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样做,是要考虑劝退的。”
班主任的话回荡在教室里,这是要警示众人的老师与顽固不听话的家长的战争。
拉锯战开始了,似乎谁也不让谁。
班主任已经做好跟余灼打持久战的准备,甚至在心里都已经想好一套逻辑自洽的说辞,就等着余灼的回应。
然而余灼像是陷入了沉思,他抱着手臂安静了片刻,然后抬起头,话锋一转:“嗯,说得对。”
班主任和外面提心吊胆的时壹都愣了愣。
“然后呢?”班主任试探。
“是该教育教育。”他扭头看向趴在窗台上的时壹。
时壹从后脊背上升起一股冷气,一个激灵。
“小鬼,进来。”余灼低低地喊。
时壹硬着头皮,顶着全班家长的目光,走到了余灼的跟前。
他换了个姿势,从抱着手臂变成手肘撑在桌上,托着下巴,一副倦懒得随时都能睡过去的模样。
他上下打量时壹一眼,然后又探手进时壹座位的抽屉里,摸了摸。
然后才对班主任说:“作业太少了。”
时壹:“……?”
“如果作业多得都忙不过来,他们就没别的心思了。”
他说着,视线已经挪到了时壹的身上,含着警告。
“以后班里的学生多少作业,她就翻倍吧。”余灼轻描淡写地挥挥手,像是在说什么无足轻重的事情。
时壹真的炸了:“余灼!”
班主任和班里的其他家长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陷入了一片沉默之中。
“我没让你给我加作业啊!”
“我是你家长,”余灼欲笑未笑地看着她,提醒,“作业太少了,才有这么多心思和……好奇心,小孩子,还是好好学习。”
“不要早恋。”
时壹:“……”
什么鬼啊!
余灼却懒得废话了,他站起来就要走,班主任连忙叫住:“余先生,那作弊的事情……”
余灼冷冷淡淡地侧过身:“罚已经罚了,如果你们有直接证据,那就直接退,不用问我。”
“如果没有,那麻烦不要拿退学吓唬人。”
他带刀似的视线落在时壹身上,她下意识地缩了下脖子,他才挪开眼:
“如果下次当场拿住她作弊,那交给我,揍一顿三个月下不了地,就好了。”
时壹:“……”
“……”班主任,“体罚不太好。”
“放心,死不了,”余灼慢条斯理地扭了扭手腕,瞅着时壹,“还不走?”
时壹跟了上去。
两人一走,教室里哄地一下讨论起来。
余灼这样的家长,还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至今独他一份,嚣张得就差把眼睛挪到脑门上。
偏偏班主任还没办法。
只能就此作罢。
因为作业加倍而一肚子气的时壹慢吞吞地跟在余灼身后,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有些不服气,嘀咕着抗议:
“暴力解决不了问题,加作业量也是一种无声的暴力,折磨中学生的身心,杀人于无形。”
余灼:“不需要解决问题,能解决你就行。”
时壹:“……”
她跟余灼真的沟通不了,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暴君,专制、暴力、没人性。
“余灼,你怎么在这?”
关唯儿的声音响起,时壹扭头看,对方正领着关绵儿走来,看见余灼十分意外的样子。
等看见时壹跟在余灼身后,关唯儿更意外了。
“你是来参加家长会的?”关唯儿有些不敢相信。
“是我拜托他帮忙的。”时壹实话实说。
关唯儿忽然皱了眉,她往前走了两步,用眼神示意余灼过去跟她说话:“余灼。”
余灼还没动,时壹便识趣地跟他们两人拉开整整五米的距离,顺便提醒余灼:
“在学校不要明目张胆地谈恋爱噢。”
余灼颇有些阴郁地瞧她一眼,没应,直接对关唯儿说:“直接说。”
“你为她破了太多次格了,你这样做,会害了她……”
时壹根本没心思偷听人家讲话,也听不见,关唯儿说话刻意避着她,声音压得跟用气说话似的。
她百无聊赖地左右张望,瞥见关绵儿低着头在玩手机,手机桌面是一个男生的硬照。
长相颇为出众,一眼忘不了的那种。
“这谁?”时壹好奇凑过去。
“你居然不知道,人家这么火,他叫许天一,《红尘》火起来的。”
说起许天一,关绵儿一双小鹿似的眼睛噌地一下亮起来,恨不得一股脑把这个许天一的生平事迹倒豆子似的倒出来。
时壹挑几句听完,无非就是在底层打拼多少年,一举爆红的故事。
她没什么兴趣,只是感觉长得挺好看,长相也不能当饭吃……
“快没钱吃饭了,有什么办法赚钱啊?”
小绵羊姑娘不太习惯时壹九曲十八弯,又突然一个急转弯的脑回路,懵了懵:
“啊?缺钱么?你可以去写小说啊,我班里有个同学就是写小说的,一个月上千呢。”
“写小说么?”时壹干巴巴地应了一句,思维还停留在今晚吃什么口味的泡面里。
“我有事出去,你自己回家。”余灼忽然靠近说了一句。
时壹抬起头,他见她听见了,于是不再多说什么,朝着校门外走,而校门口正好停了一辆车。
她眯起眼随意似地一瞥,却把车的标志看得清清楚楚,低调的豪车。
眼看着余灼脚步不停地上了那辆豪车,时壹挑起眉毛。
居然有豪车接送。
正想着,余光看见关唯儿往前了一步,时壹扭头看关唯儿。
发现她脸色有些难看,做老鼠遇见猫似地紧绷了背,有些紧张,又有些拘谨,也跟时壹一样看着校门口的方向。
下课铃突然敲响,惊醒了关唯儿,她瞬间收敛了情绪,发觉时壹一直在打量她,便故作自然地笑了笑:“走吧。”
时壹不动声色地点头,跟着这两姐妹一起出了校门。
余灼上了车,坐在副驾驶座的位置上。
“怎么在学校里?什么活动还是家长会?你什么时候成了家长了?”
驾驶座的人忽然开口。
如果时壹看见他,就会记得,这是她刚来到的那几天,看见塞钱给余灼的那个男人。
“活动。”余灼道。
余一行笑笑,抬手把刚刚松开的安全带一扯,扣上之后一抬眼,瞥见人群中有些眼熟的身影。
在一群家长中,那三个女孩子显得有些显眼,余一行视线追着她们走,嘴角似笑非笑地一抿:“是吗?”
“走吧。”余灼没察觉什么,面无表情地靠着。
“难得来找你吃顿饭,你也不热情一点。”余一行抱怨似的,但还是驶动了车,越过了人群。
在驶过时壹的时候,余一行在后视镜中多瞧了几眼。
“其实你直接告诉我结果就行,不需要吃饭。”余灼没有察觉余一行的小动作。
余一行笑得温和,在他身上总有种清清淡淡让人如沐春风的气质:“这不行,我们好久没一起吃饭了。”
“不过你叫我查的那个人,我也查到了,人还乖乖在家里待着,两个月后再过去那边,暂时定下十一月中旬,你还有两个月的时间。”
余灼原本垂着的眼睛一下子抬起,逼视着余一行。
“就看你怎么做了。”余一行试探了一下。
“跟我没关系。”余灼语气平平淡淡的,听起来就让人觉得疏远。
“是吗?”余一行打转方向盘,“没关系还让我查?口是心非不是一个好品质。”
车子在红绿灯前的队伍里停下,正好靠着路边。
余一行的目光虽然落在红绿灯上,但是心思都在余灼那边,他手轻轻敲着方向盘,姿态端得一如上流社会的精英阶层。
让人赏心悦目。
和他相比,余灼就像是个气定神闲的无赖,大有一副无论余一行说什么,他都当没听见的模样。
反正就是一声不吭。
余一行习惯了余灼这个态度,笑笑:“那边派人出来找你了,试探你的情况。”
“你知道的,一年前你断了右手毅然出走,那边时时刻刻都很关心你的伤势呢。”
余灼瞳孔轻轻一缩,不动声色地扭头:“什么人?”
余一行为难一耸肩:“我怎么会知道,那边的事情我不好过问太多,知道这个已经很难了。”
这时,红灯转绿,余一行一踩油门窜了出去,像是极其随意地随便提一句似的:“或者你可以注意一**边的人。”
这话说得大有深意。
余灼目光隐晦地注意着余一行的神情,意识到他在暗示什么……
“比如刚刚搬进你隔壁的那个小室友。”
说着,余一行抽空侧过脸看余灼,表情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有些玩味:“话说,你那个小室友好像是姓时的对吧。”
车子嘎吱一下停在酒店的门口的停车位上,两人下车并肩而行。
余灼:“姓时的人不只有阳城的那群家伙。”
余一行笑:“是吗?我也只是说说而已,不用在意。”
“嗯,小鬼一个而已。”余灼顺着话说下去。
这个话题到此彻底结束。
然而余灼不得不承认,余一行的的确确是一个能够三言两语把人的疑心勾起来的人。
看来,作业还是太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