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训了不长眼睛的光正寺,又收服了脑筋灵活的速水清兵卫,流云心情舒畅,却又觉得尚未饱腹,即吩咐下人再添了些酒菜,就在佐佐木馆的庭院里享受了一次“下午茶”。
扶桑的清酒,按道理说是由唐土的黄酒演变而来,但经过多年发展,其酿造工艺又有了自身的特色。
上好的清酒色泽极淡,清亮透明,绵软爽润,微带甘甜,比起后世的烈酒,更像是一种易于入口的饮料。
流云倒也谈不上多么喜欢这玩意儿,只是手边实在找不到别的替代品。
显然不存在可乐和苏打水,咖啡尚未传入,奶制品也不在扶桑人民的食谱上。
茶倒是很普及,但都是晒干碾碎的茶粉。对于二十一世纪的唐国人来说,味道颇有些古怪。
因此,只有清酒喝起来最舒服。
流云饮酒吃菜时,伊织请示一声,得到允许之后,低眉顺目地捧着账本,跪坐在一旁,向他细细通报之前尚未讲完的库存情况。
佐佐木村地处偏远,经济不够发达,仍是在实行实物税。
仓库里面,除了金银铜板之外,还有大米、杂粮、各种作物,腌鱼、诸类水产等等,都是百姓们交上来的年贡。
甚至还有铁匠手头不宽裕,只得缴纳了一个崭新的锄头上来。
如此杂乱,也亏了伊织仔细打点清楚。
流云是绝对不愿意自己去管理的。
比如,某个叫“八吉”的富农,拥有宅院一座,腌鱼坊一间,水稻田五反,大麦田四反,菜田一反二十步,果树三十株,渔船一艘,渔网两幅,以及一匹驮马,一头牛,两头驴子。
求问,这个家伙需要缴纳多少年贡?如果遭灾该如何减免?如果稻田正常,果树遭虫灾,但渔产大丰收又要怎么办?
这些问题想一想就觉得脑袋要爆炸掉了。
所以流云没有任何彻查账本的意思,只稍微核算一下,没有太离谱的偏差就行了。
伊织小心翼翼地说,他却只是不时的发出“嗯。”“就这么办。”“照旧。”之类的简单指示。
最后说到来年整体税率,以及对伤残者的安排,才给出一些明确的指示。
当然,具体实施仍然是交给伊织的。
这一边喝着酒,一边心不在焉地听汇报,流云突然觉得,这幅场景,很像是女助理跟霸道总裁的戏份啊!
所谓,有事秘书干,没事那什么……
想一想就很有意思。
要不要践行一下这句话呢?
酒意之下流云稍有些心痒。
但是——
听着听着,突然发现一个大问题。
那就是,佐佐木村的收入,好像支撑不了当前的享受啊!
腌萝卜醋昆布倒是随便吃,不值几个钱。
问题在于酒。
村民自己酿制的劣酒,大概四十文一升,但颇有酸涩异味。附近酒商拿到货架来卖的,是一百文一升,亦不够清甜香软。
现在流云正在享用的,是从奈良、石山一带运过来的好货,叫做僧坊酒,价格高达七百文一升。
而且,这酒度数不高,非常温和。
流云酒量又不差,每天喝上三升都没问题。
七百文一升,三升就是两千一百文,即两贯零一百文。
按刚才伊织的汇报,整个佐佐木村,每年收上来的年贡折算成银钱,才三四百贯,其中大部分得投入日常消耗,结余可用在一百贯左右。
也就够两个月的酒钱。
好歹也是个小领主了,居然喝不起酒!
流云顿时立下一个小目标——
必须实现“僧坊酒自由”!
不论是发挥自身优势靠武勋获取封地,还是像其他的穿越者前辈们走商业路线,总之得想想办法了。
否则念头怎么能通达?
然而,小目标实现之前,姑且还得暂时忍耐一下。
……
伊织花了好长时间,才讲完家里的库存收支情况。
流云大致有了个印象,又把账本接过来,粗略看了两遍,觉得没什么问题,点了点头返还回去。
这时他感到少有两三分醉意,又兼听了一大堆数字,颇觉得疲惫。
正好天色忽然阴沉下来,时间虽是午后,天色却似傍晚。
流云决定睡一会儿。
这些天不是在赶路,就是在打架,还要兼顾思考时局,筹划路线,确实需要休息休息了。
接着,让仆役们准备好了热水,自己打算到卧房去拿浴衣。
伊织连忙一起跟上,殷勤服侍。
流云正要从回廊走进门里,她立刻跪坐在地上,仔细递了木屐,伸手帮忙脱下皮沓。
流云卸除佩刀,解下腰带,脱下羽织,她忙不迭一一接过来,分别摆放在合适的位置。
流云迤迤然来到卧房,她已取了换洗的浴衣,和干净的布巾,恭恭敬敬捧上来。
看着伊织匆匆的背影,流云心里有一股难以言状的愉悦感。
这就是传说中的大和抚子服务吗?
着实不错!
再来个三指礼和新娘三问就更好了。
流云心中如此意淫着,然后忽然发现一个细节。
这就是——
卧房中间,原有挂着的,把房间一分为二的布帘子,被撤掉了!
之前正是由于这一道布帘子的存在,无形中给人一种暗示,流云最终才选择了禽兽不如的道路……不对,是选择维护穿越者的高贵品行。
现在,梁柱上空空如也。
帘子已经消失了。
首先,虽然这是个存在超自然力量的世界,但是帘子成精自己走掉这种可能性还是很低的,可以忽略。
其次,流云很清楚地记得,自己并没有动这道帘子。
那么,就只有考虑最后一种可能性了。
流云指着梁柱,做出严肃认真的姿态,问到:“这里的帘子怎么收起来了呢?难道是侍女没经吩咐自作主张的?”
伊织夫人听了这话,先是一愣,继而面目通红,娇哼一声,原地蜷缩成成了个团,脑袋拼命往下埋,恨不得钻进胸口去。
不过,她的胸怀虽然还算宽广,却也装不下自己的脑袋。
如果是那天见过的对魔忍井河阿莎姬,那种身材说不定可以试一试……
等等,现在这个情形,心里还想着别的女人,是不是有点失礼了?
流云连忙集中心神。
这时,却见伊织已经收拾了情绪,稍微冷静了一些,缓缓抬起头,低声说:“是妾身让侍女们撤掉帘子的。”
说完又连忙低下头。
脸上的红霞,一瞥而没。
但身子不再蜷缩了,是恭恭敬敬地笔直跪在地上。
毕竟,她是已成熟的妇人了,可不是那种十几岁未出阁的,什么都没见识过的小姑娘。
明明十分娇羞,又尽力克制着,但最终还是克制不住的姿态,真是颇为动人。
见此,流云也不好意思再故意戏弄了,咳了一声,便直言不讳道:“既然如此,那我明白了。”
接着,伊织深深吸了口气,以双手的食指、中指和无名指按着榻榻米,先将上身平伏至紧贴地面,然后稍稍抬起上身,柔声道:“妾身……不才,恳请您垂怜。”
三指礼出现了!
虽然没有新娘三问,但是三指礼出现了!
是三次元,不是屏幕里面的!
拳王拉奥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我的人生,一片无悔!
流云起初心里觉得,还是有点太早了。
但瞬间又把这个心思抛到脑后。
虽然有点违背穿越者的高贵品行,但再忍下去,也太对不起小兄弟了。
而且从现代医院角度讲,憋太久其实是不利于健康的。
考虑到健康,那就没办法了。
毕竟,佐佐木流云是一个打算靠自身武力,来建功立业,扬名立万,实现“僧坊酒自由”的武士。
别的什么倒不打紧,健康是万万不能受损的。
想到这里,流云的决心逐渐坚定了。
他严肃地点点头说:“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动,我去洗漱一番便回。”
这时,伊织稍稍抬头,眼波流转,瞟了一眼,又立即颔首,轻声道:“请问……妾身是否有幸,服侍您……服饰您入浴呢?”
流云稍一思索,果断点头:“若拒绝这个请求,未免太不近人情。”
“是。”
伊织柔声答了一句,用力从地上爬起来,低眉顺目地跟在流云背后。
就在此刻——
忽然外面传来一个声音。
“主公!我从横山城回来了,从木下大人那里得到了十分重要的消息!”
是速水清兵卫的嗓门。
话音入耳,伊织掩嘴轻声惊呼,连忙从娇柔新妻调整到贤内助的状态。
流云心头火气,十分罕见地控制不住情绪,拍着大腿恨道:“这个速水清兵卫!我早说应该开革除籍,赶出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