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渝对跟在身边的黑鱼超好奇。
就像猫奴第一次有自己的主子,当时就想把它抱回家。
然后这只鱼仿佛被他的怀抱烫到了,本能反身就是一口,鱼那张大嘴突出的利齿狠狠给了他一下,没有咬出血,但超疼,就像小时被毒虫叮了一口,疼痛长久又剧烈,让人不敢再动。
一边的单姜面色十分不善,脸上泛起一抹薄红:“你这人干嘛动手动脚,想喂鱼吗?”
那鱼也呲牙看着他,不对称的大眼睛阴沉沉的,就像刚刚单姜生气的样子。
“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是想打个招呼……”邵渝捂着手腕,也觉得自己孟浪了。
“好了,你回去吧,找到你要的鬼后,我的鱼会自己回来。”单姜脸色越加冷漠,全无刚刚对其它人的热情。
邵渝点头应是,带着鱼小心离开了,他一步三回头,生怕这鱼跟丢了,走到门口时又有些担心:“老板,它吃什么,路上会不会咬别人,能不能给它带牵引绳啊……”
那鱼身上的刺鳍瞬间炸开了,单姜把自己的头发按住,忍了又忍,怒道:“你再说一句废话,我们的合作就到此为止!”
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等自己伤好了,一定把这家伙吃掉。
邵渝立刻闭嘴,乖乖带鱼大爷走了,一路上黑鱼似乎非常生气,用一种飘忽的速度带路,一直到出城的国道岔路上,向远方群山的方向飘去。
“请问那人贩子的鬼是在深山里么,被女鬼抓走了?”邵渝轻声问,一般的鬼魂是不能离开身体太远的。
而那女鬼,明显不一般。
黑鱼点了点头,它身子很粗,头又扁了一块,点头时很有喜感。
“嗯,离这里最近的山村也有……”邵渝打开地图查了下距离,“六十多公里,在山路上骑单车是想不开,现在是深夜里,要打个车去么?”
这是不可能的,锦山地势崎岖复杂,乡村道路又多是一车道,危险性极高,县城里黑车白车都不会这样想不开走夜路,除非他给高价。
只能明天一早过去……邵渝正想和鱼商量,就见身边的鱼正好奇地浮在他手机前看他操作地图。
“鱼老大,我们先回去休息一晚,明早再去可以么?”邵渝轻声问。
黑鱼这时似乎很好说话,淡定地点头。
邵渝轻舒口气:“太感谢你了,你要是飞累了,可以在我身上歇歇。”
黑鱼一凹一凸的大眼珠里露出了轻蔑的色彩。
邵渝于是不再劝慰,他翻看起了今天的各种消息,和所有的低头族一样,在深夜的路上无视周围的动静。
那只在身边漂浮的鱼不知何时落到他肩膀上,伸着头拿一边眼睛看,也不挑剔,有什么看什么,安静又听话。
邵渝突然理解了那些养宠物的人们,有一个可以分享心情的生命陪伴,真的可以安抚心灵。
他一直都很想养一只猫猫狗狗花鸟鱼虫,可是那些东西都怕他,看到他就拼命嚎叫,仿佛自己不是个人类,而是一只鲨鱼。
有生之年,真的可以遇到不怕自己的动物,简直太美好了。
店主那不知有没有其它的宠物,这种可以准确找到鬼物的鱼,一定不便宜,是非卖品吗?
他忍不住询问起来。
“你这么聪明,是怎么遇到店主的?”
“你是妖精么?能变成人么?”
“我要怎么叫你啊,鱼,还是单鱼?”
……
黑鱼被烦透了,作势要再咬他。
邵渝闭嘴。
过了一会,他又忍不住问:“你是什么品种啊,谁把你乱丢的,是单姜么?”
黑鱼张嘴。
邵渝闭嘴。
回到租房时又是很晚,怕吵醒户主,邵渝几乎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到家之后,他给明哥打电话请假,表示自己明天有事要回老家一趟。
明哥表示知道了,同时让他到时来警局打假条。
邵渝自然答应。
次日,邵渝来到警局时,就被闪到了眼睛。
平日里不修边幅的明警官换了便衣,打理了几个月没剪的头发,随意刮短了胡子,几乎瞬间就从一个油腻的中年变成了略为邋遢的忧郁中年帅哥,加上眉眼忧郁气质深沉,仿佛一位资深的艺术青年,还拿起了一个看起来就不便宜的相机。
“明哥你你、这是又要去相亲了么?”邵渝一时担心自己今天请不到假了。
“我还不知道你么,有线索了想自己去,小年轻人就是天不怕地不怕,”明子辛点了一只烟,吞吐道,“我来这十几年了,周围什么情况还不知道么,我带你去找吧。”
他还抬头一点,晃了晃手上的五凌宏光钥匙。
邵渝面露难色。
“队里已经下任务了,我们几个要分组排查重点山村,你是跟我一组,还是自己去,自己去的话,车费是不报销的。”明哥已经飞快抽完一只烟,“选吧。”
邵渝败退:“好好,都听您老的。”
明子辛淡定地点头:“上车吧,早餐我买好了,在车上放着呢。”
“……”
“这天看起来要下雨,”车上,明子辛对身边的邵渝道,“你指路吧,不会给你添什么麻烦的。”
邵渝点头,看向身边的黑鱼。
黑鱼悠哉地游到面包车的车头,当了合格的带路党。
一路上,两个人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来来往往的车几乎都同款的五菱面包,里边装着猪、甘蔗、玉米、甚至还有超载过一倍的乘客,一路上他们捡了几个沿途的村民搭车,打听了周围最近哪里有喜事。
“要说喜事,前几天听说老棉村娶了两个新媳妇,”一位面容如树皮的老头在车窗上磕着烟杆,“这年头,取媳妇可真不容易,我家那小子,花了十多万,现在还欠着债呢,大后生,这是你儿子吧?”
明子辛叼着烟,嗤笑了一声:“哪能啊,我老婆都没有呢。”
“那哪行!”老头用力磕了烟杆,“你们这些年轻人,越来越不像话了,一天不敬老的,不结婚,哪来的儿孙,年轻不觉得,老了就是绝户,我村里的那个五保户,死了几天才有人知道,那个时候后悔,就晚了!”
明子辛笑了笑,没说话。
邵渝也当没听见了。
“小娃儿,你结婚没有?”见他没反应,老人转移了目标。
“没。”邵渝随便回了一声。
“简直是不懂事,你们这些在外面跑的,一年回来多少时间,没有孩子,怎么给祖宗上坟,孩子少了,都去城里,那就是孤魂野鬼,找个婆娘哪那么麻烦,别挑三捡四,能生儿子就可以了……”
那老人喋喋不休,邵渝毕竟年轻,有些气盛,忍不住道:“按你说的,都如愿了,死后了孙子上坟,孙子死后呢,谁给你上,孙子的孙子死后呢,谁记得,想那么远,要不要再想想下辈子投胎?那不如这辈子修仙好了。头七回了,该谁走谁走,想留下那才是吓人呢。”
头边的黑鱼听这话觉得有趣,转头多看了他一眼。
老人生气了,各种难听的话倾斜而下,言语间尽是对城里儿孙的埋怨和下辈人不理解他的愤怒,邵渝和明子辛都充耳不闻,直到将他送到村外,帮他把放上车的白面拿下车。
“那老棉村你知道么?”明子辛问。
“知道,离我老家算近,只有一条路进村,只有十几户,经常在我们乡集市里卖土豆,那山里种出的土豆挺好吃的,就是背不出来,路太难走。”邵渝心里有数,悄悄问黑鱼,发现和他指的是同一个方向,“那里进去的人少,外面的姑娘都不愿意嫁进去。”
正说着,路上又有人拦车。
昏暗的天空吹过大风,将路边的一丛芦苇吹的东倒西歪,一位白衣服的姑娘拦住了车,她提着沉重的藤篮,里边用白布遮着,衣着单薄,仿佛已经吹了很久的风,脸容粗糙,面色憔悴。
旁边的黑鱼将尾巴盘起,仿佛在看一场好戏。
邵渝觉得哪里不对,但他们还是让姑娘上车了:“要去哪啊?”
“老棉村,五块钱可以么。”姑娘似乎有些畏惧,“我实在是走不动了。”
明子辛点点头。
车刚开动,这时,那姑娘似乎一个不小心,将提篮打翻,掉落出一大群黄黄黑黑的蛇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