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林春那回来以后, 穆济与应笑二人都又重新忙碌起来了。
应笑参加云京市的卫副高/正高考试，毫不意外地通过了。云京市每年两次卫副高/正高考试，60是及格分。部分省份是60%合格40%淘汰，分数线不一定, 可是58、59, 也可是61、62……但云京就是60分及格。应笑觉得她自己绝无可不及格, 但也还是好好准备了两个星期。云京市的副高正高考试成绩三年有效，所以一般来，医护技们都是等自己攒够了分数、要申报职称了, 才去考的。应笑今年可申请，也可不申请, 一切要与秋葵的那个官司何时结束, 但她依然是参加了考试。这个时候，她也庆幸云京市的职称考试三年内都有效，今年的考试成绩可以用今年、明年以及后年的职称晋升，因为个别其他省份有两年甚至一年。
考试全部都是机考，成绩公布得也非常快。应笑自然是通过了, 邢天材也通过了。应笑早知她自己与邢天材都通过。
另外, 毕业季将至，应笑开始带新人了。谁都不爱带新人——新人出事, “师”背锅, 就算及时现了，在系统里修改一遍的流程也特别麻烦。现在三甲全都招科研博士, 新人基本啥也不会、啥都得教, 大家大五都在考研，不去实习，学校为了升学率也睁一眼闭一眼, 而考上研后就天天养耗子和写paper了。关主任用考勤、奖金当作诱惑都没卵用，最后，关主任直接了应笑二人当这“师”。
而穆济呢，除了本职工作，还承担了不少管理工作。首先，他组织的云京三院第二届nicu毕业们的聚会又成功举办了，也就是他前的nicu reunion。现场来了上百个家庭，大主任表讲话，而后，nicu医护士先分别地介绍自己，参加活动的小孩子们再分别做自我介绍，自己名字、出日期、性格、喜好等等，医护与孩子一再见，另一初识，有些医护甚至还得出一些孩子的趣事。得出来，小孩子们都开心。再后，医院医护、家长、孩子还做了些亲子游戏，比如投球、套圈，赢取奖品。云京三院还搭了个漂亮的背景，大家可以合影留念。最后，云京三院拍了几张所有人的大合影，家长以及小孩子们写留言贴、写心里话，云京三院又将礼物一份一份送给大家——定制来的小纸袋里装着糖果、糕和小玩意。新科的医护们与孩子们都挺开心的。
好几个颜控家长见新科来了一个帅成这样的新医，还十分激动，又有好几个颜控小孩——最小的才五岁，围着穆济，扯着脖子喊：“帅叔叔！”“帅叔叔！”也有小小年纪就已经非常非常会拍马屁的，喊的是：“帅哥哥！”“帅哥哥！”应笑听到nicu护士讲述当时的盛况时，差笑瘫了。
再后，穆济推动的“过夜”措施开始试运行了。这个也是穆济由前东家处“学习”来的，那边叫“room in”，他比较赞同。所谓room in，就是孩子出院前，孩子家长或者月嫂在医院里过一晚上，自己一人照顾孩子，行不行，搞得定搞不定。这是建立在前的“袋鼠护理”以及“抱乳”基础上的——“袋鼠护理”以及“抱乳”对早产非常有益，可以提高早产的安全和身体健康，中国目前nicu也采用了，然而除了这两项，云京三院的护士们也会教教常规操作，比如喂奶、洗澡、换尿布、裹襁褓，是额外的，穆济的单子上面列了一些要教父母的东西。他认为，早产比较脆弱，父母还有照料者应该知道正确操作，比如如何裹紧襁褓，叫孩子们有安全，再比如，早产的呼吸暂停是常见的育性疾病，可导致严重后果，早产们出院后并非没有反复可，而呼吸暂停最有可出现在吃奶期间——因为早产的呼吸、吮吸、吞咽还并不完美协调，可会一心吮吸，却忘记呼吸，这个时候，喂奶的人最好可以及时现不对劲，帮助他们恢复呼吸……而room in呢，就相当“验证一教学成果”，爸爸妈妈或者月嫂在小房间住一整晚，监护设备推到门外，他们是否够游刃有余度过长夜。白天nicu比较忙碌，晚上就是最合适的。
而“试运行”两星期后，穆济就忧心忡忡的。
“喂，怎么啦？”在穆济家，应笑问。
“我现……”穆济，“新手父母甚至月嫂都缺乏医疗常识。当然，大概因为我是医，我会比较吹毛求疵。我现，新手父母几乎就是一无所知，总觉得，‘有人呢’‘有月嫂呢’，我跟他们学学就行了。云京三院现在就有给父母的培训课程，可几乎没人报名上课。然而人们的那些理论都是不正确的，比如拼命吃、拼命穿。我惊讶的是，那些所谓‘金牌月嫂’竟然也缺乏知识。room in试运行这两星期来，家长是派月嫂或者保姆来学东西的，但我意识到她们非常依赖自身经验，而不是科学。一些月嫂没有证，或者有假的，而真证呢，考试也是简单的。这两星期，护士们，不少月嫂坐在哺乳椅上，一边摇一边喂，这其实是危险的，容易引起婴呛奶，还有，一些月嫂给新铺软的床、盖软的被，这些都有窒息风险，她们甚至未听“睡袋”，也不会裹襁褓，会盖被子，可新还不会使用自己的手移开被子。我也问了问‘金牌月嫂’孩子呛奶她怎么办，如果情况比较严重。没有一个答出来。她们自己没有见过危险，是就忽略危险。”
应笑也是有些震惊：“啊……”过去，她闺蜜们绝大数都满意自家月嫂，没想到在穆医这她们通通都不合格。
穆济苦笑一：“往好处想，叫月嫂们做一做room in，也算一种职业培训了，对其他家庭有一些好处。”
“嗯……”应笑想了想，问，“穆济，你更倾向婴爸妈自己照顾小孩子们，对吗？”
穆济顿了一顿，然而还是了头：“对，但现阶段并不现实。如果时间充足、丈夫体贴，婴父母自己就是最合适的照料者，这毋庸置疑。更有利情建立，不管是父母对孩子的情还是孩子对父母的情，而且，大部分的月嫂、保姆是事一份工作，想的是‘完成’，而不是‘完美’，对付、敷衍非常常见，尤其24x7工作的月嫂……喂奶、而令小孩子睡得更久等等等等。其次，我自己观察来……觉得，这样对妈妈自己也可是更合适的——照顾孩子是一项简单的机械劳动，她们抑郁往往不是因为‘照顾婴’本身，而是因为人际关系。公婆、父母一掺和，事情都复杂了。我已听无数起公婆、父母训斥妈妈这不对那不对这不好那不好而引起产后抑郁的事情了。‘月嫂’同样有些人际问题，比如盯不盯着？如何盯着？解不解雇？如何解雇？我如果她不对，她会不会报复我们？时候，父母自己照顾孩子反而是最省心的。”
应笑是静静地听。
“但是，”穆济又道，“实际情况并不允许。”他唇角撩撩，“笑笑，我喜欢上你以后，已经学会理解父母了。”
应笑不太好意思，挠了挠头。
“现在已经出现一些改进问题的苗头了，与父母、公婆长期合住大概不是长远道。我认为，首先，医院应该提供更支持。我们国家患者太医护太少，西那种‘护士们教’的式并不现实，所以，培训课程非常重要。我也知道爸爸妈妈都比较忙也比较累，产前的培训课程明年就上网课了。其次就是陪产假了。这一面美国非常失败，它们甚至没有规定产妇享受法定假期，一切都资本家，许女性产后就被迫辞职了。不过大公司的福利好，男性也有三个月的陪产假，叫‘baby bonding time’，这解决大问题。当然了，男性意愿也重要。实话，我现啊，请父母、请月嫂后……大数的情况，妈妈没省心省力，父母、月嫂时候承担的是‘父亲’的职责。另外，保证女性职场上的竞争力也同样重要，虽然这难。最后就是，婴幼的托管机构。在新科这个面，西国家还是有些东西可以参考参考。咱们国家的小孩子三岁前是在家里的，西国家是送托管机构，六个月甚至三个月就可以上daycare。daycare有专门场地，family care则是在自己家，不过，二者师全都需要执照，一个师最照顾四个孩子，各地的munity child care council也全都会定期培训、定期上课，以及定期检查场所是否安全，师们一般也有红十字会的急救以及cpr的证。这些年，我们国家也开始有婴幼的托管机构了，但还不够专业正规，目前并无全国性的政策上的指导意见，比如师比例、安全标准，个别省市有了标准，然而监管也集中资质审批，而不是全过程监管，绝大数的省市甚至没有相关标准，三岁以托管机构无法注册‘教育’机构，拿普通的工商管理营业执照，在法律的真空地带，教育部门可以联合综合执法办公室进行取缔。不过，婴幼的托管问题这些年来受关注，相信可以越来越好。我们也会努力推进这些问题的解决的。我刚答应了几家机构，给师们做做培训。”
“哎，”应笑叹道，“穆医，你格局好大、想法好哦，这些东西明明跟你完全没有任何关系的。”
穆济摇了摇头。
应笑再次觉得，自己特别喜欢对。
她忍不住，便小墩子上两步走到沙前面，霸总一般，一把捧起穆济的脸，吻上对的唇。
二人唇舌交缠一阵，穆济将应笑拉到他有力的两条大腿上，他们二人继续深吻，应笑两条小腿跪在黑沙上，绷得紧紧的，连脚指头都勾起来。她皮肤白，反差鲜明。
一吻结束，穆济叫应笑起来，而后隔着她的衬衫，一一轻轻吻在她僵硬的小腹上。到了最后，穆济的两手扯着她牛仔裤膝盖后的两块布料十分用力地向拉，可牛仔裤号码正好，死死卡在她胯骨上。
应笑知道，穆济并没真想耍出一个么大的流氓，他也清楚扯不来。可是，这种渴望、这种欲求，真真正正刺激了她，也取悦了她。
…………
不过，应笑完全没想到，穆济他口中的“刚答应了几家机构，给师们做做培训”并没有如期举行。
因为，新科竟出现了今年首例唐氏。
中国每年大概有26000名唐氏出，每20分钟降一名。虽然一直强调“产检”“产检”，可唐氏出数量并未得到有效控制。无知的人觉得，我家里没人有毛病，我的孩子就不可有毛病，可事实上，染色体问题是概率问题，唐氏一般有着3条第21号染色体，而不是正常的两条。
不过，云京毕竟是中国顶级的大城市，产检比例非常高，唐氏也比较罕见。云京三院的妇产科去年一共出现两例，今天这个是首例。
产科医是萧七七。
“哎……”萧七七，“我一就不对劲……心一凉啊。太典型的先天愚了。眼距宽、鼻根平，眼裂小，眼外侧上斜，两边还有内眦赘皮，外耳也小，耳朵尖，就像一小怪兽。舌胖，头围小，前后径短、枕部扁平。脖子也短。我了他的手掌，双手断掌，而爸爸妈妈全都不是。”
应笑沉默了。
七七又道：“一出就出来，他的症状比较重了。”
应笑：“……嗯。”
应笑自然也清楚，症状越重的唐氏，外貌特征越明显。有些到了半岁、一岁医们才出来的，也许比较轻，经过耐心的康复后也许活可以自理，甚至可以事简单工作养活自己，比如收银。每个人的情况不同，马赛克唐氏综合征的患就并非是所有细胞都是21三体，而是一部分细胞是21三体，胚胎初始细胞分裂以后才了染色体异常。
应笑长长叹气：“希望这个孩子爸爸妈妈别太崩溃了。”
穆济过，对这样一个孩子，父母亲的接受程度完全不同。有些父母无法接受，将小孩子扔给人，此不闻不问；也有些父母立即备孕一个健康的二胎，认为这样是回归正常活的唯一式，还有些父母带着孩子努力康复努力训练，希望孩子“好一就是一”，指望孩子某天活可以自理；也有些父母准备好了照顾孩子一辈子；还有些父母决定一家好好地一起活，不跟别人比，因为，由基因，唐氏小孩大部分天天开心、非常爱笑，父母觉得这样子也是一个家……
萧七七摇了摇头：“不是。他家闹得可厉害了。”
“啊……”
“你去穆医吧，他可别被患者打了。”
“……这么严重吗。”应笑想了想，“好吧，我去。”
结果还没走到新科呢，应笑居然就听见了走廊上的一阵大吼：“六十分一的几率！那个检查，就六十分一的几率啊！我郑家就赶上了？！”
应笑：“……”这个“郑家”的法她总觉得十分耳熟。
穆济的声音冷静：“1/60已经是高危了。1/270以上就是高危，医建议过羊水穿刺，为么不同意呢？最低也做无创啊。”
那个声音又继续喊：“那个么羊水穿刺有流产的几率啊！百分三还是少！六十分一与百分三比较起来更小啊，那我们当然不做了！六十分一的几率，谁想到这么倒霉！无创要自费，太贵了！”
“不是这么。”穆济回答，“比较几率的前提是对二者的接受程度完完全全是一样的。如果绝对不接受唐氏，那么不管唐氏这边几率低，流产那边几率高，都应该做。因为唐筛不论几率低，都有一个几率在，摊上就是百分百，有羊穿基本可以完全排除染色体异常。何况，她已经是高危了。”
女声又喊：“我们也不接受流产！为了怀上这个孩子……我们费了大劲啊！我们……我们……不没有这个孩子！”
穆济不话了。染色体已经异常，他们又不接受病，又不接受流产，医又怎么办呢？
到这，应笑突然想起一个人来。
本来打算偷偷躲到那两个人结束对话的，可应笑实在忍不住，悄悄探出她的脑袋，而后，她便见了……
薛惠惠的公公婆婆。
她果然认识。
应笑真是彻底呆了。
她最清楚，薛惠惠的公郑峰是一个无精症患者，穿刺都穿不出来的那种无精，而且，他们家对“郑家的种”无比偏执，甚至可以是疯癫，不同意用供精，非要用薛惠惠的公公的。应笑当时拒绝以后他们家还非常气。
现在……？
不会吧……应笑想：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
他们去了黑诊所吗？还是在家自己用针筒等diy了人工授精啊！
应笑明白，染色体的异常几率跟父母年龄关系极大。妈妈25岁，唐氏几率小1/1300，到35岁，唐氏几率就是1/350，40岁，就是1/100，45岁是1/25，而49岁，则高达1/9。而父亲年龄也重要，有研究，如果父亲年龄超过55岁，则需要在母亲的相对年龄上再加上20%-30%，不过因为这面的研究较少，具体数字不好确定。
应笑肯定，郑峰父亲超过55了。
她觉得好恶心好恶心，又好愤怒好愤怒。
郑峰家里非执着“郑家”的血亲后代，现在终“如愿以偿”了，然而是个先天愚型，终无法活自理，也许，天天教他，教一辈子，他还是连吃饭、喝水都学不会，不是一个健康的人。
可是，薛惠惠是无辜的啊，小孩子更是无辜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