之士所患者,衣食逼迫,一难也。”
了尘感到自己竟然饿了。。。。
饥食野果,渴饮山泉。好在这昆吾山上灵芝异草遍地都是,就在了尘准备采点天才地宝解解腹饥之忧的时候,才发现别人山门的东西未经允许动不得。
山间有灵芝异草,了尘伸手一摘,却是瞬间化为灰烬,几次三番,周而复始。了尘也只能望天兴叹,颓然而弃。
天尊在上,摆明了不会让人这么轻易的得到那如山似海的天才地宝啊!若是能这么轻易得到,那还了得?
一脸苦色地了尘只能回到原地,打坐调息。虽然调不动体内灵力,好在灵台未昧,自己重头来过就是。这里灵气如此浓郁,简直都快液化了。外面世界哪儿寻这么好出处啊!
若无昆吾道宫在前,在这里修行倒也不错!
知道自己急切之间是上不了山的了尘,反而放下了心头的急切。沉沉入定,物我两忘。四周灵气蜂拥而来,化作一团浓雾,将了尘包裹了起来。
而就在了尘不远处的一棵果树的枝头上,一只小小的青色鸟儿,正盯着了尘采气的灵雾,眼睛一眨一眨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哩!
就在了尘打坐入定的时候,昆吾外面的昆仑山上一道金光疾射,来到了了尘消失的地方。
玄虚子一脸铁青地站在了了尘最后站立的地方。徘徊良久,却始终不得其门而入。昆吾当前,大道之途,玄虚子再好的心境修为也挡不住恶念暴起,一掌打碎了身边的千斤巨石。
碎石穿空。从峰顶之上滚滚而落,犹如闷雷山响。
“小小后辈,不为人子,竟敢戏耍老夫,好胆!”玄虚子暴跳如雷,却又无可奈何。发泄良久之后,才渐渐平静了下来,拿出一块玉盘,仔细端详苦苦思索了起来。
玉盘上五龙环绕,祥云成纹。玉盘的中央便是那座瑞气千条,如云在霄的道宫。道宫前面那条白玉石阶也清晰在目,却不过少了两旁的奇花异草,灵芝瑞兽罢了!
这边了尘被困在山脚,采气为食,玄虚子错失良机,把了尘恨得咬牙切齿的时候,云狐子也走进了一个小县城里。
小县城地处京杭运河的中段,条条官道也是四通八达。所以商人来去,旅人行经,使得这个小县城颇为繁华。
城门处,人来人往好不热闹。不谙世事的云狐子忍不住好奇心地挤进了城门的布告处。
衙门里每有重大事情要告知百姓的时候,往往都会在城门处张贴布告,类似今天的政务公布栏。云狐子举目望去,第一章就是捷报朝廷西征大捷,已经收复天山以南,朝廷准备重立西域都护府的事情。这张告示显然已经过时很久了,风吹日晒,纸张都有点泛黄了。但因为这实在是件很了不得的事情,所以一直没有揭下。
捷报的后面便不是那么和谐的事情了。一张张带着头像的纸张下面,全是一张张赏格文书。这是缉捕江洋大盗的,抓到了能到衙门领赏,通风报信也能拿一半。
告示的最后,云狐子竟然看到了自己的画像。上面画着一只白狐,栩栩如生。
云狐子瞬间痴了,眼睛红红的,几乎就要忍不住当场落泪。好在云狐子也知道这里实在不是落泪的地方,强行忍住了。
三年了,他何尝不想回家?他想师父,想云华,想念小西和云灵子,更想念那温暖的怀抱,和了尘有意无意间的玩笑。
但他怎么敢回去?他拿什么来赔小西的米饭?
有家归不得,就只能四处流浪,云狐子不知道自己该往哪去,自己的未来又在何方?如今混迹人间,却满是迷茫无助。
“小伙子,你见过这上面的白狐狸?”一个秀才打扮的老人家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云狐子旁边。
“没,没见过。”云狐子连忙答道。
“没见过就好啊!”老人家一声长叹道:“万金重赏,封官三级,的确诱人,可也不是那么好拿的啊!这画像都挂了三年了,一月一换。不是没有人心动过,拿着普通的狐狸染白了去领赏,无不被打得皮开肉绽,还有几个被关进了大牢。小伙子,千万别犯糊涂啊!”
老人家语重心长一番好意,云狐子点了点头,谢过了老人家之后,才急步离开。
街头上小贩吆喝,行人来来往往,饭馆里飘荡着迷人的肉香。云狐子渐渐平复了心情之后,又忍不住被酒楼里的烧鸡香味吸引了。
“好久没吃过东西了啊!”云狐子揉了揉肚子,其实他哪儿还需要天天进食,纯粹就是馋的。
不喜欢吃鸡的狐狸,还是一只好狐狸吗?
云狐子闻着诱人的香味,心里好不难受,却不敢向前一步。
原因很简单,云狐子没钱!
作为一只天生地养的精灵,云狐子却少有自己独自生活的经验。跟着了尘和云华太久了,反而更多的是用人的思维来行事。
作为一只修道算有小成的妖精,钱财原本应该难不倒云狐子。但了尘说过:“钱财不可乱“借“,因果承负如影随形。上次偷只鸡而已,自己就弄没了“米饭”,也让自己有家归不得,四处流浪。而吃霸王餐这么没品的事情,云狐子又实在做不来啊!
云狐子呜呜地低叫了两声,好不可怜的垂头丧气,一步一步艰难离开了酒楼的诱惑。
云狐子现在需要钱了。
但钱从哪儿来?
作为狐狸的云狐子不像了尘那样第一个念头就想到了道家本行——摆摊算命。云狐子摸了摸背后的仙剑,想起了城门口的那些画像。
抓到一个就够云狐子吃好多只烧鸡了啊!
云狐子天生慧根,过目不忘。若不是实在惫懒,修行路上能甩云华几条街。刚刚不过一眼之下,云狐子就已经将画像上的家伙记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了。
寻人之术,难不倒云狐子。天黑之后,城外树林里一道流光升起,划过夜空,云狐子很快便站在了一家大户人家的门前。
作为一个杀人越货,无恶不作的大盗山贼,若你以为他们整日躲在山寨里,那你就错了。
人家能通缉榜上悬红高挂多年,至今依旧逍遥法外肯定是有原因的。至少刘六当了这么多年通缉犯,一点也不影响人家活的逍遥自在,自得其乐。
如今更是化名更姓,买田置地,迎纳娇妻美妾,做起了员外郎。当地百姓一无所知,只以为附近突然来了一户大善人,修桥铺路,赈济穷人,好善布施,四方为善。当然不会想到这位大善人竟然就是一个江洋大盗。
兔子不吃窝边草,这户大善人的确在当地名声不错。当地少数明白人或者为其背后的势力所摄,不敢言声。或者干脆沆腓一气,同流合污。
反正刘六如果想要继续现在的日子的话,肯定不会为害他们的。至于别处的百姓会不会遭殃,关他们什么事情?
刘六今天一大早起来,眼皮就不停地在跳。多少年了,刀尖舔血的日子里,生生死死看得多了,这神奇的预感救了他不知道多少次。
刘六开始怀疑还是不是自己的身份暴露了,但仔细想想并无纰漏,而且衙门里的眼线也送来的消息。
衙门里并无异动。
刘六自己都奇怪了,自己除了官府还有谁能让他的眼皮如此狂跳,一天都不见好转?
“老爷,您今个是怎么了,茶饭不思的。是有什么事情吗?”刘六的第六房小妾好心问道。
“啪!干(和谐)你(和谐)娘的事情!”刘六心情不好,耳边竟然还有女人敢来聒噪,一把将小妾送来的饭菜打翻在地,反手还恨恨地打了小妾一个巴掌。小妾被这一巴掌打翻在地,如花的俏颜上清晰的映出了一个巴掌印,小妾反应过来之后,泪水哗哗而下地退了下去了。
小妾不敢反驳一句。老爷心情不好的时候,打死个把人算什么?反正都是买来的,生死不由己。前些日子新纳的小妾因为不愿意从了老爷,不就被老爷活埋了吗?
有钱有势,不过多出些烧埋银子罢了,上下打点一番,谁会来为一个无亲无故人追究啊!
小妾走了,刘六望了望案台上的烛光,叹了一口气。心神不宁的他刚准备站起身来,去外面走一走的时候,一道青影闪进了屋子里。
“你是刘六?”云狐子低沉着嗓音,却掩不住的好声色,端的悦耳动听。
“你是何人?”刘六被惊得一呆,脱口而出地问道。
云狐子没说话,刘六头上却是汗如雨下。
来着不善,善者不来啊!
自己的预感果然成真了。
刘六刚准备拿起屁股下面的凳子反抗的时候,一道流光射来,刘六连个反应都来不及就眼前一黑,一声不吭地栽倒在了地上。
云狐子三更半夜敲响衙门的大门,好不晓事的把知县老爷气了半死。但刘六归案总是好事,而且能抓住这个横行多年通缉犯的家伙显然也不是善类。
知县老爷捏着鼻子忍了,让人拿了银子给云狐子,将刘六收监之后,心情复杂地回去睡觉了。
云狐子有银子了,好几锭银光闪闪的雪花白银。
但半夜三更酒楼都关门打烊了啊!
悲催的云狐子走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正为有钱没地花的时候,一阵夜风吹来,送来的阵阵复杂的香味。
云狐子鼻子抽了抽,里面有他梦寐以求的鸡肉香味啊!
云狐子立刻迈开大步,向着香味飘来的地方大步走去。
满城寂静的时候,这里却是红灯高挂,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好不热闹!
“哎呦,这位小郎君没来过啊!您可得多来,一回生二回熟,快跟姐姐进来啊!”一个妖媚的女子眼尖地发现了云狐子黑暗之中徘徊不前的身影。立刻跑上前来,一把抓住了云狐子,整个人都扑在了云狐子身上。云狐子腰带里还有好大几块银子呢!
女子显然已经知道了这位少年是个大金主了,脸上笑得更欢畅了,一个劲地把云狐子往里面拉。
云狐子受不了这浓郁的脂粉气,把头稍稍偏开,却不忍心将女子推开。只是弱弱地问了一句:“这里有烧鸡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