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想安抚锦宜, 但又不知说什么好,没有言语能够表达他此刻的滋味。
他的左手拢在锦宜的腰间, 手指触过那纤柔不盈一握的腰肢,突然生出一种想法, 他想把自己的秘密告诉她。
或许,该告诉她,自己不仅只有这一世,且还活了上一世,有着一些不堪回首的记忆,但他已经明白过来他该如何做……
“阿锦……”手在她腰间微微缩紧,握住了那一抹纤腰, 仿佛这样会让他觉着安心些, “我,我想告诉你,我其实……”
锦宜突然问:“这是要去哪儿?”
桓?静了半晌,那瞬间涌起来的念头犹如疾风中的落叶, 飞快地被卷走消失, 他才默默地回答:“自然……是送你回家的。”
锦宜道:“我……不想家去。”
他有些意外,却仍温声问道:“那也好,你想去哪里?”
锦宜道:“只要不回家……也不要去桓府。”
桓?轻轻笑了两声:“好,就依你。”
他打开车窗,往外轻声吩咐了几句,又将车窗掩起。
锦宜仍是伏在他的膝上:“三爷,你下午接了我父亲, 你……是不是也知道了今儿我家里发生了什么事?”
桓?道:“是知道了。”
“我想让父亲跟夫人和离,你也知道了?”
桓?怔了怔:“这倒没有。”锦宜跟桓素舸争执的事他知道,雪松呵斥了锦宜的事他也知道,但却不晓得为何父女两人会闹得如此,这会儿听锦宜亲口说了,这才知情。
“那你现在知道了,”锦宜放开他,翻了个身,又抬头看向桓?,“三爷是怎么想法的?”
桓?对上她凝视的双眸,锦宜的眼睛里仍有些许泪渍,看来有几分朦胧,又多有几分楚楚。
桓?并没有立刻回答她,又过了片刻,才说道:“我知道你的性子是最和善体恤的,何况那小孩子才只几个月大,按照你素日为人,是绝不肯做这种事,但你既然如此决定,必然素舸有什么令你无法忍的地方,所以不管你怎么做,我都明白,也都答应。”
两个人彼此相看,锦宜慢慢地靠向桓?胸口,他顺势也将锦宜抱住:“我还在想,为什么郦郎中竟会对你发脾气,原来是因为这个,只是他不高兴是情理之中的,毕竟素舸是他的夫人,你父亲一时受不了也是有的,你若早跟我说,让我出面便是了,就不必在今日受这场委屈。”
锦宜怔怔地听着:“你肯替我去说?”
桓?道:“当初素舸嫁过去便是因为我之故,先前我是不由分说要成人之美的霸道恶人,如今不由分说地再棒打鸳鸯,又有何妨?”
锦宜笑着点头:“原来,你也知道你是恶霸么?”
***
马车停在东城别院。
桓?接了锦宜下地,同她往内而去。
早先在他吩咐的时候,侍从已经快马来到报信,所以这会儿别院的仆从早又忙着将卧房整理洒扫了一遍,厨下也开始忙碌。
西风细细,夜影沉沉。
室内,锦宜道:“三爷,你可知道我为何要他们和离?”
桓?道:“为什么?”
锦宜道:“夫人不喜欢小平儿。”她顿了顿,语气又加重了几分:“她不止是不喜欢,是……是讨厌,是恨不得不见到他。”
桓?的心底窜过一阵寒意。
锦宜道:“我实在想不通。”
“嗯?”
“她为什么不喜欢自己的孩子呢。”
桓?想了片刻,道:“人跟人的品性不同,别说是人,就算是兽类,一面有那虎毒不食子的俗语,但同时,也有因饥饿或者别的缘故,吞食或咬杀自己子女的。不能一概而论。”
锦宜跟容先生打听那柑橘的事,桓?自然立刻知道了。
事实上,就算没有容先生告知,桓?也明白,桓素舸那日不会无缘无故摔倒,所以那天桓素舸喊他的时候,他才那样回答,后来锦宜想去探望的时候,他才故意阻拦。
只是他以为,生下了属于自己的孩子,至少会有些疼惜爱怜的骨肉天性。只是他仍是对桓素舸太过高估了。
锦宜皱眉思忖着:“是啊,唉。”
桓?微微苦笑,道:“可笑他们说的时候,我还不肯相信。”
锦宜道:“三爷听谁说的?”
她凝视着桓?,突然想起今日桓素舸指责身边老嬷嬷们的话。锦宜道:“真的是……林嬷嬷张嬷嬷他们?他们是三爷的人?”
桓?并未否认:“是。”
锦宜点点头:“怪不得夫人那样恼怒,你、你是一直都在算计她?”
桓?抱紧了她:“我若是一直都在算计就好了,我是后来才……不过也算是亡羊补牢。”
这会儿,锦宜以为桓?指的是前世。
但桓?所指的,偏偏只是今生。
那日,当他重新醒来,发现自己并不在那冰天雪地的北境边疆,周围也没有一望无垠的茫茫雪野,他摸了摸胸口,抬头惊而四顾。
这显然是在桓府的他的南书房,他人安然地坐在圈椅里,桌前的地上,火炉子烧得旺旺的,隐隐能看见那通红的一线火光。
桓?以为自己是濒死之际产生的幻觉。
直到门扇叩响,是阿青进来。
阿青道:“三爷,外头来了个人,说是什么……工部的郦员外郎,您是要见,还是不见?”
***
灯笼的光有些幽暗。
桓?回神,凝视着近在咫尺的锦宜,他忍不住握住她的手,此时此刻,似乎只有握住她的手感觉到她的体温,心才是踏实的。
桓?道:“还是不用理会这些了,何必只想这些不好的,不如想些好的,对了,我听子远的先生们说,他的文章做的很好,这次春闱,一定会有不错的名次。”
锦宜呆了呆,忙道:“你、你有没有……”
桓?起初不解,望着担忧的眼神,方会意地笑道:“你放心,我绝没有插手,何况卷子都是封了头题名号批阅的,我还不至于去做这种龌龊的事。且我看过子远的文章,他的文采是很好的,一定可以不负所望。”
锦宜松了口气。突然又暗笑自己:是她杞人忧天了,她一时因想到了前世,但前世桓?不管是答应对子邈的罪行网开一面,还是对亲戚们的升官……都是她去求的。
他虽然答应,却显然是答应的极不情愿。
如果不是她插手,就如桓?自己所言,他是绝不会做那种不上台面的事的。
桓?道:“……等金榜题名,到时候一定又有很多到郦家提亲的,你现在最操心的,不如是提早给子远寻一房贤惠淑德的妻室,对了,你有没有看中的人家?”
锦宜心中一阵欢喜,同时又微微地恍惚:前世子远残了双腿,虽然她也曾要给他寻觅一房好妻室,但子远早已灰心,不愿再连累好人家的女孩。
但这一次不同了,春闱在即,子远也可以如同其他考生一样一展所长,以后,也可以意气风发地娶妻生子……且桓?居然也为他把私事都想到了。
也许,她应该很满足了。
“在想什么?”桓?见她不吱声,手在她的颈间摩挲着,悄声问,“今天晚上你怎么总是心不在焉的,我是多久没跟你见面了?还怕成亲前都见不到了呢,好不容易见到,你可别人在心不在的。”
锦宜抬眸看向他:“三爷……你的伤怎么样了?”
桓?道:“好的差不多了,只是容先生说,有一处伤到了骨头,所以还得再养一养,总之不妨事。”
锦宜道:“真的吗?那……让我看看。”
桓?本不想再让她担心,毕竟伤虽然好了,身上还有些疤痕未退,可转念一想,便道:“看是无妨,只是样子有些难看,你可别吓哭了。”
锦宜却没有跟他玩笑的心思,固执地催:“让我看看。”
“好好好,”桓?低头要去解衣,突然心动:“阿锦帮我。”
锦宜愣了愣,却果然缓缓地站起身来。
桓?极为意外,心里又生出一种狂喜。忙站直了等她亲自“伺候”。
两人对面儿站着,锦宜望着他,他仍是那样高,就像是……像是前世的某些记忆。
锦宜清楚的记得,那天春雨连绵,悄然深夜他突然回到房中,身上似乎带着外头湿湿冷冷的雨意,也不知雨丝有没有沾到他的脸上,那俊美犹如天神的脸上似有些晶晶微光,两道浓眉却越发乌黑,凛然透着一股不容侵犯的冷意。
她吓得慌了神,针扎破了手指,虽然疼,却又不像是真的疼,反而呆呆的。
那鲜明的血珠儿却像是预兆着什么。
所有人、乃至天地在一瞬间都消失了,他走到身旁,问那件儿给子远做的衣裳,她浑浑噩噩地,也不知回答了些什么。
直到他将自己的手指含入口中,那时候,就像是整个身体,甚至三魂七魄都给他含在口中,吮吸而去,隐隐战栗之际,又是那样酥软,温暖熨帖,无法自禁。
深深呼吸,锦宜解开他的腰带,桓?的身段儿很好,腰身修挺,端的是“玉树临风”这四个字的最好演绎。
锦宜将衣带放在桌上,又去解他肩头的纽子,这就有些费力了,脚尖情不自禁地轻轻踮起,身形一晃,就被他轻轻抱住了。
桓?笑了声:“怎么还是这么着……”他在这刹那想起了前世锦宜为自己解衣的场景,却又忙噤声。
幸而她没有留意,在他胸口微微一伏又将他推开:“三爷别动。”
桓?呼了口气,重又松开锦宜,锦宜小心为他将外衫褪下,又将里衣解开,一寸寸地往下,露出肩头的伤痕。
因为习武,他的肌理完美而有力,完全不像是文官一样软绵无力,就像是上好的玉质,摸上去有一种发自心底的安全感。
只是,肩头的伤破坏了这种“玉山”似的完美无瑕。
锦宜绕到他的身后,仰头仔细打量着那伤痕。
桓?无法回头,却察觉她在细看,无端竟有些不安,便道:“这个有什么好看的……”话未说完,锦宜的手自腰间抱了过来,背上也是她贴靠过来。
她的身量毕竟矮他很多,脸贴在背上,竟还够不到那伤处,锦宜低低道:“以后可别这么着了。”
桓?怦然心动,摸摸她的手:“阿锦是心疼我?”
“嗯。”
桓?拉着她的手,把她轻轻拉到自己身前儿:“你放心,我答应你,以后再不会了。”
他俯身,手指抬起她的下颌,轻轻地亲了下去。
唇瓣厮磨,浅尝辄止。
桓?知道自己这会儿衣衫半褪,看着很不像话,不敢放任下去。
但就在他打住的瞬间,锦宜抬手勾住他的脖颈,踮起脚尖儿,主动吻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