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9 吾心吾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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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刀合一,是一种怎么样的体验呢?

之前为了破除妖怪不断复活的阵法,彼此签下血契之后,有了一种奇妙的精神链接,“长船长光”握在手里,仿佛自己身体的延伸一样,可以随着心意自然行动,仿佛都不需要发力了。

而现在,被本愿寺显如的“无间地狱”幻术激发,刀妖姬先是动摇,彷徨,继而又在流云的鼓励和开导下恢复了自信。

在这个过程当中,人与刀的关系,迅速的进一步升华了!

已经跨越了“身体的延伸”这个程度,成为身外之身,宛如另一个自己。

不止是“随心而动”,而是根本不需要刻意的思考,刀妖姬就可以智能地做出攻击。但又并非是不经允许的擅自行动,而是在符合主体需求的前提下发挥主观能动性。

佐佐木流云,与“长船长光”,如今可谓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瞬间他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和激情,从内心深处涌动而出,融汇贯彻了五脏六腑周身血脉。

每一个毛孔都协调到了极点,每一次呼吸都无比的舒畅。

自从穿越以来,好像就从没有有过如此上佳的状态。

我……变强了?

没错,我变强了!

虽然外形并无丝毫的改变,流云却骤然意识到,自己的膂力、筋骨、身法、反应,都有了相当可观的提高。

同时,“长船长光”上也有一道明亮的光芒闪过。

以及凭空而起的长吟。

刀妖姬在表达她的欣悦之情。

“长船长光”作为名刀,诞生的意义,就是跟随一位强大而又勇敢的主人,建功立业,斩将夺旗。

强大,这一点自不必说——刀妖姬诞生数百年以来,曾被两位数的剑士握在手里,但其中从无一人堪与流云相提并论,等量齐观的。

而勇敢呢?

过去,刀妖姬所接触过的悍猛无畏之徒倒也不少。

不过那些人的勇气,多少都建立在盲信的基础之上。有的是对主君,有的是对神佛,有的是对祖先,也有的是对自己。

放弃思考,舍生忘死,只凭本能去战斗,坚信自己能够战胜敌人,固然也算得上壮士。

但这样的勇气,从某种意义上看不过是一种狂妄的表现,往往并不够坚定。

特别是在这个怪力乱神的时代,一旦被意想不到的敌人,用诡奇的方式击败,便有滑入自我怀疑的风险。

人如何才能拥有贯彻到底的勇气呢?这曾经是“长船长光”所困惑的事情。

直到遇上了流云,心结才彻底通透。

这是来自后世教育的,凝结了无数哲人智慧的方法论,其稳定自洽的程度,远远不是十六世纪土著所能比拟的。

无论面临何种境遇,都能以自身的理性去判断。遇到超脱常识的存在,并不会惊慌失措,只会冷静地调整自身认知。

这份坦荡之心,大概可以称作是真正的“大智大勇”了。

……

这一瞬间,本愿寺显如“无间地狱”的幻术便告失效。

漫无止境的黑暗已经消失。

沸腾起伏的岩浆池,以及白骨漂浮的绿色毒潭,都全然没了踪迹。

巨大的刑具,成群的鬼卒,也都没了。

伊织、冴子、兴河师叔、随风师弟……他们受到折磨的幻象,尽皆散去。

惨叫声已绝于耳,血腥气更不可闻。

假象消失,真实的世界回来了。

依然是京都东郊的十字路口,四面是商屋和民宅。有的遭到劫掠而一片狼藉,有的门窗紧紧关闭。

本愿寺显如不自觉“咦”的一声。

然后身子一晃,退后半步,足下发软,面色犹疑不定。

幻术被破,施术者似乎也遭到一定的反噬。

不过,武田信玄通过“风林火山”召唤出来的四大妖物,带来的威胁仍然迫在眉睫。

风刃飞袭,根须缠绕,火球咆哮,巨石压顶,看上去已经封住了所有的方向。

但流云只是毫不急躁地轻轻握住刀柄而已。

他现在处在自己以前都很难想象的巅峰状态之下,对于临敌的自信心也比往日更加强大了许多。

不需要任何机巧,比敌人更强就够了!

等待四只人形的妖物接近到避无可避之时,流云才终于拔出了“长船长光”。

刀出,发出撕裂空气的凛冽之风。

红甲矮壮武士模样的武田信玄,忽然睁大了双眼,瞠目结舌,面露一丝惊惶之色,匆忙喊道:“退!”

但是已经迟了。

寒光四射,刀刃纷飞,划出一道美妙的圆弧。

来去如风的透明人形,在刀光下仍然显得迟钝。坚韧的根须藤蔓,瞬间化为齑粉。橙色的炽热火球,触及寒刃瞬息熄灭。雷霆万钧的巨石,寸断犹如摔散的腐尘。

斩杀风林火山四只妖物,流云只用了一招。

而且是转瞬之间。

风妖消散无形,现在似乎是成了真的风,融入空气中。林妖失去了嫩绿,变成了枯枝烂叶,散落满地。火妖只剩下一缕黑色的灰烬,四下弥漫。山妖分崩离析,由严密禁制的岩石转为细碎的沙土。

流云持刀而立,仿佛不曾消耗吹灰之力。

武田信玄在片刻的震惊之后,逐渐冷静了下来,双眉紧皱,正色悚然道:“显如上人,老夫以前可从未听说过,有人能在片刻之内,忽然力量剧增的事情。更别提是亲眼所见。”

本愿寺显如摇头苦涩道:“贫僧也是刚刚才发现,佐佐木流云此人居然曾与佛门上古先贤打过交道,而且得到了承认,继承了某件至宝,因此‘极乐往生无间地狱’的咒言对他根本无用。”

“幸好,他还是个凡人。”

两人几乎同时发出这样的感叹。

“大膳,掩护贫僧!”

本愿寺显如抛下一句急匆匆的话,然后双手快速结印,口中不断念出咒言。

在流云的上下前后左右,一共六个光球开始凝聚成型。

“上人放心。”

武田信玄点头作答,毫不犹豫,立即发动更猛烈的攻击。

一声轻喝,挥手抬起,用上了十足的力量。

从他充满怨憎污秽之气的身体上,蹦出一头大老虎来。

那只老虎身躯半虚半实,体型堪与巨象比拟,皮毛上散发着灰黑色的火焰,“嗷”的一声怒吼,猛扑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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