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小晚与沈霁筠两人在附近的城镇逛了一圈, 解决了其中驻扎着的海底护卫。
只是南州临接着大海,其中大部分的宗门损失惨重。就算驱逐了所有的海底护卫,也根本没有人手守住城土。倘若海底护卫卷土重来, 也只是白添伤亡。
于是谢小晚就只是将风月楼四周的隐患解决了,做完了这些,便折返了回。
经过日的修整,从外面看,风月楼已经恢复了往昔的风华。
只要仔细看, 还是能从中看出一些战火焚烧过的痕迹, 终究是无将其恢复如初。
“楼主……”妙音身上的伤势已经恢复了大半, 站在风月楼门口候着, 等一见到谢小晚,就迫不及待地上前来,抛出了一个又一个的问题。
比如,风月楼这番损失惨重,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还有南州生乱,风月楼身为南州的宗门, 应当做出应对之态。
然后就是……
一桩桩一件件, 谢小晚听着不免头疼。
他连声制止:“等等——”
妙音停了下来, 不确定地问:“楼主?”
谢小晚抬手按了按太阳穴:“这些情, 以前楼中可有例?”
妙音摇头:“并无。”
自从千年之约定下以后, 修真界都平静了上千年的情,期间根本没有产生的纷乱, 这般如此, 哪里来的例?
谢小晚抿了抿唇角。
以他的子,根本不喜欢管理这些俗,平日里都是将这些情全权交给长老管理的。
可是现在长老不在, 这种情况之下,他又不好推辞,如今必须要担当楼主的责任了。
谢小晚大步了进,掀开衣摆,端坐在了高位上。他一手撑着下颌,思索了片刻,问:“风月楼中的弟子还剩下多少?”
妙音报出了一个数字。
经过之前那一场灾祸,风月楼中的弟子有半数阵亡了,是又有驻守在其他地方的弟子赶回来,两相抵消,楼中还有不少的人。
谢小晚的手指点了点脸颊,思索了片刻后,慢慢地开口吩咐了下。
既然风月楼已经恢复了一些元气,那么就分出一批人手,联系南州残存的宗门。
与那些门派形成联盟,一同对抗岸上的海族护卫,徐徐图之,将失的南州土地都夺回来。
妙音迟疑了一下,小声开口:“若是他们不愿意,怎么办?”
谢小晚意味深长地说:“唇亡齿寒的理,他们不会不知。”
妙音心中了然,随后又生出了一个问题:“那……谁来主呢?”
谢小晚的目光一转,看向了沈霁筠。他眉弯弯,自然而然地说:“沈霁筠,帮个忙吧?”
沈霁筠抬眸看了过。
谢小晚端坐在高位上,眉间带着一种矜贵倨傲之意,这样的神情并不会让人厌烦,只会觉这是一个金尊玉贵的小少爷,不管是如何的趾高气扬,都是理所应当的。
沈霁筠凝视了片刻,缓缓吐出了一个字:“好。”
之前是南海龙族占据了优势,现在南州的修士回过了神来,结成了联盟,便又是一番拉锯战。
本来是海底护卫大占优势,可人族修士这边有沈霁筠作证,再加上龙太子身受重伤,无暇做出指挥。
故而岸上的这些海族护卫在溃败了场后,便避其锋芒、一退再退。可就算是大获全胜,南海龙族也还是占据了小半片南州的领土,不肯松口。
这并非是一时之战。
南州的各个宗门损伤惨重,各派传承断绝,至少也要持续个年的时间才能够结束这场纷乱。
现在双方对峙,各自占据一半的土地,短时间内不会再战乱。
沈霁筠见情况稳定,便离开了战场,回到了风月楼。
风月楼虽然重新修葺了一番,也不再有昔日的轻歌曼舞、丝竹阵阵,变冷清了来。
沈霁筠站在门口,目光落在面前的对联上,注视了一会儿后,方才了进。
楼中的弟子已经认识了沈霁筠,都没有阻拦,他就这么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了谢小晚的卧房。
吱嘎——
房门被推开。
一阵冷风吹了过。
悬挂在悬空中的幔帐轻轻摇晃了来。
沈霁筠迈过门槛,了进。
身后的房门悄无声息地合了来。
谢小晚半躺在了美人榻上翻阅着书籍,看到一半,他突然生出了一些倦意,顺手将书本盖在了脸上,在遮住了窗边照射进来的日光后,昏沉地睡了过。
沈霁筠脚步一顿,了过。
光暗交织之间。
雪白细腻的皮肤、炽热红艳的衣摆、乌黑的发丝……这些鲜明的颜色汇聚在了一,缓缓勾勒出了一副海棠春睡图。
这乎让人不忍心惊扰这一切。
沈霁筠的目光微微一凝,捡了地上的薄毯,就要盖在少年的身上。可还没有碰到,谢小晚就所有察觉,睁开了睛。
“怎么是你……?”大概是刚刚醒来,他的声音带着一些含糊的意味,与其说是质问,不如说是在撒娇。
沈霁筠的手指一松,薄毯随之落了下来。
谢小晚拿下了脸上的书籍,坐了来:“你怎么回来了?”
他跪坐在了床榻上,有一根调皮的头发丝翘了来,在日光照射下泛着暗金的光泽。
沈霁筠是低低“嗯”了一声,随后说:“情解决了,想你……”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改口,“就想回来了。”
谢小晚并没有多想:“已经处理好了吗?”
之前谢小晚也在战场上,后面的情况也逐渐没有用到他的地方了,于是他干脆一步回来,开始查阅上一任楼主留下来的古籍,想要找到“永镇”玉牌的作用。
可是找了一段时日,还是没能发现线索。
沈霁筠将大致情况说了出来。
谢小晚换了一个姿势,靠在了软枕上,生出了一些疑惑:“话说……南海龙族都这样了,为什么还不赶紧退回到南海中,他们在等什么吗?”
海族人不能长期待在岸上,必须要靠着海水才能生存,他们这般强行留在岸上,到底是想要做什么情?
谢小晚想不出个大概,低头准备继续看书。
啪!
保持这个动作片刻,谢小晚直接合上了古籍,伸出手指揉了揉太阳穴。他最近是看了太多的书籍,看头昏脑涨,现在是一个字都看不进了。
谢小晚将书籍放到了一旁,回过头,见沈霁筠端坐在小桌前,在品茶。
香炉中冒出一缕雾气,缓缓萦绕在四周,在雾气之下,沈霁筠那锋利的轮廓都被柔化了不少。
可能是他看时间太久了,沈霁筠似有所感,转过头,看了过来。
谢小晚毫不客气地说:“你也帮来找找看。”
沈霁筠一怔:“这不是风月楼的藏书吗?”
每一派的藏书都是传承,鲜少有让外人翻阅的。
谢小晚现在哪里还管了这么多?
他冲着沈霁筠勾了勾手指。
沈霁筠像是被迷惑了一般,到了谢小晚的面前。
谢小晚直接将古籍塞到了他的怀中。
沈霁筠翻开一页,一目行地扫了过。
他看书的时候尤其专注,等他看完半本,再次抬头的时候,谢小晚已经趴在小上沉沉睡了过。
谢小晚的睫浓密纤长,好似盛着一捧日光。他的脸颊压在了手臂上,印出了一红痕。
沈霁筠屏住了呼吸,伸出了手掌,想要触碰一下谢小晚头顶那一簇俏皮的发丝。
手掌一点点地接近。
就在碰到发丝的一瞬间,沈霁筠的手指轻轻颤动了一下,最终轻柔地抚摸了一下谢小晚的头顶。
在这一瞬间,沈霁筠心中冒出了一个想。
——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就好了。
就想久久以前,在凡间的小院中,书生在窗前看书写字,少年就托着下巴,神情专注地看着他。
待书生回头看的时候,少年总会又是害羞又是恼怒地转过头。
这一切都这么的美好。
只可惜……回不来了。
沈霁筠的动作一滞,缓缓地收了回来。
于此同时。
东荒。
东荒主城是修真界的最后一条防线。
东荒主城面对着是广阔的荒野,背面靠着的则是南州、北境以及西漠。
若是东荒主城一破,其他的地方也会随之被波及,无幸免。
除了修真界以外,还有数以万计的凡人。
凡人虽没有修真天赋,可却是修真界的基础,如果没有了凡人,也就没有了后续的传承。
东荒守卫形色匆匆,身上沉重的铠甲碰撞在一,发出了一清脆的声响:“禀告魔主,今日前荒野探查,发现外界的妖兽都不见了踪影。”
叶荒大刀阔马地坐在了庭院里。
东荒荒野冷清萧瑟,没有一点绿意。
他抬头望着远处灰蒙蒙的天空,听着守卫的汇报。
“小队向前侦查了一百里,还是不见妖兽的痕迹。荒野格外的平静,……”
这并非是什么好。
在暴风雨的前夕总是格外平静的。
东荒荒野上的妖兽消失,可能在酝酿着什么,按照以往的经验,可能会在不久之后出现妖兽潮。
守卫汇报完毕后,战战兢兢地等待着命令。
叶荒一手搭在了膝盖上,像是在思索着什么,并没有立即回答。
就在守卫以为叶荒没有听见的时候,一嘶哑的声音在他耳边响:“……召集东荒的所有护卫。”
守卫问:“魔主可是要一步剿灭妖兽潮?”
叶荒轻轻摇头,否定了他的话:“不是,是——让东荒守卫不要再离开主城。”
守卫瞪大了睛:“为何?”
东荒守卫的责任就是在东荒主城外巡逻,杀灭有危害的妖兽。
不离开主城的话,那要是妖兽来袭,都无提前预知了。
叶荒并没有解释:“传令下,开放东荒的所有飞舟,让城民一步离开东荒。”
这命令让守卫越发的不解。
东荒苦寒,并不适合居住,所以城中的居民并不多。可就算如此,故土难离,这些人怎么可能会主动离开家园。
更何况,离开这里,又能什么地方?
护卫将心中的疑惑脱口而出:“离开这里,又能何方?”
听到这个问题,叶荒的目光一冷:“这不是需要考虑的问题。”
护卫立刻反应了过来。
叶荒并不是在和他商量,而是……命令。
东荒魔主的命令只需要听从,不能提出质疑。
他便只好收了所有的疑惑,应了一声后,退了出。
庭院里又恢复了一片死寂。
叶荒站了来,望着远方——那是谢小晚离开的方向。他深深地看了一,转过了身。
近日来,东荒荒野的呼唤越来越鲜明,血脉中传承着的力量在驱使着他前往。
他知,东荒荒野中的妖族要开始有大动作了。
若是这群妖族要离开贫瘠的荒野,其中首当其冲的就是东荒主城。
所以,他才让城中的凡人行撤离。
可是……时间好像来不及了。
东方,黑云重重压顶而来。
叶荒的身影一闪,等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经落在了外侧城墙之上。他中的竖瞳微微缩紧,可以看见更远处妖气弥漫。
一个个身形庞大的轮廓从中缓缓浮现。
那是上古妖族。
上古妖族的实力蛮横,每一个都有化神期的修为,再加上妖族血脉加持,更能越级挑战。
这些年来,上古妖族一直蛰伏在苦寒荒野之中,从未离开过一步。
现在这番景象……不是一个好兆头。
一惊雷落下,狂风骤,吹散了叶荒耳侧的金环,上面的梵文不停的闪烁,竟然裂开了一缝隙。
灰雾中的上古妖族瞥了一过来。
叶荒不躲不避,直直望了过。
“东荒魔主……”灰雾沸腾,传来了一洪亮的声响,“听说过你的头……”
声音落下,好似整个东荒主城都摇晃了一下。
城中居民有些慌乱。
东荒护卫齐齐上前来,手持着长矛,防备地看着远处的妖异情况。
“东荒魔主……好响亮的头,只是叶荒,你一个妖族,怎么和人族待在一?”
“还不快快过来,你应当和们是一个阵营的。”
叶荒是妖族,他一直保持着人形,姿态行也与人相差无,所以这个消息知的人并不多。
现在被妖族一言戳破他的身份,顿时间,四周的人看他的目光也变了一变,多出了一些防备之意。
“你看看……非族类,其心必异。就这么一句话,他们都已经在害怕你、畏惧你了。”
“在人类之中,你永远是一个异类,是见不光的存在。”
“来到们这里吧,妖族的怀抱永远向你敞开,仔细听,你的血脉在呼唤着你。”
叶荒中的竖瞳陡然拉长,脸上也逐渐出现了豹子的样貌。他上前一步,对身后的护卫说:“都退下!”
护卫有些犹疑。
可叶荒积威慎重,往日的种种画面闪过,他们还是选择听从叶荒的话,全部都退了下。
叶荒伸手从半空中虚虚一抓,一杆金灿灿的□□出现在了他的手中,直对着远处的妖邪身影。
“你们的话真多。”他的声音嘶哑,带着一股不羁的味,“要打就打,别叽叽歪歪的。”
灰色扭曲扩张,其中浮现了一的面孔。
上面的睛全都直勾勾地盯着叶荒。
“你不是们的对手。”
“现在们只是看在同族的份上,对你手下留情的。”
“给你一个机会,要是你还不知好歹……”
伴随着话语声,灰色的雾气不停地膨胀,朝着东荒主城靠近了过来。隐约间,可以闻到一股腥臭的味。
转瞬之间,灰雾就来到了东荒主城面前,只差一步就要进入其中。
还好在这时,城墙上闪烁了一的纹路,在四周撑了一层屏障,挡了灰色雾气的入侵。
灰雾与屏障接触,发出“滋滋”的声响。
双方在互相较劲,一时间分不出胜负来。
可白光不断变暗淡,而灰雾源源不断地涌来。显然,突破屏障只是时间的问题。
更远处,妖兽汇聚,犹如潮水一般涌来,对着东荒主城虎视眈眈。
叶荒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切,收回了武器,大步了回:“通知最近的宗门,让他们前来支援——东荒主城有难。”
这一次,手下的护卫没有像之前那么听话,在迟疑了片刻后,从中冒出了一疑问:“魔主,你……你也是妖族?”
叶荒没有要隐瞒的意思,直截了当地回答:“是。”他看了过,“有什么问题吗?”
在他的目光扫=射下,所有人都避了开来,纷纷摇头:“没、没什么。”
叶荒并不在乎其他人的想,只扔下了一句:“疏散凡人,守好东荒。”
哗——
又是一页翻了过。
沈霁筠的手指修长干净,倒是与书香墨卷格外地相搭。他伸出两指捏着薄薄的书页,突然凝眸:“找到了。”
谢小晚被惊醒了过来,他歪着头,双朦胧,还带着一点水光,愣愣地看着面前的人:“找到什么了?”
沈霁筠的手指点在了书上:“这里。”
谢小晚伸长了脖颈,想要看清楚书上写着的字,可还是差了一段距离。他一手撑着桌子,靠近了过。
日光朦胧,光束斜斜照下,可以看见点点漂浮来的飞尘碎末。
谢小晚垂眸一看,方才看清书上的内容。
上面写着,玉牌分为两块,一为“永镇”,一为“山河”。当两者合为一体的时候,就将涌出上古之力,永世镇压一方山河,不让妖邪靠近寸步。
谢小晚轻声念出了最后一句话,恍然大悟:“……这不就是专门用来应对东荒的上古妖族的吗?”
这块玉牌来自于东荒。
显然是在千年以前,用来镇压上古妖族的。可现在不知为何流落到了外面,还碎成了两半。
所以,南海龙族与东荒妖族联盟,他们之所以上岸来,就是为了就是毁坏这玉牌,让妖族重新降临世间,成为修真界之主。
谢小晚捏住了玉牌:“这个消息……望山宗知吗?”
沈霁筠:“已经传音回了。”
谢小晚稍微放下了一点心。
有了这条提醒,想来其他地方不会像南州这般被动,能够一步将危机化作于无形。
应该不会引大乱。
谢小晚理所应当的想。
与此同时。
一条传音日夜兼程,跨越千里的距离,终于回到了望山宗之中。
——南州龙族生乱,警惕东荒。
望山宗主听完了以后,眉头紧锁,半天不语。
过了片刻,他终于有了别的反应。
“咔嚓”一声。
一缕灵气缓缓消散,这传音直接消散在了半空中,不复存在。
望山宗主收回了手,脸上的神情阴晴不定。
这传音的内容尚且不知真假,就算是真的好了,南州和东荒都远在天边,不管是发生什么情,都牵扯不到望山宗的头上。
更何况……若是在灾难发生之前,就将一切的危机都消弭于无形,哪里还会有人记望山宗的好处?
现在知了机,首要做的情不是提醒其他宗门防备,而是……将其中能获的利益最大化。
如果操作好的话,危险也能转换成为机会,望山宗还能借此机会,再次制霸修真界一千年。
想到这里望山宗主的中闪烁着精光,他传出一传音:“让你做的情,准备怎么样了?”
虽然云竹君成为了一个废人,留下来的声资源……还是可以利用一番的。
一阵湿润的海风吹了过来。
谢小晚与沈霁筠对视了一,快转开了目光,他看向了窗外,可以看见远处海天一色、碧波荡漾。
可在这平静的海面之下,却有着暗潮汹涌。
谢小晚摸索了一下玉牌上刻着的字:“不行……还是要一趟东荒。”
上古妖族之威,以人力无抗衡,既然这玉牌如此的关键,肯定能到一定的作用。
沈霁筠说:“只一半玉牌,没有用处。”
谢小晚反应了过来:“那就北境望山宗,拿了另一块玉牌,再东荒。”他将玉牌放在了桌上,轻轻推到了沈霁筠的面前,眨了眨睛,“麻烦你跑一趟啦。”
沈霁筠没有动手,而是望着谢小晚:“一个人吗?”
声线低沉,好像能从中听到一丝委屈的意味。
谢小晚怔了一下,反问:“不然呢?”
沈霁筠也没再说话,只是低垂下了皮,不拒绝也不反对。
他不想离开谢小晚。
就算在谢小晚的身旁,什么都做不了,就这么远远地看着,他也能够满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