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息。
时间到了。
远处, 藏镜彻底脱力倒在了地。在的身后,怒目金刚幻象被一阵风吹散,化作了点点金光。而在佛像消失的同时, 笼罩在谢小晚身的金红光芒悄然退去。
山丘,一阵寒风凭空刮,卷起了地散落的杂草,遮掩住了一股浓郁血腥味。
谢小晚察觉到额间传一阵凉意,心知不妙, 只是在这危急况下, 根本不及去想其的事。
眼看着身后的敌就要欺身前, 腰肢一扭, 一鞭腿朝着影所在的地方横扫了过去。
可是那身覆铠甲,坚硬无比,抵御了大部分的攻击。
谢小晚的小腿猛地撞去,“砰”得一声,回响在了山川间,久久未散。
赤手空拳与坚固铠甲撞在了一起, 谢小晚不免觉得吃痛, 眉心下意识地皱了起。
那同样不好受, 在这股力道下, 蹬蹬倒退了出去。不过在站稳后, 很快就又握着武器冲前。
谢小晚侧身躲过。
的身材纤细灵巧,就算是在与生死间, 好似在翩然起舞。
叶荒站在一块巨石旁, 微微眯起了眼睛,看着面前这一幕,脸满是兴致。
谢小晚到底不擅长近身交手, 再加此时对方的修为比高出一截,隐隐有落败势。
与那对了一掌,连连退后过去,卸去了力道后,一踉跄单膝跪在了地。
于此同时,银朱色的衣摆旋落在地,远远望去,就犹如一支缓慢盛放的花蕊。
谢小晚觉到右侧小腿处传一阵疼痛,显然是在方才的交手间受到的伤。
可杀机还在身旁,无暇休息,只不过喘息了一息时间,便以手撑地站起身。
还没得及起身,谢小晚的耳边传了一道带着笑意的声音:“真是不好意思,我一疏忽,让跑了呢……”
抽出空,看了过去。只见叶荒不慌不忙地走了过,看起神轻松惬意,明显是故意将那放走的。
谢小晚的目光一转。
不知道叶荒做了什么,那一见到就惊慌失措,恨不得丢盔弃甲而逃。
谢小晚的动作一滞,慢慢地站了起,不动声色地掩饰住了自己受伤了的小腿。
光倒转,在地面落下了一道道的阴影。
叶荒缓步走到了身前,一把抓住了那的后领,提到了半空中。
的身形高大、肩宽腿长,在做这动作的时候,就像是在拎起一只小鸡仔一般。
那手握着利器,却不敢对叶荒反击,只哀求道:“说了,只要撞破的面具,就会放过我的……”
叶荒疑惑地侧了侧脸,耳垂悬挂着的金耳环轻轻摇晃了起,在光下熠熠生辉:“哦……有吗?我不记得了呢。”扯开一抹灿烂的笑容,语气轻松地说“肯定是记错了啦。”
那:“可是……”
声音戛然而止。
叶荒带着一股笑意,就像是杀一只鸡一样,轻松地扭断了那的脖子。
砰——
在解决了这一点点小“失误”后,叶荒松开了手,随意地将尸体扔到了一旁。在这过程中,甚至都没有施舍过去一眼神,因为……现在有更令兴趣的事。
叶荒的眼瞳拉长,盯着站在不远处的身影,带着一兴奋的笑意,说道:“现在,可以让我看看的真面目了吧。”
谢小晚抬手,用力地按住了脸的面具。
只是没有用了。
面具的中间早就裂开了一道缝隙,朝着两侧扩散了开,最终呈现出了蜘蛛网一般的裂缝。
咔哒——
一小块陶瓷从面具剥落了下,撞在地,碎成了粉末。
这就好像是一导火-索,面具的菩萨低眉与幽影鬼魅同时碎裂了开,化作了点点白光,荡然无存。
一束阳光洒落了下。
谢小晚的眼睫轻轻颤动了一下。
到了现在这况,再遮挡下去没有意义了。
这么想着,谢小晚缓缓放下了手臂,白皙的脸庞久违地出现在了阳光照耀下。
随着遮挡落下,可见柳眉弯弯,下方一双眼睛漆黑如点星,眼瞳好像盛着一捧盈盈秋水,在看的时候,满含着深。
大概是经历了一场恶战,额前黑发有些散乱。
接着露出的是挺翘的鼻梁、如雪的肌肤还有单薄的嘴唇……
叶荒本是抱着看戏的心态,可一看到这张脸,竖瞳猛地缩紧,又惊又疑惑。
就在这时候,沈霁筠收剑走了过。
方才挡住了两道箭羽,消耗颇多,所以花费了一些时间才解决了对手,并不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事。过时,正巧看见面具碎裂的这一幕。
其实沈霁筠对面具下的脸有着好奇心,此时不免凝眸看了过去。
晖晃晃,眼前的一切都好像变得模糊了起,在这光辉中,唯有一道银朱色的身影鲜活明亮。
再往看,一张思夜想的脸庞再次鲜活地出现在了面前。
是……梦吗?
一向果断冷漠的沈霁筠,此时竟变得小心翼翼了起,甚至怕这只是一场梦境,轻轻一触就会如同镜花水月,悄然消逝。
下意识地前一步,又止住了脚步,只敢远远地看着,带着一莫名的绪,沙哑着声音念出了那两字:“……小晚。”
正巧,叶荒脱而出:“小晚?”
两道声音正巧撞到了一处。
沈霁筠与叶荒皆是一怔,两对视了一眼,先是疑惑,随后便下意识地生出了一股敌意。
明明方才还是并肩作战的同伴,现在周围的气氛却变得古怪且紧绷了起,好似下一刻就会拔剑相向。
谢小晚身处在这古怪的氛围中:“……”
往旁边退去,面色平静地说:“们可……认错了。”
适才还是天晴明朗,眼光明媚,不过转眼间,天色就突地昏暗了下,刮起了一阵疾风骤雨。
雨水淅淅沥沥地落下,打在树叶,发出清脆叮咚的声响。
谢小晚独自一坐在山洞入处,垂眸看着雨水溅落在地碎裂成数瓣,不一会儿就凝聚成了一小水洼。
山洞中没有说话,唯有雨声滴答。
谢小晚没有回头去看,依旧够受到不远处投的目光。
有在假装不经意间扫过一眼。
有却是明目张胆、虎视眈眈地注视着。
谢小晚:“……”
在安静了片刻后,抿了抿唇角,淡淡地说:“们定是认错了。世间茫茫,同名同姓不知几何,们又怎么就确定,我就是们要找的那呢?”
噼啪——
山洞地面,一团篝火不停地燃烧着,橘色的火光倒映在石壁,带一阵暖意。
谢小晚侧过头,脸颊的线条姣好,可见一点白玉般的耳垂隐于乌发间。
神间带了一些疏离的冷漠,声音舒缓地说:“们中说的‘小晚’,从身份、格看,都不是同一,又怎么可与本楼主扯关系?”
面冷淡平静,可心中早就已经乱成了一团。
——最好这话把面前的这些蒙骗忽悠过去。
话音落下,回荡在了山洞中。
藏镜面无血色,因刚才消耗了所有的灵气,此时正气息微弱地靠在墙壁。
看着远处的身影,又收回了目光,低低地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叶荒扯了扯嘴角,又不知说什么好。
沈霁筠是唯一一没有看谢小晚的,面对着石壁,脸犹如冰封,不显露一丝多余的绪。
可唯有从紧紧攥起的手指,方才够窥见此时的状态。
沈霁筠只是在畏怯。
这位举世无双,天下无敌手的剑修,曾经一一剑荡平作乱妖魔,曾力战同阶修士十不落下风……不管是什么,从未生出过懦弱畏惧意。
可现在,在害怕。
害怕这一切只是一场梦境,于是连看都不敢多看一眼。
山洞入处刮过一阵寒风。
呼呼风声,夹杂着谢小晚的声音而,似有疑惑地问道:“们中的‘小晚’,到底是什么?”
听到这话,众皆陷入了沉思中。
藏镜的“小晚”,是在百年以前,出身乡野中的散修。
那是一剑修,直率爽利,身又带着一股侠义气。不像是修士,反倒像是一游走在江湖的侠客,只要认定一件事,就算是头破血流,要固执的走下去。
叶荒的“小晚”,是小门派里的药修,常年与药材作伴,身都带着一股淡淡的药香。
大概是没有经历过世事,天真纯粹,带着一慈悲济世的柔软,就连一只白兔都不敢伤害。
沈霁筠的“小晚”,是凡尘间的少年,年方十七-八岁,锦衣玉食地长大,一眼看去,满是稚嫩与青葱。
而面前的这……
这身穿着一袭银朱色外袍,虽然五官样貌十分相似,但气质却是戛然不同的。带着一股位者的矜骄倨傲,眉眼间有着一股近乎于锐利的艳色。
终究是不一样的。
谢小晚自觉差不多了,摊手道:“看——”
话还没说完,叶荒便站了起,在狭窄的洞穴中,的身形高大,充满着压迫力。
叶荒的目光沉沉,直直盯着面前的身影,干脆地说:“是不是,只要看看就知道了。”
叶荒伸手就要去抓谢小晚的手腕,想要看看……那一处肌肤,有没有曾经留下的牙印。
谢小晚察觉到了的心思,急急想要退让。只是在刚才的缠斗中,的小腿有些受伤,有些不及避开。
眼看着叶荒的手就要伸到面前,一道剑光“锃”得一声,在昏暗的洞穴中闪过。
叶荒的手掌停留在了半空中,只见手背缓缓出现一道伤痕,不消片刻,就从中沁出了一连串的血珠。
滴答——
一点猩红的血珠落在了地。
叶荒的脸不见痛意,反倒笑了起。抬手舔-舐过伤中的血珠,目光中带着一侵-略,逼前去,问道:“怎么……难道的心中就不好奇吗?”
“是谁?”
“我们中的‘小晚’又是谁?”
“这茫茫数百年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叶荒压低了声音,话语中带着一股诱-惑力。
沈霁筠沉默地站在了谢小晚的面前,不为所动,只是手中剑光不似以往凌厉冷漠,昭显了此时心中的心思。
谢小晚撑着墙壁,慢慢地站了起,看着眼前的一幕,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叶荒的目光从沈霁筠的肩穿过,精准地落在了谢小晚的身。
谢小晚的手指卷起了一缕乌黑的发丝,眉梢带着讥讽的笑意:“其实我很好奇呀。”
叶荒:“好奇什么?”
谢小晚面对着这野兽般嗜血的眼神,从从容容道:“从们这副样子看,显然是很在意那‘小晚’,以们的身份地位,保护一应该很简单,可是为什么,那‘小晚’不见了呢?”轻轻发出了一单音节,“嗯?”
这问题一出,叶荒的脸色微微一变,连带着周身的气息低沉了下。
藏镜什么都没说,只是转动着佛珠,无声地念着佛经。似乎只要这样,就可以忘却过去的一些罪孽。
谢小晚的目光一扫而过,最终落在了沈霁筠的身。
沈霁筠站在的面前,只看见一袭天青色的衣摆,犹如一根青竹一般,站得笔直挺立。
谢小晚又好奇地问:“那么,如果们真的找到了‘小晚’,又准备做什么呢?”
这还用想吗?
叶荒下意识闪过的念头便是,要将小晚困于隐蔽的巢穴中,不让受到一点伤害,不让旁再接近一步。
这是独属一的……珍宝。
藏镜想得是,若真的再见谢小晚,必定要弥补一二。或赠予神兵利器,或赠予灵丹妙药,用以弥补过往的遗憾。
而沈霁筠……
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道:“……走吧。”
谢小晚的目光闪烁了一下,还没出言,就见沈霁筠手持利剑,以剑尖指地挡在了面前,不退让一步。
谢小晚不知沈霁筠为何要这么做,但愿意帮忙挡着其,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于是谢小晚一句话未说,掉头就走,将身后嘈杂的声响摒弃一边,连回头一下都没有。
外面的雨已经停了,天色放晴,若然开朗。
谢小晚忍着小腿处的疼痛,走在蜿蜒崎岖的小路,不消片刻,衣摆就溅起了点点泥星。
不知走出去多久,直到将那山洞远远地甩在后面,这才敢停了下。
前方水流潺潺。
谢小晚走了过去,在冰冷的溪水中仔细地洗干净了双手。想了想,又撩起了裤腿,查看右侧小腿的伤势。
不看不知,一看才发现小腿肚已经是青红一片,的皮肤白皙,便更显得伤势骇。
谢小晚皱起眉头,伸出手指轻轻碰了一下,刚刚触及,就疼得倒吸了一冷气。
“嘶——”
还真够疼的。
在疼痛的作用下,谢小晚的眼尾都泛起了一抹薄红。
这小腿的伤有些麻烦,可现在没有可以处理伤势的办法,只好忍着疼痛站了起。
前方路途遥遥,接下的路,就要自己一走了。
谢小晚沿着溪水一路缓慢行去,还好路没遇到其,不然以如今的状态,怕是不好对敌。
走着走着,夜幕就降临了下。
谢小晚找了安全的地方休息,只是孤身一,不敢睡得太死,就只是阖眼小憩。
虽闭着眼睛,但还是耳观八方。
听见远处灌木簌簌,听见草丛中的虫啼蛙鸣,还有……暗中的脚步声。
谢小晚悄然睁开眼睛,握住了前从其身得的武器,防备着的靠近。
可等待了一段时间,脚步声停止了,不见有影靠近。
谢小晚抬眸扫向了四周,不再等待,而是决定主动出击,冷声道:“出吧。”
声音刚落,就见不远处的荒草分开,走出了一道影。
谢小晚望了过去:“……是?”
刚下过雨,天空犹如水洗,月朗星稀,散发着莹莹光辉。
月光流淌下,可见一道天青色的身影缓步出现在了眼前。
并不靠近,只是远远地站在那里,好似一樽雕像,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