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闭的房间内,气息逐渐变得温热起来,沈庭雪双手颤抖着撑在地面上,青色的血管在莹白的肌肤下分外明显。
他手指指节处已经泛出一点白色,指尖却因为充血透出一种淡淡的粉红。
额头上的冷汗濡湿了沈庭雪鬓边的碎发,一滴一滴,顺着他如玉般精致清冷的下颌,蜿蜒坠下去,落在莹润生光的锁骨上,将衣领都慢慢湿透……
清静经颠来倒去被他在心中默念了无数遍,只是念到最后,他唇边被咬出的血口愈发明显,他也快都记不住曾经烂熟于心的经文。
意识逐渐开始模糊。
他知道,自己即将被魅毒折磨到失去神智。
也就是在这一刻,沈庭雪终于颤抖着按上了储物戒,缓缓取出了一个玉白色的小瓷瓶,倒出了里面深红色的丹药……
门外
天高云淡,碧草如丝。
隔着薄薄的一扇门,殷玉离正坐在门外打坐调息,但他颤动的睫毛却昭示了他心绪明显浮动不止,并不在调息上。
不多时,殷玉离长睫颤了颤,索性便睁开眼站起身来,强撑着受伤的躯体,去把庭院四周的禁制又重新加固了一番。
加固完禁制,殷玉离攥了攥拳,强忍着去偷看沈庭雪那间房的冲动,而是背过身远远地走到了院中,开始端详起自己置身的这座庭院。
这座庭院十分破落,但明显看得出来还是有人偶尔来打扫的,否则不可能一丝杂草都没有。
而且庭院内的装饰布置除了有破旧毁损的痕迹,也都很干净。
殷玉离目光微动,隐隐猜到了什么。
这地方,或许跟沈庭雪的过往有关。
孟思危说沈庭雪是被宫倦收养的,那么在收养之前,沈庭雪必然也不会是无缘无故就出现在世上。
能让一个化神期大能如此眷恋,甚至连那些破损装饰都舍不得扔掉的庭院,必然在他心里的位置很重。
想到这,殷玉离眸色微深,不由得便细细打量起了这庭院中的装饰,试图从里面找出一些同沈庭雪相关的蛛丝马迹。
很快,殷玉离的视线便被一个放置在屋檐下,破破烂烂的小木马给吸引了注意力。
在这素雅的庭院中,唯独这小木马显得格格不入,更像是哪个贫穷家里孩子遗落在这的玩具。
殷玉离提步走了过去。
静静靠在墙边的小木马做工十分粗陋,此刻小马身上的彩漆几乎斑驳褪尽,连接处的钉子也锈蚀了,甚至连小马的眼睛都是用两片磨圆的瓷片补上去的。
可就这样一个破破烂烂的小木马,却莫名透出一种憨态可掬的感觉。
殷玉离眸光颤了颤,伸手细细抚摸了一下——果然,小木马即便再破烂,身上却仍是一丝灰都没有。
接着殷玉离又往下看。
看着看着,殷玉离的目光忽然就凝在了小木马底板上。
那上面用十分歪歪扭扭,稚嫩的字体刻着‘阿真的小马’五个大字。
殷玉离薄唇微抿,凝视了片刻那稚嫩可爱的字迹,忽然淡淡笑了。
这修真界,知道沈庭雪出家前俗名的人并不多,可好巧不巧,殷玉离就是其中一个。
沈真,就是沈庭雪出家前的俗名。
原来沈庭雪也有这么可爱的时候?
殷玉离唇边不自觉地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可随即殷玉离的表情又变得古怪起来。
因为,他忽然记起孟思危说沈庭雪是宫倦孤儿?
殷玉离唇边笑意变淡,心头悄然闪过一丝怀疑。
如果是孤儿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属于俗世的存在呢?尤其是这小木马,定然是沈庭雪小时候就存在的。
殷玉离可不觉得宫倦会给沈庭雪做这些东西,那么这些东西应该是出现在沈庭雪被收养之前。
可他得到的消息又是沈庭雪是个孤儿,一早就被太上宗收养,跟他眼前出现了这一切似乎很有些矛盾。
尤其是,沈庭雪还爱吃山楂糕,如果早早就辟谷,这种民间最粗陋的小食是绝不可能入得了沈庭雪的眼。
除非,沈庭雪身世另有隐情……
想着,殷玉离的手指便已经轻轻抚上了那五个陈旧却依然带着灵气的字。思绪翻涌不止。
看来,沈庭雪也有秘密啊……
可偏偏就在这时,远处的房间内传出了一声清晰的响动,像是什么东西重物坠在了地上。
紧接着,又一声痛苦却压抑的闷哼也从那扇薄薄的房门后传了出来。
殷玉离心头一缩,几乎是来不及细想,便猛地收回手,大步朝那扇房门走去。
屋内。
沈庭雪跌倒在地上,蜷缩在一处,浑身如同被火烧一般,两股疯狂的能量在他丹田内疯狂冲击,他只能死死将被汗湿的额头贴在地面才能勉强压制住他控制不住的痛苦呻|吟。
唇边溢出的鲜血已经顺着沈庭雪的下颌淌入了衣领上,瞬间,染红一片。
沈庭雪此刻的心中悔意丛生,他知道,自己做错事了。
沈庭雪平日里服用的丹药都是经过特殊调制,不是纯阴也不是纯阳,为的就是保证他体内力量始终平衡。
现在他没办法了,没了压制魅毒的药,他根本不可能在殷玉离面前露出那种失去神智的耻辱样子。
只能将心一横,孤注一掷地吞下了那枚纯阳性的丹药。
果不其然,还是做错了。
在那丹药入腹的一瞬间,沈庭雪便感觉自己宛如吞下去了一条火龙,那灼烧的感觉瞬间从五脏六腑燃了起来,若不是他快咬碎了牙,他都已经痛哼了出来。
不过接下去,魅毒就被短暂地压制了一瞬,沈庭雪恢复了一点神智,心头微微松了一口气。
可紧接着,这两股力量便猛地撞在一起,开始在沈庭雪丹田中疯狂乱窜,撕扯不已!
沈庭雪猝不及防,竟是直接从床榻上滚落了下来,重重摔在了地面上。
同时,他也不受控制地从破碎的唇间,发出了第一声痛苦的□□。
等沈庭雪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时,他已经听到了殷玉离在门外逐渐逼近的脚步声。
眼看着,那修长的身影已经落在了门前的窗纸上,沈庭雪只能颤抖着五指紧紧扣在地面上,竭力咽下喉中泛起的腥甜,略带急切地哑声道:“别进来。”
窗纸上的身影顿住了。
沈庭雪心头松了口气,但口中还是不受控制地有鲜血涌出来。
他这时又说了一次。
“别进来。”
这一次他嗓音中头一次透露出了几分脆弱,微微颤抖着,仿佛在大风中摇曳的残破树叶一般。
门外,静静沉默了。
过了许久,殷玉离悦耳低沉,略带一丝恳切的嗓音从门外传来。
“若是仙尊不想被人知道,我可以发誓,绝不将今日之事说出去。”
这一次,轮到门内沉默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有些破碎的嗓音颤抖着从门内传出。
“你走吧。”
殷玉离听到这三个字,眉头不动声色地一皱。
下一刻,殷玉离就抬手指天,静静开始立誓。
立完誓后,殷玉离将手放在门上,低声道:“即便冒犯仙尊,我也不得不进来,仙尊得罪了——”
话未说完,殷玉离便伸手一把推开了门!
在殷玉离将门推开的那一刹那,有温和的日光倾洒进了原本昏暗的房中,恰好斜斜照在了地上的那一袭白衣上。
原本素净淡雅的白衣上沾染了点点鲜血,异常刺目,那霜白的长发迤逦倾洒而下,曳在地上。
映着日光,清晰地能看到沈庭雪原本莹白如玉的面容此刻挂着一层薄汗,连那霜白的羽睫都湿漉漉的,向来冷淡的肤色因为药性冲突的作用,从内里泛出了一片脆弱的嫣红。
从前淡色的薄唇此刻变成了灼烧过的水红色,上面还有残破的伤口,正在往外渗血。
孱弱至极,却又带着一种极致的美。
四目相对,殷玉离深紫色的眸中几乎是不受控制地便燃起了一团幽暗的火。
这团火似乎灼烫到了沈庭雪,沈庭雪挣扎着别开了头,却又偏偏将他那浸着汗,脆弱雪白的后颈暴露在了殷玉离的眼下。
沈庭雪别开头时眸中那一抹仓皇悄然落在殷玉离眼底,他微微眯了眼,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瞬。
然后他便哑声道:“仙尊,冒犯了。”
房门被静静关上,殷玉离也在这时拿出了一条黑金色的腰带。
他蒙住了自己的眼睛,然后缓步走上前去。
伸出手,将那一袭轻盈如云的白衣,慢慢抱了起来。
幽淡如雪的清香顿时萦绕在殷玉离身周,他不动声色地抿了一下唇,觉得喉头愈发干渴。
可即便如此,他也没有做出任何狎昵的行为。
而就在殷玉离将沈庭雪放在榻上的那一刻,沈庭雪一直藏在袖中的手指猛地攥紧,薄薄的指甲掐进掌心,生疼。
殷玉离立刻便觉察到了这一点,这时他伸出手,一把捉住了沈庭雪纤细苍白的手腕,便低声道:“仙尊别怕,我不害你。”
然后,殷玉离就在沈庭雪挣扎的抵触下,一根根,将他那修长纤细的手指从掌中慢慢掰了出来。
沈庭雪始终都没有开口说话。
但若是殷玉离能看得见,他就能看到此刻沈庭雪面上那一丝挣扎的耻辱和痛苦。
可他即便没看见,也能猜得到。
所以除了掰开沈庭雪的手指外,他没有做任何多余的事,只是握着沈庭雪的温软的手掌,阻止沈庭雪再次自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