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地一声响,锈得嘎吱嘎吱响的小院子大铁门被猛地关上。
险些砸了余灼的鼻子。
他神色复杂地看着大铁门内的小女孩,没想到居然有一天他也会被拒之门外——
还是他自己家的门。
“时壹。”他耐下性子。
“不回来就算了,骗人算什么道理,我又不缠着你!”
时壹气得一脚踹了脚边的气球,整个人都要炸掉一样。
陈大嫂的儿子小羊眼睛追着他的玩具转了一圈,一副要哭的样子。
但是瞅瞅时壹姐姐要杀人的表情,他缩了缩,还是躲到了门后看着即将开始的大战。
余灼欲言又止地想说什么,忽然想到程深还在旁边站着,他闭了嘴扫程深一眼。
程深眼观鼻鼻观心地杵着,当作什么都看不见听不见。
余灼:“你先开门。”
小院子的钥匙在车上都交给她了,不然他也不至于这么狼狈。
“不开,你回你的阳城吧。”时壹硬邦邦地说。
“还有,你的东西我都不要,你自己拿回去,衣服你自己穿,题你也自己写,不想写就烧了吧,我不管!”
把他的口头禅统统还给他。
余灼挑起一边的眉,“衣服都是女装。”
“我看你挺合适的。”时壹敷衍地丢下这话,咚地一下进了里屋把门也关上了。
余灼:“……”
程深想笑,但是被余灼一眼扫过来,他只能憋着。
他还是第一次看见小灼爷这么吃瘪,对象还是一个小姑娘。
余灼扶着大铁门,朝里面看戏的小羊说:“把门开一下。”
小羊倏地缩回家,咚地一下也把门关了。
余灼:“……”
“小灼爷,那些东西……”程深看余灼越来越黑的脸,生怕他要爬进去把小孩子揍一顿,连忙岔开话题。
余灼面色不虞:“卸下来先放门口。”
跟何木森约定的时间到了,再耽搁赶不回去。
他又看了里门一眼,觉得有些头疼。
翻出手机,给时壹发条微信:“东西我放门口,我走了。”
谁知道发出去之后直接弹出来一个红色的感叹号。
下面跳出来一行字: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余灼:“……”
这家伙居然敢拉黑他?!
一股气冲上脑门,他甩手就走,走了两步又生生定住,转回来要拍门。
手抬起来又僵住,情绪被他克制住,再次甩手走开。
就这样,程深看着自家小灼爷在这大铁门前,像视频画面卡住了似的,来来回回地走,重复了好几次抬手又放下的动作。
最后余灼的声音挤在牙缝里:“程深,你拍门。”
程深悄悄瞄了自己大佬一眼,板着脸上去拍门:“时小姐——”
悄无声息。
程深收到自家小灼爷的眼神,喊:“时小姐,东西我们放门口了,我和小灼爷走了。”
还是没有任何回音,比石沉大海还糟糕,石沉大海起码还有水花,她那是连一丝半点的回应都没有。
余灼闭了闭眼,下了决心:“走。”
因为赶时间,所以跟程深坐一辆车离开,另外那辆叫了代驾开走。
余灼坐在后座,程深一声不吭地开车。
气氛沉闷得有些煎熬,程深悄悄从后视镜里打量余灼,余灼闭着眼,脸色很臭。
他受不了这要闷死人的气氛,打开了音乐。
“怎么忍心怪你犯了错,是我给你自由过了火……”
音乐声响起,余灼眼皮子神经质地狂跳,越听越烦:“关掉。”
程深连忙把音乐关了。
余灼又觉得关了音乐更烦,于是把车窗降下来,风呼地一下灌进来。
今天的风好像很闷热,越吹越闷,余灼又关上窗,静了半响又把窗降下来,又升上降下,降下升上。
来来回回。
程深听着余灼折腾车窗的声音,脊背绷直了目不斜视。
小灼爷这是……快气疯了?
“你说……”余灼忽然开口。
程深喉咙瞬间一紧,正襟危坐,就差洗耳恭听。
余灼斜他一眼,“算了,问你也不懂。”
跟这个木头疙瘩讨论小女孩的心思,他真是快到疯的边缘了。
“……”程深。
车内又重回安静,余灼看着离齐县越来越远的风景,眉越皱越深:
“我是为她好。”
程深连忙义正言辞:“嗯,是时小姐太任性。”
余灼有些不满,冷声道:“她不任性。”
“……”程深只好改口,“是,她只是舍不得小灼爷,但她总会理解小灼爷的良苦用心。”
余灼这才满意:“嗯。”
程深偷偷吁了一口气,他太难了。
在家的时壹听见院子外车子离开的声音,她悄悄打开门缝,已经不见余灼的身影。
真的走了……
时壹推门出去,看见门口那堆东西,喉咙哽了哽,心里像是被什么堵住一样。
她看着一堆东西发愣,忽然察觉有人遮住了阳光。
她带着希冀一抬头,却只落下失望:“唯儿姐。”
还以为是余灼那个家伙回来了。
关唯儿看着满门口的东西,怔了怔,像是明白了什么苦笑道:“余灼回到余家了?”
时壹点点头:“以后都不回来了。”
关唯儿身子一晃,满脸苦涩,最后勉强对着时壹一笑:“我帮你把东西搬进去吧。”
时壹没拒绝,两个人哼哧哼哧把东西都搬进屋子里,她给关唯儿倒了杯水:
“谢谢唯儿姐。”
然而看着那杯水,关唯儿却眼泪疯狂地掉,吧嗒吧嗒地落到了水里。
“我没想过我能留住他,我只是抱着一丝希望而已……”
她原本跟他就是天渊之别,在阳城的时候,他早就少年成名,战神之名远扬。
而她出身连普通家庭都比不上,只是他的一个粉丝。
或许是在他还没出名的时候粉上的,追随了他那些年,从普通粉丝熬到成了粉头。
最后借着替他宣传的机会偶尔也能跟他接触一下。
直到他把自己右手摔骨折,脱离余家的时候,她恰巧在现场,是她送他去的医院。
然后又跟着他到了齐县。
“原本我以为,到了齐县之后,我跟他的距离变成不再那么远,但是……”
关唯儿苦闷地说。
时壹哑口无言,半响才问:“那唯儿姐的病……”
“是躁郁症,发病的时候控制不住情绪,那天吓到你了吧?”
时壹老实地点点头。
关唯儿勉强地扯扯嘴角,忽然说:“这屋子余灼留给你了吧?你的那间小房间空出来了?”
时壹心里一跳。
“我也打算去阳城,但是我妹妹不方便跟着我去,所以……”
“让她跟着你过吧?每个月我给房租老段,也会给她伙食费,你把她当室友就行。”
关唯儿眼底发红,满是不甘。
时壹惊讶得无以复加:“这不太好吧?”
把亲妹妹丢在这,追着余灼从阳城过来,又跟着回阳城,这种执着得疯狂的确让时壹惊讶。
关唯儿没什么笑意地笑笑:“我只是告诉你一声而已,我已经跟老段说好了。”
时壹无话可说。
这屋子到底是老段的,老段同意了,她没什么立场反对。
“好吧。”时壹借着喝水的当口悄悄看关唯儿一眼。
她已经……疯魔了。
关唯儿满意地点头,“那我今晚把绵儿送来,我先走了。”
她面无表情地离开院子,步伐坚定,在离开院子十五分钟之后,她拨通了老段的电话:
“老段,时壹同意了,那你也没什么道理不愿意了吧,最多我多给两百。”
电话那边的老段皱了皱眉,他还差这两百块钱?
他想了想,既然时壹同意,又跟关绵儿关系不错,两个女孩住一块有话聊不孤单,也还行。
“行,不过你真的要追着余灼到处跑吗?”
他很不理解,也不赞成这种行为,仿佛没了自我。
“这是我的事,不用任何外人管。”关唯儿声音冷了下来。
一个个什么都不懂的人来对她的事指指点点,自以为对她好,她什么时候需要别人的教训?
无非就是看她的笑话而已,觉得她配不上余灼而已。
那群长舌妇觉得她配不上,老段觉得她配不上,就连时壹那个小丫头片子也觉得她配不上。
呵……
她出身低又如何?出身低连喜欢别人的权力都没有了吗?
老段无言以对,话不投机半句多,他懒得再说什么便挂了电话。
晚上,关唯儿把哭得声嘶力竭的妹妹塞进小院子里。
“姐姐!”关绵儿哭的声音都哑了,“你别走……”
时壹压下心里对关唯儿所作所为的不舒服,扶着快软在地上的关绵儿。
关唯儿冷着脸冷着心:“我十五岁就出来自力更生,还要带着一个你,现在你也十五了,我已经仁至义尽,钱我每个月会打给你你放心吧。”
关绵儿哽咽,一双小鹿似的眼睛红肿得如核桃:“姐姐……你带着我吧,我很听话的。”
“我将来还要结婚嫁人,不可能永远带着一个拖油瓶。”
十五岁那年,她就不应该因为妹妹的哭求,把她也带出来。
关唯儿跟干脆地离开,关绵儿要追上去,被时壹拉住了。
她挣开时壹扑了出去,最后摔在门口的石头路上,嚎啕大哭:
“姐姐——!”
狠心的人从不回头。
时壹心里发酸,看着关绵儿又想起自己,余灼何尝不是一样狠心。
比起关绵儿可以理直气壮地大哭,她却连埋怨余灼的立场都没有。
毕竟,他们从始至终,只是室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