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向她表示我并没有防备之心，我将院门拉开了一些，有些不怎么好意思对她道：“要不，您先进来坐坐，有什么事情，待菩台回来了之后，您再与他说。”
“不了，不了。”她笑着拒绝了我，又道：“小孙子年纪太小了，一个人呆在家里，我这老人家心里放不下，既然菩台公子没有在家，那这些东西就烦请夫人代老身交给菩台公子了。”
“东西？”
闻言，我舒坦的眉头忍不住跃起弧度，实在是不解了，菩台这厮什么时候竟变得这般小气了，连老人家的东西都不放过，要搜刮回来占为己有。
“夫人切莫多想了。”
面前老妇人像是看出了我心中所想一般，笑着解释道：“菩台公子这几日有些事情需要办理，所以这做早饭的事情，他就拜托我这老人家帮他做了。”
“原来是这样啊！”我了然点了点头，伸手向前摸索着准备去接她手上的东西，倏忽，一只枯瘦如柴的手紧紧握住了我的手腕，吓得我一跳。
“在这里。”老妇人笑道，冰凉的手指缓缓游走过我的手背，将手上竹篮递给了我。
“奶奶，奶奶。”
不远处，一稚嫩男孩子的声音响起，听这奶声奶气的唤人腔调，估计年龄也才不过五六岁左右。
“奶奶，奶奶，这位老奶奶是谁？”小男孩童稚的问声响起。
“还有老奶奶？”
我心中疑惑不解，用着隔有三指宽白绫的眼睛四处瞟了瞟，眼前总共就两道模模糊糊的影子，一重大影，一重小影，那么这小男孩口中所唤出的另一位老奶奶又是谁？
“小朋友，你口中所唤着的这奶奶是谁啊，怎么我没有看到啊？”寻了一会儿，没甚发现，我便笑着开口问他道。
“咦，原来老奶奶的眼睛看不到啊！”
感觉到衣袖被人扯动，我眼皮不悦跳了跳，这臭小孩口中所唤的另一位奶奶，该不会就是本小鱼我吧！这有没有搞错，我模样看着最多也才十五岁而已，什么时候竟老到可以做人家老奶奶了？
“呵呵，你弄错了吧！”
我紧咬着牙给他露出了一抹自以为不错的笑容，从牙缝里狠狠挤出一句话来，“小朋友，姐姐我今天也才十五岁而已，年龄比你大不了多少，唤我奶奶作甚，不必如此尊重我，唤我一声姐姐就可以了。”
“姐姐？”
小男孩带着疑惑的声音响起，像是我不配去当他姐姐，而是去配当他的奶奶一样。
“是啊，是啊！”
我再一次面露森森笑意，对着白绫之后的小模糊影子点了点头，咬牙道：“当然是姐姐了，难道我这般美貌的女子看着还能去做你的奶奶不成？”
“可是，姐姐你的头发为什么和我的不一样，为什么全是白色的头发？”小男孩再一次追问道。
“白色？”
我秀眉紧蹙，伸手抚向自由垂散在胸前的发丝，隔着三指宽白绫，我看不到它是什么颜色，疑惑道：“我的头发真的是白色不是黑色？”
“是的，很白很白，比雪花还要……”
小男孩用着肯定的口吻再次说道，说的我心里是一惊。
“别乱说。”
话还没有说完，老妇人怒斥声响起，听着像是想去极力阻止这小男孩说我头发的事情。
“没事，没事。”
看到人家祖孙两人因为自己的事情而引起争执，我心里感觉有些尴尬了，伸手胡乱摸了两把胸口前的白头发，面上强挤出一抹笑意，对老妇人道：“头发的事情，我心中其实也是晓得的，只是我没有料到这一日竟然来的这么早，早的我心里面一点儿准备也没有。”
老妇人几声叹息，轻声安抚了一会儿身边的小孙子，又对我道：“菩台公子对夫人一片痴心，夫人大可不必将头发的事情放在心上，老妇以为，不管夫人变作了何种模样，菩台公子也依旧会对夫人很好。”
“是么？呵呵……”
我干笑了几声，心里真真是对这老妇人的判事眼光，表示佩服之至。我与菩台虽然同住一个屋檐下，但是，一直以来，两人都是以朋友关系相处，半公逾越都不曾有，却不知为何在旁人眼里看来，却成了夫妻关系了。
“当然，老妇活了近六十年，可从未对任何人说过什么谎。”
大约是因为我说话的语气有些不怎么好吧，老妇人这时说话的话气都带着有一丝怒意了。
“那谢谢了。”
其实，她若是说谎，我心里还会开心一些。白发，白头发，比雪花还要白，我难以想像自己顶着一头白发会是何种模样，忍不住再一次想要开口向人确定，不问老妇人问向一旁小男孩，“小朋友，告诉姐姐，姐姐的头发真的是白色的，不是黑色的么？”
“不是，不是，不是黑色的。姐姐头发的颜色和我奶奶头发的颜色很像。”
他回答的倒是挺积极，似乎想都没有想一下，就这样直接一口回答了出来，而且这声音听着还满是兴奋。我苦哈哈着一颗心，听着他继续道：“不过，姐姐你的头发看着比我奶奶的头发更白，看着挺好看的，姐姐是怎么把头发弄得这么好看的？”
弄白？即便是吃多了没事做了，我也不会无聊到把自己的头发弄白，伸手抚了抚气得有些发晕的侧额，苦笑着道：“姐姐的头发天生就是这样，并没有怎样弄。”
“没有弄？”
小男孩疑惑声再响起。
“是的，没有，天生就是这样。”
我僵硬的嘴角再也扯不出一丝笑容，待送走了两人之后，反身又将院门紧紧关上了，身体抵着冰凉的门板，无力滑下。
这才过了几个月的时间而已，我就把自己一身修为全失的事情给忘记的一干二净了，如今，猛地听人提起，一时之间，心里还真是有些承受不住。
砰，砰砰，砰砰砰……
敲门声又再响起，我吸了吸鼻子，大口大口地呼吸了几口气，听着敲门声愈响，外面菩台的叫唤声愈急，我缓缓站起身来，将身后院门打开。
“你去哪里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我听到自己用着一丝带有颤音的话语问他道。
“没有，没有去哪里。小生不过就是四处走了走而已，还有帮鱼歌姑娘带回来了一些好吃的。”说着，白绫前面看到有一道小影子浮动，这该不会又是食篮吧！
我身子往后退去了一些，给他让出了条道，听着他哼着小曲高高兴兴地往院子里走去。
“菩台，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没有告诉我？”
扑踏扑踏，轻快的脚步声停下，眼前青裳浮影不再跳动，停在距我十步之遥处。
少倾，他笑着反问道：“鱼歌姑娘觉得小生会有什么事情瞒着你，没有告诉你了？”
从这话里，我听不出他是什么情绪，心中疑惑着徐徐走近他的面前，将手中食篮拿起来递向了他，待他接过之后，我埋下头尽量用着平静的语气对他道：“这食篮是刚才一位老婆婆送来的。”
“嗯。”
眼前人闷闷应了一声。
我伸手将颈边粘上的几缕头发丝拔开，又对他说道：“那老婆婆有一个孙子，听他说话的声音好像才只有五六岁而已，他见到了人就会喊，很乖很听话。可是你知道他唤我什么么？”抬起头隔着三指白绫看向我面前的人，我面上自嘲一笑，“奶奶，他竟开口唤我奶奶，当时有那么一瞬间，我脑袋都懵了，我想自己虽然活了三千多年，可是，我的容貌却一直都是停留在小女孩阶段的啊，怎么这人间的小孩子这么不会看人，将我这么年轻貌美的一个小姑娘唤作了老奶奶。”
“鱼歌姑娘，小生……”菩台欲言又止。
“好了，这不怪你。”
我撇撇嘴怏怏着道：“这件事情不怪你，怪只怪我自己的接受能力太弱了，在将自己身上这两千年的修为渡给紫莲之时，我就应该要想到自己会有今天这个下场。可是，我也不是没有想过，我也有想过各种可能，譬如，重新变回成一条鲤鱼，或者是说直接从魔变成了凡人，这一些都是我能想到的最差劲结局了。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变得像个老奶奶一样，头发都全白了，白发苍苍的了。”
一边说着，眼眶里又有些小湿润了，我轻轻吸了吸鼻子，憋住了那一阵想要哭出来的冲动，有些难过着道：“现在的我一定很丑，丑的像是个老太婆一样了。紫莲他要是看到了我现在这个样子，他一定会说我很难看，然后，他就再也不会理我了。”
“丑？”
他像听到了笑话一样，大声笑了数声，接着，在我毫无预备的情况之下，一把又将我紧紧揽入了怀中，温声道：“不过就是头发白了而已，这并没有什么啊，在小生的眼里看来，鱼歌姑娘现在这一头白发的样子，看着可是比黑发时候的样子要好看的多。”
“这怎么可能？”
伸手揉了揉眼前白绫，我唉声道：“怎么可能会有人头发白了，还会长的好看，这世界上不会有这种人，即使是有，那也不会是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