陡生变故, 所有人的反应不尽相。
林景下意识地上前,要出阻止这惊鸿一剑,脸上皆是焦急与关切。
画皮脱离了谢晚的挟持, 没自己这一竟然的能驱使得动云竹君,在惊讶过后,就是人得志般的洋洋得意。
他看向谢晚,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一般。
而谢晚立于夜色中,衣袂临风翩飞, 不见一丝惊慌。他慢慢抬眼皮, 望着近在咫尺的剑气, 胸口莫名隐隐作痛。
天际昏暗, 月色邈邈。
时间好似在这一刻停驻了。
谢晚撇开了目光,衣袖中的手指轻颤,随后一缕锃亮的情丝从中射-出,缠绕在了剑光之上,将其绞碎。
剑气激荡,以他为中心, 朝着四周散开了一道无形的波纹, 所至之处, 一棵一棵粗壮的椰枣树轰隆倒下。
谢晚微微侧头避开了锋芒, 风波止后, 飘扬在半空中的黑发落下,轻轻搭在了肩膀上。
红衣, 黑发与流淌下来的月色交织在一。
再加上一张半黑半白的具, 竟然有一种蛊惑人心的感觉。
就在众人失的时候,绿洲中响了清脆的“咔嚓”一,使得他们回过神来。
顺着音传来的向望去, 只见停在不远处的车厢壁上裂开了一道缝隙,看似蛛网一般。
裂缝中逃逸出了一缕雾气。雾气轻盈虚无,朝着四周蔓延而去,所至之地绿意枯萎、万物凋零。
“这……”
“老不是说,车厢是由千年精铁打造,无坚不摧的吗?现在怎么裂开了?”
“快些让开!”
望山宗的弟子有些惊慌,他们像是十分畏惧车厢中的人,相看,却谁也不敢过去查看情况。
不过须臾之间,车厢就无地化作了一地的齑粉,就连拉车的灵兽也惊慌逃窜,消失在了漆黑的沙漠之中。
原本车厢所在的地弥漫出了一团冷雾。雾气散开,从中走出了一道天青色的影。
火光映照下,那人缓步走来,不疾不徐,犹如一株笔直挺立的青竹。
谢晚垂下手指,直直看了过去。
浓稠黑暗中,沈霁筠一步步地走来,走间,时不时地发出一阵刺耳的音。
待走近了之后,才发觉他的手足之上皆束缚着一条条锁链,一袭天青色的袍也不复往日的清逸雅致,上赫然留着一滩干涸的血迹,像是许久未换过了,看来格外的狼狈。
沈霁筠。
这三个字在谢晚的舌尖滚了一滚,竟生不出一丝的波澜。
也是,情劫已经渡完,两人之间应当是毫无瓜葛了。
就算再见,也只会是两不相干的陌路人。
就在旁人沉默之时,画皮踉跄走了出来,用手捂住了脸上的伤口,迫不及待地高道:“云竹君,是他伤了我,杀了他替我报仇!”
谢晚抬手拂开脸侧的一缕黑发,与沈霁筠遥遥对视了一眼。
在黑夜中的,只见沈霁筠的眼瞳一片赤红,犹如流淌着一片灼灼的岩浆,随时都有可能失控爆发。
沈霁筠入魔了——在“谢晚”死之后。
然后,现在他要来保护一个假的“谢晚”,一个劣质的令人发笑的仿制品。
谢晚突然觉得有些可笑,也不在和沈霁筠纠缠在一,一句话未说,就干脆利落地转离去。
只是还没来得及走出这绿洲,后就扑来一阵彻骨的寒风。
谢晚足间轻轻一点,凌空侧躲了过去,腰一转,转而看向了后。
这里已经与扎营处有一段距离,火光微弱。
谢晚站定,望着黑暗中走出的天青色影,语气冷淡的问:“还有何事?”
沈霁筠也停了下来,目光微凝,落在了那张半神半鬼的具上,像是要透过这层具探寻着么。
半晌过后,沈霁筠开口询问:“你……是谁?”
他的音沙哑低沉,差点就被吹散在了沙漠夜色中。
谢晚挑了挑眉梢,手指拂过衣袖,圆润光滑的指尖在月光的照耀下冒出了冷凌凌的光:“我是谁,与你无关。”
沈霁筠的拧了眉头,连带着周灵气也变得狂躁了来,惹得寒风肆虐。
我认识这个人……
应当……认识……
这个人很……重要……
一些零碎的词语在沈霁筠的脑海中闪过,他的眼瞳越发的炽热,犹如火光灼灼。
最后,便就只剩下一个念头——不能让这个人走了。
沈霁筠要追上去,却听见后殷殷呼唤:“云竹君——”
听这个熟悉的称呼,他的脚步一顿,转看了过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模糊不清的脸庞,熟悉而有些陌生。
“云竹君。”
“……不要,别走。”
两个似似假的影逐渐融为了一体,分不出你我来。
沈霁筠的脸颊轻轻抽了一下,只觉得太阳穴处传来一阵刺痛,好似摧心剖肝一般,不停地干扰着他的神志,让他无法抽出精力来分辨其中的伪。
另一侧。
画皮正在使用老传授的秘法,召唤着。
按照老所说,云竹君偏执入魔,不似往常一般清醒,时常浑浑噩噩的。
如今他披上了那个凡人的画皮,只要不过于靠近云竹君,就不会被看出破绽。然后再佐以宗门的秘法,自然能够让已经入魔的云竹君任他驱使。
一往日连都见不,端坐云巅高高在上的人物被他玩弄在手掌心,画皮就不免生出了一股得意。
他将灵气灌入音,再次呼唤:“云竹君,回来——”
可抬头一看,云竹君不仅没有听从他的命令回来,反倒是越走越远了。
怎么回事?
这发展有些出乎意料,画皮怔了一下,还以为是秘法失效了。
就在他这么一愣神的功夫,云竹君的影已经消失在了黑暗中。
锁链在地上拖,留下一条蜿蜒的痕迹。不过很快,被风沙所掩盖了过去。
沈霁筠步履踉跄,却带着一股坚定之意。
此时,两种截然不的思绪在他的神识中交锋。
一是回去。
一是继续追。
沈霁筠没有犹豫太久,就选择了后者。他咬住牙关,强忍住了太阳穴处传来的阵阵痛楚,朝着那道朱红色的背影靠近了过去。
他不知道这个带着具的人是谁,也不知道具之下是怎么样的一张脸。
但是就是潜意识里觉得,这个人应该很重要,不能够让他走了……
谢晚来绿洲边缘,察觉后坠着一个尾巴,停下了脚步,冷问道:“你跟着我做么?”他的语气中带上了些讥诮,“怎么,赶着‘心上人’报仇?”
沈霁筠也停了下来,静静地站在原地。一落魄,却依旧难掩脸上的华彩,似乎还能看出一些昔日神子谪仙的模样。
“不是。”他先否认了谢晚的说辞,然后慢慢地开口,“我……我应当认识你。”
谢晚的目光在他上停留了片刻,用着平静的语气说:“认识如何?我们之间已经毫无瓜葛、两不相干了,别跟着我。”
毫无瓜葛。
两不相干。
沈霁筠听这句话,心口陡然生出了一股荒凉萧瑟,好似缺了一角,空荡荡的。
他怔了一下,远远地看着谢晚,竟有些不敢靠近。
谢晚见他如此,正要转离去,这时天际突地响了一阵轰隆响,恍若一道惊雷落下。
他被音吸引,看了过去,见黄沙漫天,滚滚而来。
沙漠之中如掀了滔天的巨浪,大半片苍穹都被黄沙打湿,只余下一轮猩红的圆月孤零零地吊在正中央。
一眨眼间,沙尘巨浪就淹没了不远处的绿洲。黄沙奔腾而至,近在眼前。
谢晚手腕一转,用灵力在前撑了一道屏障。只是半透明的弧形刚刚冒出点光来,就被狂暴的沙尘撕得七零八碎。
人力之渺,终究比不过自然天地之景象。
谢晚见四周流沙涌动,心知已经逃不出去了,不如反其道而之,入沙尘暴的中心处。
风眼平静,或许还能找一线生机。
下定了主意以后,他便不再逃开,而是顺着风势而。
沙尘暴中的灵气暴躁,无法吸收使用,为了节省自的灵气,谢晚舍去了大部分的屏障,只待必要之时再用。
哗啦——
一阵阵从耳边刮过,夹带着金土锋利之气,稍有不慎,便会留下一道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沙尘迷眼。
谢晚眼前的视线模糊,听着嘈杂的风,抿住嘴唇准备忍耐即将来临的疼痛。
可等了半天,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出现。不仅如此,周的风沙也渐渐了下来。
谢晚心中疑惑,抬手遮住了鼻尖,透过缝隙向前看去。在一片漫漫黄沙中,一袭天青色的影格外的明显。
他怔了一下,随后余光瞥见一道剑光从半空中掠过。
漫天黄沙中,突然拉开了一条细的雪线,将黄沙冻了一个个冰碴子,凝结在了半空中。
剑光之下,风沙朝着两侧分开,凭空让出了一条道路。
谢晚看了一眼沈霁筠,也没说么,就这么走了上去。
沈霁筠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后,剑气萦绕,像是在护着谢晚不受风沙侵蚀。
两人一路沉默去。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一番跋涉过后,耳边的风终于停了下来。
等了安的地,谢晚抬手拂去上的沙尘,轻轻舒了一口气,开始察看现在的情况。
苍穹依旧是一片灰蒙蒙的,被厚重的沙尘所萦绕,只有眼前的区域无风无浪。
就好像是这这一场突如其来的沙尘暴,就是为了将他们逼这个地来。
谢晚的思绪一闪而过,正要探一探周围的情况,就听见后传来一闷哼。
他的步伐一止,下意识地看了过去。
沈霁筠半跪在了地上,上灵气不受控制地涌动着,在地上凝结出了一层薄冰。
大概是在风沙中耗费了太多的精力,他的色苍白,十指紧紧叩着地,像是在忍耐着么痛苦。
滴答。
一颗血珠滴落在地,瞬间就被-干涸的泥土吸收,只留下一个褐色的圆点。
谢晚的目光轻轻扫过,发现他的肩膀上有着一处深可见骨的伤口,血肉之中还沾着一些沙砾。
这显然是在才的沙尘暴中走所受的伤。
谢晚见这一幕,语调柔和,带着一些怜悯:“可怜呐……”话音落下,他的手指卷过一缕发梢,坦然自若地说,“可是,我没让你护着我。”
说罢,他就毫无留念地离去。
“别走……”
后传来沈霁筠沙哑的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