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熊熊的火焰,流云终于松了口气。
出现在眼前的,是沼泽地带原本的景象。
现在时间大约是凌晨,看起来在幻境中足足折腾了一整夜。
感觉上倒是没有那么久的……
天气很冷,吹着寒风,地上满是淤泥和腐植,还飘着自然生成的黄色毒雾,环境觉得算不上是宜人,也跟优美二字没有任何关系。
但是落在流云眼里,却感觉十分顺眼。
这趟任务总算成功了!
自己回去之后,能得到多少奖励,倒是其次,关键在于良心非常舒适。
以活人性命做为献祭的法阵,已经毁掉。
用于掩盖这个法阵的三层幻术,也全然消散无形。
施展这些术法的幕后黑手,那个戴着面具的小丑侏儒,应该是被消灭掉了。
这些邪恶的东西,都不复存在,无法继续害人。
唯一有点可惜的,是那个穿红衣服的少女剑士……她其实仅仅是个无辜的受害者,却也随着一道香消玉殒了。
红颜薄命,令人扼腕。
想到这事的时候,忽然间流云似乎听到有个轻微的声音在跟自己说话,但仔细集中精神又听不到了。他摇摇头揉了揉眉心,觉得可能是一连串的奔波劳累,导致出现错觉了。
但毕竟是萍水相逢,流云并没有为此纠结太久。
不管怎么说,虽然中间有点波折,无法做到十全十美,最终还是顺利解决了事件,可以舒舒服服的安全凯旋了。
这时候,一度被幻术侵袭的斋藤朝信,总算醒转过来,然后还没来及说任何话,就弯下腰不停的咳嗽。
咳了一阵子,才直起腰,拍着胸口不停揣着粗气。
过了半天,斋藤朝信缓过神来,对流云深深鞠躬,心有余悸说:“幸好有佐佐木大人在!否则别说破坏武田家的法阵,就连老夫的……咳咳……老夫的性命,恐怕都保不住。”
流云微笑着摆摆手说:“毕竟是队友,无妨。”
斋藤朝信面色诚恳,再次鞠躬说:“佐佐木大人请放心,回到越后之时,上杉家一定会……咳咳……一定会尽所能地回报您的大恩大德。”
流云摇摇头:“不必了!我之前研究过地图了,打算向东到常陆,然后坐船从南边回去,也不耽误事。”
斋藤朝信顿时大惊:“您不准备原路返回了吗?”
流云微笑婉拒:“我很少有出门远行的机会,想趁机多逛几个地方。”
斋藤朝信愣了一愣,露出颇为遗憾的神色,叹道:“刚才您所破坏的,很可能是武田信玄的延寿法阵,此时若说出去,越后有成千上万……咳咳……成千上万的人会感谢您为他们的亲属报仇。不去的话……”
流云仍是摇头:“抱歉,吾意已决。”
斋藤朝信“噢”了一声,思索片刻,说:“那老夫送您一程吧。这里往东走,还需要两天左右,才能离开山区。”
流云一脸无所谓的表情,点点头说:“那就多谢了。”
……
于是两人便一起向东徒步穿行。
走了一会儿,斋藤朝信忍不住问:“佐佐木大人,真的不到越后去吗?上杉家上上下下……咳咳……上上下下一定会列阵欢迎的。”
流云笑道:“这个问题已经说过了。”
斋藤朝信疑惑发问:“莫非,那一日在直江津,您有什么……咳咳……什么不好的回忆?”
流云摇头:“并没有。我只是想顺便逛逛关东。”
斋藤朝信默然不语。
……
又过了一会儿,斋藤朝信忽然又开口道:“其实织田家所能给予您的东西,我们上杉家……咳咳……我们上杉家,未必不能给予更多。”
听了这话,流云哈哈一笑,回答道:“这个玩笑讲得不错。”
斋藤朝信严肃地回应道:“这几天功夫,您应该发现了,老夫并不喜欢……咳咳……并不喜欢开玩笑。”
流云不以为然:“也许是大战之后,需要放松一下嘛。”
斋藤朝信坚持不舍道:“如果老夫说,这真的不是开玩笑呢?”
流云摇摇头,意味深长道:“还是让这话,停留在玩笑的程度吧。”
斋藤朝信叹息不语。
……
一路上斋藤朝信心事重重,眉关紧锁。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他又忍不住说:“其实越后上杉家并不比织田家差。”
流云无奈道:“这不是谁比谁差的问题。”
斋藤朝信锲而不舍道:“我们上杉家刚刚征服了……咳咳……征服了越中数十万石领地,只欠缺足够的人才去管理。”
流云并不为之所动,摇头道:“可惜我并非治政之才。”
斋藤朝信又道:“越后人生性直率,敬慕勇士,您如果来了,正是如鱼得水。”
流云“呵呵”一笑,不答话了。
斋藤朝信知道多说无益,只能闭嘴。
……
一刻钟功夫之后,依然是处在荒郊野外,斋藤朝信忽然又停步,仍不死心地发问:“佐佐木大人当真不考虑?”
流云这次懒得多废话,只答了一句:“是的。”
斋藤朝信沮丧低头道:“能否告诉老夫原因?”
流云摇头道:“一言难尽。”
斋藤朝信仰头长叹:“那就没有办法了。”
话音落地。
流云突然感觉到背后一痛。
似乎是被手里剑击中?
立刻握住刀柄翻滚转身,方才看到背后不知何时已经有了一个黑衣忍者。
那黑衣忍者悄无声息,没有半点存在感,连流云这般耳目,居然也未曾觉察。
刚才的手里剑,更是不发出丝毫破空之声,以至于流云被击中后才发现。
那黑衣忍者动作十分迅速,一击命中,便不再多做远程试探,拔出腰间短刀袭来。
依然是没有任何脚步声,甚至没有任何空气的波动。
这绝对是最高明的潜行之法。
流云心中大为警惕,正欲拔刀迎战,忽而福至心灵,闪身一躲。
果然一道紫色的攻击性射线,堪堪从自己身边擦过。
而发出那道射线术法的,赫然正是斋藤朝信!
流云顿时心寒,冷笑道:“原本听说越后上杉家皆豪勇率直之辈,而今看来,是见面不如闻名!”
斋藤朝信轻叹一声,说:“上杉与织田,终究只是临时盟友,他日必将再次敌对。此事……咳咳……此事大家都心知肚明。”
然后那黑衣忍者也不急着上前进攻,反而幽幽道:“佐佐木流云大人确实不凡,但观察数日下来,其实你我只是伯仲之间。现在您已中了一枚涂有世间最恶之毒的手里剑,还想以一敌二吗?”
流云扫了一眼,问:“阁下潜行功夫倒是不俗,敢问大名?”
黑衣忍者傲然道:“越后轩辕之里,加藤段藏便是。自从你与斋藤大人离开越后,我便一直跟在百步之内。除了你们进入幻术那段时间,其实一直在同行。”
斋藤朝信又说:“不只是涂了毒的手里剑……佐佐木大人记得进入毒雾前,老夫分给您的……咳咳……分给您的药丸吗?您吃的那药丸,外面一层确实是防毒雾的神药,但里面一层……咳咳……里面一层却是施加了强力诅咒的妖丹。算算时间,也该发作了。”
黑衣忍者加藤段藏手中把玩着短剑,步步逼近道:“佐佐木大人,您若不就地降伏,否则只怕要发生令人遗憾的事情。谦信公对有才能的人是十分宽厚的,现在改变主意,还来得及。”
流云闻言,沉默片刻,轻叹道:“看来你们并不怕破坏上杉家与织田家的关系。”
斋藤朝信那布满疤痕的脸,露出可怕的诡笑:“如果真要发生令人遗憾的事,那么外人……咳咳……外人得到的消息将会是,佐佐木流云大人牺牲在破坏武田家法阵的战斗之中。这怎么会……咳咳……怎么会破坏上杉家与织田家的关系呢?”
听了这话,流云忽然微笑着点点头:“这个说辞倒是好用,我也不用刀下留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