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牌落入沈霁筠的手中。
他的手指虚虚握, 玉牌的质地温润,端凹凸不平,下端光滑, 像是被从中折断般。
待翻过来看,玉牌的正面刻着“山河”二字,笔画,笔锋凌厉,势磅礴。
这确实是沈霁筠要的那块玉牌。
他反手将玉牌拢入袖口之中, 垂下眸子, 在人群中对双清澈明亮的眼眸。
谢小晚坐在不眼的角落里, 冲着台的沈霁筠眨眨眼睛, 暗示他按照计划行事。
按照原来的计划,只要沈霁筠将玉牌拿到手,他们就可全身而退,离开这地方。
可是谢小晚的眼皮都要眨得泛酸,沈霁筠还是站在原地动不动,像是没有看到暗示般。
谢小晚伸出手指揉揉眼皮, 他看着不远处的天青色身影, 眉头慢慢地皱来。
看来, 沈霁筠有自己的想法。
他要做什么?
谢小晚想不出来, 他转而看向坐在身旁的林景行。
林景行小声地说:“看看吧……”
谢小晚耐着性子又等待会儿。
经过方台的番演说, 底下众宾客是议论纷纷,各抒己见。
“只有我人觉得望山宗主说得有道理吗?人家有办法解决古妖族之祸, 要些报酬也没什么错。”
“可是我总觉得怪怪的……”
“哪里怪?现在我们只是付出代价, 望山宗马首是瞻罢。若是古妖族真的现,那到时候损失的就不止这么些。”
“也是这道理……”
“不如就按望山宗主所言……”
望山宗主站在高处,他的双手背在很厚, 将下方的动静全都收入眼中。
刚开始,底下的那些人还有些将信将疑、摇摆不定,可等到“云竹君”出场后,就都有所意动。
到现在这时候,已经有超过半数的宗愿意投诚。
切都按照望山宗主的想法进行着。
望山宗主摸摸下颌的簇山羊胡,脸展露笑意。
等将这些宗全都收入麾下,那望山宗就将成为名副其实的天下宗。
而他,就是天下宗的宗主。
这就是……权势名利的滋味。
望山宗主品尝着这权势的滋味,突然想到什么,看向身侧的“云竹君”,言辞中带些命令的意味:“云竹君,该将玉牌物归原主吧。”
他拉拉袖子,朝着沈霁筠伸出手。
刚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不能驳云竹君的面子,这将玉牌给他,现在看也看,应该到物归原主的时候。
沈霁筠抬眸看过去。
望山宗主对“云竹君”的目光,那双眼睛沉静无波,好似些光源都照不进其中,只留下片深不见底的深渊。
望山宗主莫名怵,半晌不敢出声。
道低沉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确实应该物归原主。”话虽这么说,但却没有任何的动作。
望山宗主反应过来,看“云竹君”的样子是不想把玉牌交出来,不免有些恼怒。
冒牌货而已。
还真当自己是云竹君。
要知道,他能将冒牌货捧神坛,也样可将其从神坛拉下来。
望山宗主的语中带些威胁之意:“云竹君,知道现在在做什么吗?”
沈霁筠冷淡地说:“自然知道。”
望山宗主:“那还不快把玉牌给我!”
说着,他竟然就要伸手去抢。
沈霁筠侧身后退步。
望山宗主的掌风落空,什么都没碰到。
两人的交谈声只是在小范围内,还没有人注意到,现在动手来,不免引其他人侧目。
长老问:“宗主,云竹君,们这是在做什么?”
望山宗主收回手,讪讪笑:“没什么……”
长老半信半疑地看眼,这收回目光。
台的动静不大,底下的人并不没有注意到。
只有谢小晚看到这幕,他摸摸鼻尖,总觉得沈霁筠要做出什么大事。
想到这里,他的心头生出些复杂的绪。
其中有恼怒,恼怒于沈霁筠擅作主张,都没有和他商量下;也有担忧,担忧在此时况特殊,倘若发生什么意外,怕是不能顺利离开这里……
谢小晚思绪纷乱。
不过回过头来想,他好像也没有资格让沈霁筠将应事宜都告知于他。
——这到底算是什么事啊!
想到这里,谢小晚突然站来,差打翻面前的餐具。
林景行惊醒过来,转过头问:“小晚,要去哪里?”
谢小晚摆摆手,让林景行不要担忧。然后他身形闪,汇入到人群之中。
谢小晚本来想要去台强行带走沈霁筠,免得节外生枝。
可等走到台前,他又停下来。
仰头看去,可看见道天青色的身影笔直立在那里,好似狂风暴雨都不能任其动摇。
谢小晚揉揉鼻尖。
算。
虽然不知道沈霁筠要做什么,但是……他从来不会去做没有必要的事。
既然如此,谢小晚需要做的,便是相信,还有等待。
台。
关于玉牌的争执暂且告段路。
望山宗主并不是很着急,毕竟面前的“云竹君”不过是冒牌货,等到这里的事结束,他想要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话虽这么说,但望山宗主心中的不安却是越来越明显。
这冒牌货,怎么越看越像云竹君?不是外表的相似,而是……神的。
那种高高在、俯视众生的感觉,并不是靠着伪装能够模拟出来的,而是来源于内心的强大及不屑。
冒牌货,真的能装得这么像吗?
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多想,安排好的戏码就轮番演。
先是小派的掌人站出来表明诚心,愿意将自己的宗合并入望山宗,应弟子都听候差遣,为得就是解决古妖族之患——当然,这是提前安排好的。就连那些听就激昂高阔的言辞,都是专拟好的。
而后,又有几小宗表态。
这套组合拳下来,其他人也有憋不住。
现在眼看着望山宗要成为修真界的救主、风向标,若是投诚晚,要是后面望山宗下绊子,就够他们喝壶的。
不过就算如此,这些老油条还是留些心眼,绕过望山宗主,看向云竹君。
其中人站出来,将心中的疑惑问出来:“是否只有这样做,望山宗愿意出手救?”
此话出,望山宗主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他前步:“这位道友,话不是这么说的……”
他想要用些华美的言辞来掩盖自己的雄心壮志,可是还没来得及说完,就听见身旁的人开口。
“并不是。”
沈霁筠平淡地说:“古妖族作乱,我辈修士剿灭妖族,是理所应当之事,无需任何的报酬代价。”
望山宗主:“?”
我在这里说半天,在这里拆台?
望山宗主的切谋划都被这句话打乱,他明显看见,台下之人都松口。
“那就好。”
“剿灭妖族,我们肯定是愿意出力的。”
“是啊……”
风向下子就变。
望山宗主这么多子来的筹谋下子就付诸东流,他又急又,却又无法阻止。
他伸手想要去拉沈霁筠:“到底在做什么?”
沈霁筠回答道:“做我应做之事。”
望山宗主看着面前的人,心中的不安被无限地放大。不可思议的想法浮心头,他质问道:“、到底是谁?!”
离得近的长老听到这问题,不免奇怪地说:“宗主,是不是糊涂?这就是云竹君啊。”
望山宗主:“……”
全场只有他人知道,这“云竹君”是假冒的。
也不知是这人的演技出众,还是在场的众人好糊弄,竟然没有人怀疑他的身份。
望山宗主干笑声,给自己的行为进行找补:“我当然知道这是云竹君,我只是问问他要做什么……”
这时候,沈霁筠次开口:“我欲去东荒。”
他的声音并不响亮,平静之下还带些冷意。
可在场众人,没有胆敢忽视他所说的话,纷纷抬头看过来。
不知不觉间,沈霁筠已经成为万众瞩目的焦,而望山宗主已经不知道被挤兑到哪角落里。
望山宗主急忙出来寻找存在感,替沈霁筠解释他所说的话:“云竹君的意思是,如今东荒有难,即将危及到整修真界,我辈修士必定义不容辞……”
说到这里,他看眼沈霁筠,生怕这人口无遮拦,胡说八道,让他下不来台。
还好,沈霁筠并没有反驳这话,反而道:“确实如此。”
望山宗主松口。
只要稳住局面,后续还是可徐徐图之的,现在重要的还是将这“云竹君”带下去。
望山宗主暗示道:“云竹君,的修为不稳,还是先下去休息吧。”
说着,他就要让弟子来来扶沈霁筠。
弟子走前来,可不知为何,他们生出畏惧之心,竟都不敢靠近过去。
面对如此局势,沈霁筠不慌不忙,看向长老席:“清宁真人。”
清宁真人怔,站来:“云竹君有何吩咐?”
沈霁筠有条不紊地安排下去:“带领望山宗精锐弟子,前去东荒边境,阻止妖兽逃窜,祸害凡人。”
清宁真人脸喜,连声说道:“云竹君,不是真人我说,早就该这么做!”
沈霁筠也并不辩解,望向下方:“若是各位宗有意,也可出力。”
当下就有人站来说:“我观月虽然实力低微,也心想为修真界做贡献,愿派出精锐弟子百名,共同剿灭妖兽。”
“还有我派!”
“还有我……”
“我们小宗都是药修,实力低微,但也义不容辞,愿意提供些灵药供各位道友使用。”
这些宗本来就是这么想的,由望山宗牵头,派弟子去东荒解决妖族忧患。
可没想到望山宗搞这么出出来,他们虽心有不解,但也碍于望山宗势大,也只得屈从。
现在云竹君出来主持局面、回归正轨,他们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这样三言两语间,就将事定下来。
望山宗主见“云竹君”自作主张,脸色变得铁青,转过身声怒吼:“在做什么?”
沈霁筠冷冷扫眼过去。
望山宗主退却下,但很快就反应过来——这“云竹君”只是假货,他怕什么?
于是他理直壮地说:“云竹君修炼出岔子,有些糊涂,说得话不算。关于东荒之事,还得从长计议……”
之前长老们听从望山宗主的命令,也只是因为“云竹君”为他站台,现在连“云竹君”都开始反驳他的话,这些长老自然就都开始倒戈。
“宗主,糊涂的人是吧?”
“就是啊,云竹君的命令我觉得没有错。”
“别说这么多,还是快些平定下东荒的战乱吧。”
不知不觉间,望山宗主的权利已经落入他人之手。他恼羞成怒,却又无能为力,毕竟云竹君往积威甚重……对,只要证明这“云竹君”是假的,他所说的切都不有效!
望山宗主已然陷入魔障,指着沈霁筠说:“其实,这云竹君是假的!”
现在他已经顾不这么多,只想要阻止眼前发生的这切。
他为可绝地翻盘,可没想到此话出,长老们看望山宗主的目光顿时变得古怪来。
“宗主……”
“宗主竟然说云竹君是假的,怎么可能!”
“是啊,宗主是不是入魔……”
听着旁的议论之声,望山宗主涨红脸,想要证明自己没有错,自己也没有发疯。
该怎么证明?
对、对……这“云竹君”是假的,他的修为都是模拟出来的,实际只是不到金丹期的小修士。
只要他将这“云竹君”击败,他们就会相信他的话。
望山宗主自为找到优的解决方案,朝着沈霁筠就甩出道灵。
灵化作道璀璨的金光。
转眼间就到沈霁筠的面前,杀四溢,直夺命。
突生异变。
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全都注视着这边的景,神紧张。
只有谢小晚懒懒地掀眼皮,也不担心。
在他看来,望山宗主的这番行为和自杀有什么区别?
可望山宗主意识不到自己的行为有多危险,还满心希望。
只要打败“云竹君”就可证明这切……
在他的想象中,这冒牌货应该是不堪击的。
可等他看过去,出现在眼前的景象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只见那道锐利的灵来到沈霁筠的面前,连他的衣角都没有碰到,就消弥于无形。
望山宗主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喃喃道:“怎么可能……”他的神慌乱来,“肯定是刚弄错,来次,我定能证明他是假的——”
话音落下。
沈霁筠先步动,他的右手轻轻抬,修长干净的手指舒展开来,道剑迸射而出。
望山宗主的击在这剑面前脆得像是张纸,连息时间都没有坚持住,就溃不成军。
剑凛冽,来到望山宗主的面前。
绝望、冰冷……
各种负面绪升腾来。
望山宗主的满心壮志被击溃,他退后步,没有站稳,直接屁-股坐倒在地。
这剑,绝非是冒牌货用得出来的,除非……这不是假的,而是,真的。
不,这不可能。
云竹君不是已经成废人吗?
望山宗主想要寻求证明,他在人群之中寻找着,却没有找到他合谋的那长老。
反而先听见沈霁筠的声音响来:“此人入魔,神志不清,先关押来,剥夺宗主之位,如何处理,待事后议。”
经过刚番景象,没有人怀疑沈霁筠所说的话。
刚刚还不可的望山宗主,此时就像是条死狗般,被弟子们拖下去。
场面也平静下来。
沈霁筠轻掸下衣袖的灰尘。
长老们小心翼翼地问:“那接下来该怎么办?”
沈霁筠:“就按照刚所说做就是。”
长老们这安定下来。
场危机消弭于无形。
其实沈霁筠什么都不用做,只要站在那里,就可稳定局面。
因为,他是云竹君。
谢小晚站在角落里,静静地看着发生的这切。
或许,沈霁筠就适合当他的云竹君,端坐于云端之,冷漠无。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是怎么样呢?
谢小晚还没想出来,就见沈霁筠朝着他走过来。
随着身影靠近,沈霁筠身的冷漠融化,只余下片温和儒雅。
谢小晚开玩笑道:“我还为,想要做回的云竹君。”
沈霁筠解释道:“不是的。”他看来有局促,“我只是想稳定局面,早让事平息下来……”
说着,他又添句,“这不是想要的吗?”
谢小晚指着自己的鼻尖:“我?”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他有说过,想要快结束这切,回到风月楼去。
原来,沈霁筠愿意出手管这些破事,都是因为他吗?
谢小晚失笑:“那早些和我说就是呀。”
沈霁筠看着面前的少年,低声说:“我想……对多做些事。”
对更好些。
后半句话,沈霁筠没有说,也没必要说。
因为这不是用言辞来证明的,而是实际的行动。
谢小晚觉得沈霁筠的目光怪怪的,他避开来:“行,还是先做正事吧。”
沈霁筠没有动,而是问道:“等古妖族之事结束后,能给我机会吗?小晚……”
后两字,藏着卑微的祈求。
谢小晚垂下眼眸,犹豫来。
这问题不是他次听见,可还是不知道怎么回答。
“嗯……”他慢慢地开口,“我考虑下。”
话刚说完,他就清楚地看见沈霁筠的目光亮来。
“好,就这么说定。”沈霁筠执拗地说,“小晚,不能后悔。”
谢小晚眨眨眼睛。
等等……
他只是说考虑下,而不是同意啊,是不是什么东西搞错?
此同时。
东荒。
整东荒主城被乌云覆盖,不见丝光亮。
这里本就寒冷萧瑟,现在更是荒凉,连道人影都看不见,街匆匆行走着的,唯有身穿盔甲的东荒护卫。
东荒护卫的身满身血迹,行色匆匆,口中大喊着:“魔主!”
叶荒大刀阔马地坐在城墙,他正在擦拭着手中的长-枪,只见枪头锋利,熠熠发光。
东荒护卫行礼,欲言又止:“魔主……”
叶荒看都没看他眼:“有事就说。”
东荒护卫只好实言告之:“属下前去东荒其他派求助,他们说是自顾不暇,又说,魔主是妖……万妖族联手,那他们、他们不是自投罗网。”
“所,没有愿意伸出援手。”
他原本为叶荒会生,可没想到,叶荒不怒反笑。
“有意思——”叶荒将长=枪竖在地,缓缓站来,“其他地方可有回应?”
东荒护卫摇头:“并无。”
叶荒转头看向城墙外。
这些子来,灰色雾逼近,东荒主城散发着的光芒微弱,这代表着四周的阵法即将被告破。
若是东荒沦陷,后果不堪设想。
东荒护卫也想到这,小心翼翼地说:“魔主,有些兄弟已经人心浮动来。”
他们的求助信号早在月余前就传出去。
可不仅没有得到援助,连回应都没有。
更何况,在叶荒的真身被戳破后,已经有人心生怀疑,加外面还有古妖族在虎视眈眈。
内忧外患,这番况下,他们的神算不大。
东荒护卫鼓勇说:“魔主,要不……我们现行撤退吧。”
叶荒的神不变,唯有耳垂边的耳坠轻轻摇晃:“若是有人想走,就让他们走吧。”
东荒护卫:“那魔主呢?”
叶荒笑来:“人说我喜怒无常、杀戮成性,是疯子。我确实如此。”
“可是,就算我如此不堪,还是有小小的优的。”
“那就是——守信。”
叶荒侧过头,神有些柔和:“我答应人,会守在东荒,不退后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