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妙音所说, 现在情况特殊,一个空度心怀不善、伺机攫取,确实不是考虑渡情劫的好时候。
本来谢晚都被说服了。
可现在他转念一想, 距离飞舟起飞还一段时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趁机了解一一个渡劫对象的身份性格。
抱着这样的想法,谢晚斜斜靠在了楼梯的扶手上,垂眸将目光投了。
就这么点时间, 年轻修士消失在了楼梯口, 从楼梯间的缝隙可以看见一道清瘦的背影。
那年轻修士身穿着一身白衣, 看似朴素简单, 但实则领口袖口的滚边上都绣着精致的暗纹。还腰间系着的一块白玉,清透温润,更是价值不菲。
只是看了这么一眼,谢晚就知道这年轻修士出身不凡。
他盯着年轻修士的背影,微微地眯起了眼睛。
年轻真好啊。
如此的青葱稚嫩,是他这种历世事的人怎么样都装不出来的。
谢晚生出了些许兴趣, 想要跟上看个究竟, 可这刚迈出一步就又收了回来。
就这么追, 也未免显得太于刻意了。
应当找一个更好一点的法子……
谢晚半倚在了楼梯扶手上, 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他的手指屈起,轻轻一叩。指节木板相碰撞, 发出一道沉闷的声响。
待到声音散, 他抬起手,手指间凭空多出了一个物件。
那是一枚用金子打造而成的手镯,花纹上镶嵌着一颗颗的宝石。
谢晚用两根手指捏着手镯, 缓缓转了一,宝石切上就折射出了璀璨的光芒。
他注视了片刻,手指一扬,直接将手中的东西抛了出。
镯子掠半空,留了一道残影。
叮铃——
最终金镯撞在了台阶上,滚了一圈,精准地落在了年轻修士前方的台阶上。
金镯因为惯性止不住地晃,发出一阵清脆的颤声,成功地吸引到了年轻修士的注意力。
在这种情况,不论是谁,在这种情况,都会自而地找这从天而降的东西是哪里而来的。
果,在瞥见地上的金镯,年轻修士抬起了头,向上看了。
一道纤细的身影映入了他的眼帘。
那人靠在楼梯口,光暗交织间,看不清真容,只一抹冷白色的肌肤格外显眼。
真的很白。
尤其是在是红衣的衬托,白得近乎发光。
年轻修士的目光在上停留了片刻,他听到了一道声音在耳边响了起来:“能不能帮我捡一呀?”
这嗓音清脆,就像是山涧中叮咚作响的山泉,又像是雨天晴的一阵凉风,令人心旷神怡。
年轻修士怔了一,随对上了一双黑白分的眼睛,那眉眼弯弯,好似落了一池的星光。
谢晚的手指点了点脸颊,又问了一声:“可以吗?”
年轻修士这才反应了来,想要弯腰捡起地上的金镯,只是还未碰到,就从旁伸来了另外一只手。
年轻修士抬起头,对上了一张冷漠锋利的脸庞,那人的身上带着一股寒意。
他意识地避了开来,这一退让,使得金镯也落入了那人的手中。
锐气逼人。
年轻修士背靠着墙壁,因为畏惧一不敢,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人拿着金镯,缓步走了上。
楼上。
谢晚早就收回了目光,手指轻轻蹭发尾,等待着新鲜的猎物自己送上门来。
哒——
脚步声逐渐靠近,隐约可见一道人影走上来。
谢晚的舌尖轻轻抵上颚,在看不见的地方,唇角浮现了一股奇怪的笑意。
可又等了一会儿,却不见人影走上来。
谢晚心中些奇怪,不想到这修士年轻,一时青涩、害羞也是正常的。
于是他一手托着巴,用着轻快的语调,说话的时候都好似在撒娇一般:“你怎么不上来呀?”
阴影遮挡处,那人影了,最终还是朝着上走来。
谢晚思索了一,该用什么样的方式见这一位渡劫对象,他想了想,还是选择展开了一个单纯无辜的笑容,以最完美的侧脸对着楼梯口。
可是千等万等,走上来的,却不是他想象中的那年轻修士。
而是……一道天青色的身影。
谢晚:“……”
怎么是你?
谢晚脸上的笑意散了些许,往沈霁筠的身看了一眼,看见那个年轻修士,于是唇角的弧度也冷了来。
他瞥了一眼,又发现沈霁筠手中拿着的镯子颇为眼熟。
这镯子……
谢晚只稍稍一看,就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上前一步,取走了沈霁筠手中的镯子,知故问道:“云竹君何时变得这般多管闲事了?”
沈霁筠的手上一轻,顿时觉得些空荡荡的,他的作不自地顿了一顿,将手垂在了身侧。
对谢晚的问题,他垂了眼皮,淡淡地做出了回答:“是你说,帮你捡一。”
这话确实是谢晚说的,可……
“不是对你说的。”
沈霁筠怔了一,还是忍住,出口问道:“是谁?”
谢晚挑了挑眉梢:“云竹君,这件事好像你无关吧。”
精心计划好的第一次见,就这么被沈霁筠打乱了。
谢晚的心情不是很好,冷哼了一声,就要走楼。可一抬脚,却见还个碍眼的人在前方。
沈霁筠站的笔直,肩宽腿长,就犹如一墙一般,牢牢地占据着楼道口,分毫可以通的地方。
谢晚抬起巧的巴,示意了一。
沈霁筠。
谢晚只好扬起了一个些虚假的笑容,说:“麻烦让让。”
听到这显的话语,沈霁筠方才侧身让开。
谢晚快步走了楼梯,红火的衣角在半空中摇晃,看起来就如同一团火焰在熊熊燃烧。
那炽热的、纯粹的火光一点点地消失在了视线中。
——他无关。
确实是毫无关系。
沈霁筠也任何的立场、由来阻止这一切发生,甚至连阻止的实力都了。
他早就应该知道的,从一开始、从斩断因果那一刻开始,就应该料到会发生今天这一幕。
可智清楚知道,情绪却根本忍耐不住。
沈霁筠背靠着墙壁咬紧了牙关,一直到一股腥甜涌上了舌尖,这才缓缓地松开了手。
那笔直匀称的手指上,满是斑驳的血迹。
心头,生出了一股陌生的情绪。
那名为……嫉妒。
嫉妒化作了一条毒蛇,用淬了毒的蛇牙留一个又一个的痕迹。伤痕因为时间的流逝而被抚平,反而在慢慢地溃烂,留了更折磨的痛楚。
沈霁筠静静地站在原地,眼睑覆盖之,涌着的是浪潮般激烈的情绪。
但是他不敢将这些情绪泄露出一丝一毫。
因为一旦被别人发现,那个年就会毫不犹豫地逃离他的身边,不再愿意靠近。
而到时候,就连看一眼那身影都是奢望。
这样……
现在这样,能够远远地看着他的晚就很好了。
沈霁筠心中是这么想的,身体却还在叫嚣着不够,两种意识在不停地交锋,谁也不肯妥协。
他咽了咽喉中的腥甜,自虐般品味着心口传来的鲜痛楚。
吱嘎——
一侧的房门打开。
妙音从中走了出来,一抬头就看见沈霁筠站在楼梯口一不,不免好奇:“云竹君?”走了,“你怎么在这里,楼主呢?”
在衣袖的遮掩,沈霁筠的手指止不住地颤,但他的脸上却是平淡无波,用着最平静的声线回答:“在楼。”
妙音点了点头,走了,又疑惑地回了头:“云竹君,你……事吧?”
沈霁筠冷淡地说:“能何事?”
妙音始终觉得些不对劲,但又说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对,便只好收回了目光。
此同时,另一处。
谢晚走了楼,一边走,一边将手镯套入了右手手腕中,在带上了手镯,他还刻意抬手观赏了一。
这一抬手,袖子微微滑落,露出了一截皓腕,旁人也忍不住被吸引了目光。
旁人第一眼先看到的是金灿灿的手镯,手镯形状圆润,外层镶嵌着各色宝石,流光四溢,所应当地夺所人的目光。
可当这镯子出现在年的手腕上时,不管是如何的炫目耀眼,都沦为成了陪衬,最眼中只余一抹如雪如玉的肌肤。
谢晚似乎察觉到了四周投来的目光,眸光一转,不慌不忙地问:“好看吗?”
旁边那人盯着看了半天,突听到这么个问题,愣在了原地。他憋出了一个“嗯”字,匆匆走上了楼。
可能是走得太急了,走出两步,就被自己绊倒在了地上,发出了重重的一声声响。听着就让人觉得牙疼。
谢晚的手指拂唇角,轻笑了一声,继续往走。
槐树客栈好像不分昼夜,一直都这么热闹。
大厅里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一眼看,身披黑袍,浑身遮得严严实实还止不住冒黑气的邪修;带着兽类特征,嗜血邪性的半妖混血修士;也看起来普通的人族……
形形色色的人汇聚一堂,也算是不眛城的特色了。
谢晚走入其中,也吸引了不人的目光,人群中冒出了一阵窃窃私语。
“这人长得真好看……”
“细皮嫩肉的,一定也很好吃吧。”
“切,别想了!生成这个模样,都敢在不眛城中行走,不是自己实力强劲,就是背靠着靠山,不管是哪个,你都惹不起。”
“你猜,他是哪一种?”
谢晚稍稍听了一耳朵,就知道他的谈论声不堪入目,不仅如此,更人见他一人走在大厅中,还大着胆子靠近了来。
“美人,一个人吗?”一个贼眉鼠眼的男人走了来,挡在了身前。
谢晚懒得会,抬脚就要越。
可想到贼眉鼠眼的男人还不肯放弃,一直想要寻机会凑到前来:“美人,一个人的话,不如来坐坐……”
谢晚扫了一眼。
发现大厅里大部分人的注意力都落在了这边。
一张张的脸上,或是幸灾乐祸,或是跃跃欲试,全都坐在一旁看着热闹。
弱肉强食。
这是不眛城的规矩。
可谢晚并不是那块令人垂涎的“肉”,他对着四周敌意、贪婪的目光,似笑非笑:“我当不是一个人。”
贼眉鼠眼的男人目光闪烁了一,问道:“那你的同伴呢?”
谢晚转了一手腕上带着的金镯子,轻声说:“我是一个人,可是……我的前还一个死人呀?”
听到这话,这贼眉鼠眼的男人的第一反应是——哪里来的死人?
很快,他的疑问就被回答了。
一道白光闪眼前,接着“咚”得一声,一个脑袋重重地掉落在了地上。
脑袋滴溜溜地滚了一圈,最终正朝上,可以看出五官贼眉鼠眼的,还带着一股疑惑。
哪里来的死人?
当是……他自己了。
谢晚收回了手,对着一地的血迹,若无其事地问道:“你还别的问题了吗?”
在对上他的目光之时,所人都避了开来,不敢之直视,生怕成为一个躺在地上的人。
谢晚看了一圈,意外地对上一道目光。
年轻修士一如昨日,坐在了寂静的角落里,显将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收入了眼中。
谢晚想要挽回了一自己的形象,解释道,“其实我也不想这样的,这个人这么凶,我些害怕……”
一旁围观的人:“……”
正在打扫尸体的店二:“……”
谢晚眨了眨眼,朝着年轻修士走了,问道:“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年轻修士还来得及回答,谢晚就主坐到了空着的位置上。
年轻修士的嘴唇翕了一,像是想要说什么。
谢晚耐心地等待着,抬手倒了一杯水,袖口滑,冒出了一道金灿灿的光芒。
金色一向代表着富贵,就不免会显得土气。
只是年的手腕纤细,金镯子空荡荡得挂在上,倒是衬得皮肤白皙如玉。
食色,性也。
不管年轻修士的性子如何,都不免被吸引了目光。
谢晚自所察觉,但却不慌不忙地端起了茶盅,他低头吹了吹,一股热气弥漫了开来,雾气氤氲,形成了一道若若无的屏障。
谢晚望向了。
他精通人性、知晓人心,只需要稍稍一看,就能将前之人的心思看得七七八八。
年轻修士的相貌俊俏,眉眼间带着一抹坚韧之意,身上衣服虽精致秀雅,但若是仔细一看,就能发现袖口处被磨出了一圈毛边,显是穿了很长时间更换了。
这个年轻修士的出身不错,应该说……曾不错。
谢晚的手指轻轻蹭杯壁,感受着上的余温。
若是他猜错,这年轻修士必定是来自于世家,只是不知因何原因潦倒落魄了,但骨子里的贵气还是遮挡不住的。
再一看,年轻修士的手中还拿着一把佩剑,并不是多么厉害的灵器,但从剑柄剑鞘可以看出,主人常常擦拭,十分爱护。
一个剑修。
一个方才筑基的剑修,还涉世未深。
谢晚将这个年轻修士的底子摸得七七八八了,自觉什么疏漏,便开口:“你……”
只是还未开口,就见坐在对的年轻修士也开口了:“你……”
谢晚停了来。
年轻修士的眼中含着一些复杂的情绪,看起来像是些难为情,欲言又止:“你……我……”
谢晚轻快地说:“你想说什么?事的,直接说吧。”
年轻修士终于鼓足了勇气,说:“我能拜你为师吗?”
谢晚:“哈?”
这他想得些不太一样啊。
年轻修士的眼中冒出了一道璀璨的光彩,说道:“你、你很厉害,我想拜你为师。”
谢晚:“……”
接来的剧情竟是这样的吗?
谢晚觉得自己好像拿错了剧本,说好的一个渡劫对象,怎么转眼一变成为了拜师?
他还反应来,年轻修士自顾自地自报家门了:“我姓林,名寒玉。”
谢晚说:“万条寒玉一溪烟,好名字。”
周寒玉到底是年轻,被这么一夸赞,顿时低了头,脸颊上也浮现了一道红晕。
谢晚顿时觉得,剧情的发展还是可以再挽救一的。
可刚冒出这个想法,就又听见周寒玉开口说道:“那,您愿意收我为徒了吗?”
谢晚很想拒绝。
可是,这个年轻修士又是他选定的一个渡劫对象,这么拒绝了的话,就办法再进一步深入接触了。
于是他想了个法子,婉拒道:“你是剑修,我不是,隔行如隔山,教不了你什么。”
周寒玉眼中的光一点点地暗了:“打扰了。”
眼看着这年轻修士就要走人,谢晚脱口而出:“不我一个剑修朋友。”他见周寒玉停了作,唇角弯了起来,“可以介绍给你认识一。”
周寒玉迟疑道:“很厉害吗?”
谢晚点头。
周寒玉:“您厉害吗?”
谢晚的唇舌一碰,轻声道:“天第一,够厉害了吧?”
天第一。
听到这四个字,周寒玉就生出了一股憧憬,他又坐了来,急切地说:“那您说的那个朋友现在在哪里?”
谢晚浅尝了一口杯中茶水,待润了润喉,看向了对的人。
周寒玉很年轻,犹如一柄出鞘的剑,锋芒毕露,眼中出现的情绪格外的熟悉。
那是难以隐藏的……野心。
谢晚放了茶盏:“不急,我等就介绍给你认识。”
周寒玉初出茅庐,虽历一些变故,但在谢晚的眼中还是如同一张白纸。
一人不设防备,一人心相交,三言两语间,周寒玉就将自己的底透露得一干二净。
周寒玉确实出身不凡,来自于凡人界的一个王朝,他是当朝皇帝的嫡支血脉。
不来王朝更替,他也流落凡间,只是因为一些因缘,意外地进入到了修真界中,获得了一些传承,成为了一个剑修。
说他运气好也算好,能够意外地步入修真大道;可说他运气差也是真的差,进入修真界,就直接来到了不眛城这个鬼地方。
外危机重重,周寒玉甚至都不敢离开槐木客栈,只能留在这里。他一心想要拜一个厉害的师父,以期重塑王朝的昔日荣光。
故事听到这里,谢晚将灵气汇聚于双目,再次看向身旁的年轻修士,果在他的身上看到了一缕真龙气息。
凡间的帝王身负龙气,若是一些特定的修真功法相合,能够一日千里,早日成就大道。
而修真界中也些修士,甚至为了夺取这一缕龙气,会选择之……双修。
但以谢晚的修为,还不至于在意这点稀薄的龙气,他打住了自己的思绪,推开门走了进。
沈霁筠在房间中出,而是坐在了榻上。
身的窗户打开,透出一抹浮光,他似乎在思索着什么事情,五官轮廓格外的锐利,令人不敢直视。
沈霁筠听见了开门声,望了来,在看见周寒玉的时候,目光微微一凝。
周寒玉刚刚跨门槛,就感觉到一股刺骨的寒意袭来,他止不住地打了个哆嗦。
这房间里这么冷吗?
谢晚感觉到异样,走了,本来他是想直接直呼称谓,可还未开口,就想到现在不同于寻常,是求于人。
既如此,自是要喊得亲密一些,他放软的嗓音,喊了一声:“沈霁筠……”
沈霁筠听到这声音,不禁恍惚一。
他抬眸看,年翩翩走来,眉眼舒展了开来,如同一幅精美绝伦的画卷。
谢晚停在了不远处,目光中透露出了一丝狡黠:“沈霁筠,你能不能帮我一件事?”
为了以防被拒绝,他并说是要做什么事情。
沈霁筠连犹豫都,就应了来:“好。”
他连是什么事情都问,看起来,只要是谢晚说的,他都不会拒绝的。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谢晚抿唇一笑,朝着身招了招手,温煦地说:“快来拜见你的师父。”
周寒玉孤身一人在外混了这么久,自眼力见,不用多说,就直接扑通一跪了来:“师父!”
沈霁筠的目光落在了周寒玉的身上,冰封似的脸庞上终于出现了其他的情绪,慢慢地拧起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