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门东印度公司的22艘帆船,在庸宪港留下人员看守运不走的粮食后,终于在吉婆岛之南开始向东航行。站在盖伦船波尔图号甲板上的陈良,眼神却一直北望不停。原因无他,陈良本想沿着越南海岸线去下龙湾寻找一下后世著名的鸿基露天无烟煤矿,却因为琼州海峡不许外洋船只通过,只能提早南行。
算了,自己也没带专业的探矿人员,而且就算找到了又能怎样,不还是要依靠越人采矿吗。就澳门这点人口,全拉来当矿工都不一定够。自己心中的大工业梦想总是蠢蠢欲动,但是睁开眼睛,看看澳门那一亩三分地,一万封顶的人口,最后一点小火苗都熄灭了。
“嘿,陈,我刚和会计对完账,算上货款和船费,我们这次能赚到二十万两!等回到澳门,我要在湾仔再开两个干船坞!”维耶拉兴奋的眼睛都红了,声音都高了八度。站在他面前的陈良,却正在为这个他感到悲哀,那样子活像吃煎饼果子要加两个蛋的暴发户。
在阿姆斯特丹,拥有二十个干船坞的船厂到处都是,而作为马六甲以东唯一一座西式船厂厂主,梦想却只有这么大点。拍了怕他的肩膀,陈良说道:“建四个吧,回到澳门我就向你下订单,我还要四艘斯鲁普帆船,另外四艘我要把改成双桅杆的,明年年中交货。”
“陈,这有点困难,即使新建船坞完成,我们也只有六个船坞。况且我还想再造一些硬帆船扩充下运输船队呢。”
“先别考虑造硬帆船了,潮汕船厂800两你都能买到千料的大广船了,如果我们要是打算清缴海盗的话,说不定还能赚点。”
陈良苦口婆心的向他灌输着造船不如买船,买船不如抢船的先进理念,才让他接下了自己迷你舰队的订单。澳门的很多事情就是这个样子,能用银子解决的东西,就绝不自己干。陈良也很想大炼钢铁,但是大明每年约为16 万吨的铁产量,几乎相当于18 世纪初欧洲钢铁的总产量,而且生铁价格绝对是全世界最低。那最适合澳门的做法绝对是进口初代产品,自己提纯加工,绝不是自己去寻找一个矿山,再组织上千人刨矿、冶炼。
纺织业、伐木业、矿产开采业、水稻种植业,这些劳动密集型产业还是交给别人吧,反正大陆、越南,乃至日本朝鲜最不缺的就是人。而澳门,陈良自己算过,就算某天明廷真的大兵压境,四十艘大船就能把澳门的明人、葡人外加黄梁都五族的人全部带走,还能给宠物留出舱位!而自己能做的就是一边优化各种资源配置,一边吸引东西方人才,集中力量投入到抢地盘和抢生意的光辉大道上!
12月15日清晨,船队终于返回了澳门,看着从船上运下来的白银和香料,港口的市民发出了震天的欢呼。虽然要等到五年后才能分红,但是这不能阻止他们对未来的美好崇敬。新任的澳门市议长亲自在港口迎接了公司舰队的返航,再次坚定了大家对澳门新任领导班子的信心。
一个月的离开,澳门有了更多的改变,澳门密会中的大多数内容开始实施。最先让人注意的就是港口出现了登记处。每一名进入澳门的外国人士都必须进行登记,如果要进入城区还需要检疫隔离。登记处还挂着来澳门定居人才引进条例,排在首位的是包括锁匠、炮匠、钟表匠、玻璃匠等手艺人,排在第二位的是参加过战争的士兵,排在第三位的是海员水手。这三类人经过五年的考察期后,就会自动获得不同比例的东印度公司股份,享受澳门市民福利。
这则消息一经放出,马上就在水手中引起了巨大反响,尤其是那些跟随商船来到澳门,完全没有保障的候补水手,很多人直接就让书记官帮他们填了表格。澳门市政厅登记的水手一下子就从四百多人飙升到一千两百多人,当然这也造成了一些商船耽误了返航。
然后就是随船工匠们,十七世纪出船只会携带一定数量的铁匠、木匠,甚至还会有火绳枪匠人。这些一直窝在船上如同苦役的人,听到这里有人欢迎他们,便忙不迭的回到了陆地之上。这让正在扩建湾仔分厂的卜加劳异常兴奋,他现在还承担着洪门机械厂的建设,陈良可是给了他20%的股份作为顾问费。
此时的陈良和卜加劳正在湾仔滩北的前山河畔,至于为什么不和维耶拉一起返回澳门,原因很尴尬。澳门的仓库无法装下十万担粮食,只能放在湾仔滩上新建的大型隔潮仓库中存放。直到下午,黄梁都倾巢出动的乡亲们还没从船上卸下货物的十分之一。
新会找来的木匠班子正照着卜加劳给出的图纸打造水力锻锤,由于是到湾仔工作,给的工钱又厚,洪门在大陆招募工匠方便得很。这种水力机械对于他们并不困难,直到现在他们还以为是舂米用的水碓,只不过那个红毛大匠头铁,居然想用铁锤来砸米,再向陈俭举报两次无效后,就按下心思努力做活了。不过他们也是第一次和七八个木匠班子一起干活。
卜加劳正绘声绘色地给陈良讲着最近炮厂的进展,尤其是在铁模铸炮上的进步。
“我们新招到了一个瑞典来的铁匠,他的办法很大程度上解决了炮管内外壁散热不均的问题,我们的废品率直线下降!”
实际上这名铁匠只是把铸炮时的铁内模做成了空心的,当红热的炮管内壁与内模充分接触时,内壁的热量会瞬间加热内模。此时再往腔体内注水,冷却水升温后再从预留的导出口流出,将热量带走。这样一来,不停地注水出水就可以做到循环冷却,在经过反复试验后,还可以通过炮管外壁颜色,控制注水速度的快慢,尽可能的使内外壁冷却速度一致。
“那么他有没有降低炮重和提高火炮安全性的办法?”一个没上过物理课的铁匠居然懂得液体比空气降温快,陈良对于这个铁匠多了一层期待。
“并没有,他现在除了整天围着明国工匠垒的炉子转,就是嚷嚷着要我从瑞典进口铁矿石。”卜加劳很无奈,那个叫做布洛林的瑞典佬看见明国人熔铁的工艺就像看见了心仪的姑娘,整天转个不停。
陈良当然知道自己所用的佛山铁料大都是以含硫很高的贫铁矿为原料,钢铁的硬度不佳。他到知道最近的富铁矿在哪,越南高平和太原全是60%以上的磁铁矿,可全都在深山老林里!琼州石碌铁矿倒是露天的,当地的官老爷也得让他采啊!
不过还好,陈良对这种猴版火炮质量并不在意,反正自己军队用的还是卜加劳厂看家的青铜炮。两人又说了会增强技术保密和洪门机械厂的事情,两个老人就走到了眼前,陈良定睛一看正是陈韶音和自己的老仆。
陈良赶紧上前一步施礼道:“小侄初归未及拜见叔父,怎敢劳您远迎。”
“谁说是来迎你,乃是你有要事不能耽搁,听闻你在此处,便来告你一声。”老头气喘吁吁的,可见事情确实紧急,不待陈良相问,老人径自说道:
“香山知县门下有位姓常的师爷,三番五次来寻我喝茶,六日前,终于和我说起,要向你借银5000两。”见得陈良疑惑,这知县管自己借银子倒是稀奇,难道新来的这位县太爷想勒索自己?
看着陈良面上疑色,老头又接着不耐烦道:“说是宫里有贵人到了广州府城,有人传下风声,说每县都要拿出五千两之数。”
“广州海道的汪大官也叫人通知市议会明国皇帝来了通知,说一个姓魏的太监要我们进献龙涎香。”此时一旁的卜加劳突然插进话来。
“姓魏的太监,难道是他?”陈良喃喃自语起来,倒是把旁边的陈韶音吓了一跳,自己这个妖孽侄子什么时候结交宦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