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抱着曲非烟下了马车,大门内二十多个年轻人恭恭敬敬的候着,也不知道是天一门的弟子,还是临近名下产业的伙计。只有去门口迎接刘菁的众人身佩长剑,大院内出来的人大多数都身着锦衣,或许是天一门负责财务方面的门人。
刘菁出了马车,脚步落地轻盈。曲非烟在她怀抱之中,一点颠簸都没有。马车也是防震构造,一路上只是轻轻摇晃着,舒服无比,几乎都让她睡着了。
刘菁的头发比寻常女子短很多,常年都是男式发髻,更有时还披头散发,美其名曰这样有利于保护发质,洗头方便。她还有轻微的洁癖,不管什么季节,都每日洗澡。衣服么,自然有别人给她洗。就算那次在山崖下,她也如此,当时没有备用的衣服换,她竟然用曲非烟破烂的衣服洗了做成泳衣的样子,大大方方的去洗澡。还好没有别人,否则,曲非烟非得将附近的人统统杀干净不可。
被这样干净的、带着少女体香的心上人珍宝一般的抱在怀里,自然要多舒适有多舒适,再也不愿意挪动一下。之于众人的眼光?她这个魔教妖女可从不在不旁人的眼光。
刘菁刚进院门,酒中月二楼上便跳下了几个人影。当先的四人正是冯宜珍、范磬等人。
“嗯?小心刺客!”出来迎接的是袁庆、袁柳两兄弟,他们一文一武,大喊的正是袁柳。袁柳一声令下,迎接马车的二十多人纷纷拔出长剑拦住靠近的人流。
包括赶马车的人在内的刘菁的四个护卫寸步不离的跟着刘菁,听见“刺客”等字眼儿也只是更警戒了些,如果不是有人打到了刘菁的身边,他们四个是不会动手的。
走在最前面的范磬赶紧喝道:“且慢动手!我们并无恶意!”
这些护卫怎会理会他?袁庆这个大总管不会武功,在院中为刘菁引路;袁柳是沐临清亲信,跟着沐临清练轻功出身,打斗功夫并不是很好。不过他显然很有威信,只听他又喊了一声:“靠近者死!”下面的人立刻目露凶光,饱含杀气。
范磬抬手拦下两个师弟,拱手道:“敢问里面的可是天一门刘门主?”
若是刘菁身边的护卫,定然不将寻常武林人士放在眼里。不过袁柳店小二出身,办事圆滑,看他们确实没有恶意,便道:“你是何人?找我们门主何事?”
范磬拱手说道:“在下襄阳长青剑派,久仰刘门主风采,特地……”
“原来是江湖上的朋友!”袁柳不待他说完,拱手道,“今日我们门主有事,无法招待,还请见谅!”天一门的高层依靠阔绰的钱财和绝世的美酒平时都和达官贵人、以及江湖名门高手交往,对这些不入流的门派一向是不放在眼里的。
袁柳从前在襄阳管理酒中月和情报部门,对长青剑派这个三流的小门派知之甚详,知道这长青剑派实力弱小,因做走私生意,与槽帮多有摩擦,最近勾结了襄阳的地方官,开始风光起来。这种门派,论江湖实力微不足道,在生意场上连盛世商会旗下的任何一个连锁店铺都比不上,袁柳如何会正眼看他?言语之中带着明显的送客之意。
范磬好不容易见到刘菁,怎么会轻易罢休?他身为长青剑派武艺最高的一个,可以说是一代练武奇才,没有神奇的武功秘籍,没有江湖一流的高手做师父,竟然以三十多岁的年纪打到武林高手的地步。
他刚击败了武林中无数好手——槽帮第一青年高手蒋大公子,青龙帮第一年轻弟子周峰,白马帮郭凌云,以及长鲸帮、海砂帮的各大高手。这些门派都是黑道上比较活跃的帮派,但却都是三流而已。要跻身名门,必须要与五岳剑派、五毒教、天一门等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大帮派扯上关系。
范磬从小刻苦修炼,又与无数“高手”比试,但实际上并没有与真正的高手生死相搏。在他看来,刘菁不过十六七岁,不可能武艺有多高强。江湖上以讹传讹的事情多了,他小的时候与单手的师父过招,千辛万苦之下小胜一招,结果传到老家,却成了三招之内胜过了师父,青出于蓝、天才之资。
所以范磬并不太把刘菁放在眼里。
刘菁的名气响亮,不过是出生名门,有个赫赫有名的老爹,之所以震慑住嵩山派,也是早有准备之下贿赂了朝廷鹰犬拿到了一批□□早早的埋伏而已。听说刘菁靠着刘正风这位勾结魔教的土财主老爹,名下产业众多,这天一门武艺恐怕不怎么样,真正强的不过是钱。
至于什么“封继忠一剑断松鹤”的传闻,更不足为信,夸张太多,一听就假——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可能一剑斩掉成名数十年、功力正当盛年的陆柏的首级么?他练的什么神功?莫非是东方教主的《葵花宝典》?简直是胡说八道!
日月神教有天下第一的东方教主坐镇,教众人数众多,出手狠毒,他自然是不敢招惹的;五毒教无一不高,下毒无形,他就算武功上胜了也没什么用,反而可能死于□□;对于五岳剑派等门派,虽然内斗的丑闻成为江湖人茶余饭后的笑话,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样经历岁月洗礼的门派才是有真功夫的。至于少林……恩,作为下一次的挑战对象。
眼见刘菁迅速走远,范磬运足内力大声道:“刘门主,长青剑派范磬前来讨教!我想刘门主不是畏战怯斗之人吧?”
大院内远远传来刘菁的声音,声音很小,却很清晰的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哪来的疯狗?袁柳,让他安静点!”
曲非烟正不适,那容得这些三教九流之徒骚扰?不用出手,只这一手聚音成束、千里传音的功夫,便让在场所有人明白了刘菁武艺的高低,更不会认为她是“畏战怯斗之人”,众人清楚的感到刘菁语气中不以为然、完全不放在心上的蔑视,只觉得这才是高手风范。
袁柳立刻眼神一敛,神情迅速变化,从圆滑的生意场主事人,变成了江湖上狭路相逢的傲气侠客……的打手。
沐临清给了袁氏兄弟四个保镖,两个比较沉默的拨给了袁庆,另两个比较张扬的拨给了袁柳。袁柳得了门主的圣旨,立刻动用内门力量,吩咐其中一个保镖道:“拿下!”
袁柳身边的一个长相普通、与寻常仆从没什么区别的青年飞身而出,白影闪过,却是他从腰间抽出一条灰色长绫,长绫两头各系着一颗金属铜球。铜球砸出,直击范磬面门。
范磬见状,连忙抽剑,一边抵挡一边后退。铜球击打在剑身,范磬只觉得一股磅礴的内力从小球传来,这内力还带着旋转,瞬间将长剑搅碎,震动剑柄。
范磬一向自傲,认为持剑者剑在人在,绝不会丢弃自己的武器。虽然长剑的剑身被震碎,他却依旧靠着习惯与毅力紧紧握住剑柄,不让剑柄脱手。于是这铜球传来的内力立刻拉朽摧枯一般冲进他的经脉,搅得他丹田震动,气息不稳,胸口气血翻动,忍不住一口血喷了出来。
这长带并没有就此停下,但见这铜球一晃,错身通过他头侧,紧接着一个扰动,长带竟然如同裹布一般,将他的下半张脸全部裹了起来,果然如同刘菁吩咐的那样——“让他安静点”!
去过刘正风金盆洗手大会的人都知道刘菁说一不二,刘菁手下对命令执行从不打一丝折扣,这是从后世带来的生意场风格,如同账务一般,一字一句如同一笔笔账务,天一门弟子都有商务上的身份,习惯了绝不折扣。
再加上今日的举动,这之后,天下人都知道了,不仅仅是刘菁手下的封继忠,所有的天一门弟子都是如此干净利落,对刘菁敬若神明。
范磬重伤在地下,给袁柳的护卫擒住,立刻有人上前将他绑起来,更有人擒下了他的两个师弟,三人一齐拿下。
只有冯宜珍,因一开始与二人并不是站在一起,所以护卫有些犹豫的看了一眼袁柳。因为刘菁是女子,所以天一门门人对女子都比较尊重,这时袁柳看了她一眼,认出她是襄阳知州的侄女,官家小姐。天一门与朝廷交情一向甚好,袁柳不欲过多招惹,便摇了摇头,不予理会。
冯宜珍在袁氏兄弟出现的时候,就已经认了出来。特别是袁柳,她在像样的酒中月见过多次,分明是一个店小二,武艺低劣,却偏偏敢对她这个知州的侄女不敬。再见他时候,怎么就成了一个大院的员外,盛世商会洛阳分会长的亲弟弟?
冯宜珍骄横暴躁,却不是傻瓜,反而有几分小聪明。这次找来两个长青剑派的愣头青,并不是真的来教训天一门——天一门刚刚出世,如日中天,锋芒毕露,冯宜珍就算找天一门的麻烦,也不会真的请这三流门派的所谓“少年俊杰”,只是让他们去试探一番罢了,看看天一门到底是什么底细。如今一看,传闻中的天一门天才高手、只有十七岁的少女门主,尽然就是一个多月前在襄阳羞辱她的少年!
她恨恨看了袁柳一眼,心想既然找到了冤家,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凭着她家的财力和脸面,还怕请不来高手么?
袁柳瞅见她愤愤的转身离开,无语的摇了摇头。又看其他还有数十武林人士在远处站着并没有离开的意思,趁着脸道:“诸位,你们也是要与我们门主比武的?”说着冷笑了两声,又道,“咱们门主乃一派掌门,没时间与闲杂人等比试。若诸位真的想要找人过过手,我天一门门下高手无数,倒是能够赐教,只是我们门内弟子都年轻气盛,可能下手难以掌握分寸,若是不小心伤到各位,就请诸位自行担负医药费,天一门概不负责!”
众人还是安静的沉默着,不走,也不说话,更不动手。
良久,才有一人走出,像是群雄的首领,说道:“我们并没有兴趣与刘门主动手。我们在此等候,只想向刘门主借《辟邪剑谱》一观,拿到了剑谱,立刻就走!”
袁柳看着说话之人,但见他黑色衣裤,提着一柄大刀,头顶裹着黑巾,像是南疆来的。
福威镖局之事,已经天下皆知。特别是良久在金盆洗手大会揭露青城派的秘密之后,众人都知道青城派是为了抢夺《辟邪剑谱》杀人夺宝。袁柳不想众人忽然在此提到《辟邪剑谱》是怎么回事,沉声道:“天一门从未得到过《辟邪剑谱》,此话从何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