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君书承认自己说的话有点暧昧和试探, 但是对上李玙剔透的双眸, 他还是懊恼自己有点冲动了,虽然并不后悔。
他又补上一句:“我这个泥人送给你吧!”
真挚的眼神, 十分正常的语气, 面上扬起和朋友相遇的喜悦笑容。
一切都十分正常, 李玙却莫名觉得不自在。
可能是子舟的话让他总觉得怪怪的, 但是似乎又没什么不对。
李玙接过那个泥人版叶君书,“谢谢。”
叶君书笑眯眯的走到李玙身边,“阿玙,我们一起逛逛吧?咱们好久没见了,还以为你早将我这个朋友给忘了呢!”
叶君书说到后面, 变得哀怨极了。
自搬新家那天匆匆见了一面,李玙便再无踪迹,可惜他达不到李玙的那个阶级层次, 想知道他的事都没途径。很多时候,上面发生了什么,如果有意掩盖的话, 他们平民百姓根本无知无觉。
今晚能和阿玙遇见,叶君书花了很大的努力才将心中的狂喜压下去, 只显露出好友意外相逢的喜悦。
这座城市那么大,那么多人, 然而冥冥之中,似乎总有一条线将他们系在一起,总能让他们遇见。
叶君书想, 怪不得有人会感叹有缘千里来相会呢!缘分,真是种奇妙的东西。
李玙没拒绝。
两人一同随意走着。
叶君书看到李玙披着他送的披风,脸上笑意更深,“这披风很衬你。”
李玙摸了摸肩上的绒毛,“我很喜欢,谢谢。”
叶君书说道:“阿玙,一直还没对你说,新年快乐,元宵节快乐。”
“同乐。”
或许是周围的气氛所染,他觉得自己此刻的心情不错。
来来往往的人基本都人手提着一个灯笼,而李玙两手空空,叶君书看了看手里的四不像,嗯,这么丑的灯笼,他也送不出手。
瞅见前面摊子的灯笼品种挺多,还很精致,便带李玙过去,然后道,“你喜欢哪个?”
基本上在此佳节摆摊挂灯笼的,都很风雅,并不是拿来卖的,而是作为猜灯谜对对子之类的奖品,叶君书扫一眼谜题,对他来说没什么难度,因此很自信的让李玙挑选。
李玙本想拒绝,但看友人兴致勃勃的模样,到口的话变成了“嗯”。
他垂眸认真挑选起来,然后指指那盏威武霸气的雄鹰灯笼,“那盏吧。”
叶君书点头,便问老板,“赢那盏灯笼需要怎么做?”
摊位老板笑眯眯地答:“猜出这上头的其中三道谜就可以了。”
简单的谜题已经早早被人取下答完,只剩下十几道颇有难度的题。
叶君书随意指三题,“一钩新月挂西楼——禾;一月复一月,两月共半边,上有可耕之田,下有中流之川。六口共一室,两口不团圆——用;孤帆一片日边来——旧。”
摊位老板闻言一乐,连连点头,“这位少爷都答对了,这盏灯笼是你的了。”
他将那盏飞鹰灯笼递过去,叶君书想了想,“能帮我点上蜡烛吗?”
“可以。”
蜡烛点亮后,映照着整个飞鹰更加威武霸气,叶君书接过来递给李玙,然后两人离开摊位往前走。
河堤上,无数的人停留在岸口,各种各样精致的花灯被放在河面,随着和缓的水流静静流淌。
整个河面仿佛开满了鲜花,氤氲的烛光将河面染了一层晕光,十分漂亮。
叶君书和李玙也站在河岸边,寻了一处位置较好的地方一同欣赏这美景。
叶君书本也想和李玙一起去放河灯,但是考虑到李玙的性子,叶君书本能的觉得他不喜欢这种操作,便没作声。
“阿玙,你的事情已经解决好了吗?”虽然上次阿玙答应过他,等他把事情处理好后就和自己说,但是叶君书觉得,就这么直白的问,有点唐突,于是便从这个口切入。
李玙颔首,他记得自己的承诺,所以便没多做隐瞒,“宫里出了点事,不过现在已经解决了。”顿了顿,李玙看向叶君书,“我的身份你应该知道了吧?”
叶君书将来考科举走仕途,他们总有在正式场合见面的一天,李玙没想过隐瞒身份和他往来。
叶君书点头,“大概猜出来了。”阿玙的身份并不难猜。
李玙淡淡道,“这事儿将来你说不定也会知道,皇后娘娘和七皇子惹了陛下震怒,我去周旋了下,后宫之事向来不容外人置喙,你知道就好。”
李玙并没有说得很详细,他觉得子舟的目光应该放在朝堂之上,那才是他该关注的地方。
叶君书听到涉及到后宫之事,便知不是他能探听的,便没深问,只说道:“没事就好。”
李玙犹豫了下,还是道:“我们来往的事,以后还是尽量避着点人吧。”
“为何?”叶君书讶异道,他有那么见不得人吗?
“你的仕途还没开始,如果被人知道你和李家交好,容易被打上标签,这样一来,于你的仕途十分不利。”
说不定还没开始就被他的对家压下去,从此夭折。
“你是方大人的师弟,这个身份对你的发展才好。”方大人是个纯臣。当权者用得最放心也最器重的,是亲皇派的。那些人才是皇帝真正的心腹。
“我知道了。”叶君书莞尔。
他知道李玙是站在朋友的立场上才和他说这些的,叶君书心领。
但是事实上,他的立场早已确定。更何况,阿玙还是他心系之人,该怎么做,他心里模糊有个想法,只不过现在想这些尚且过早,一切等他考上再说。
李玙以为他明了自己的意思,点点头,便没在说话。
他的视线又落到叶君书一直拿着的灯笼上,丑得这么有特色的灯笼,他一早就注意到了,只是顾忌着身份没有问。
他忍不住想,这么丑的灯笼,难道是子舟喜欢的人做的?才会那么珍惜,片刻不愿离手?
不过想想也正常,子舟年纪不小了,该议亲了。
“这是我孩子……咳,弟弟们一起亲手给我做的。”叶君书不自觉挺起胸膛,语气带着骄傲,孩子们对他多有孝心,虽然的确四不像了点,但架不住心意满满啊!
叶君书见李玙似乎感兴趣,便兴致高昂的和他说道,“我有五个弟弟,你知道的吧?家里我老大,老二是……”
叶君书说起家里的孩子,那可是有说不完的话题,估计说上个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李玙也不觉得无趣,听得十分认真。
不知不觉河岸两边的人群渐渐散去,河面上的灯光零零落落,很多河灯的烛火已然熄灭。
直到带着寒意的夜风吹过,脸上一片冰凉。
颇为强劲冷冽的风吹动两人的发丝衣摆,叶君书蓦然发觉,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下半夜了。
李玙拢拢披风,朝叶君书说道,“我们也该离开了。”
叶君书点点头,心中颇为不舍,但是的确到了散场的时候,他家那边的人没找来,估计已经自行回去了?
两人往回走,繁华落尽的街市显得有些空旷,余落三三两两的人,还有一些摊主在收拾东西。
两人走到叶君书和余茂林摆摊的地点,惊奇的发现,余茂林竟然还坐在摊位前,他快步走过去,“茂林?”
余茂林此时身上也披了件厚实的披风,看到叶君书,直接一个白眼,“你还知道回来?”
呃,他怎么有种正牌妻子半夜当场捉奸出轨丈夫的既视感?
他甩掉这种诡谲的想法,“你怎么还在?”他还以为早回去了呢!
“等你啊!”余茂林黑着脸道,然后看到很有存在感的面具人,“这位是?”
“朋友。”叶君书介绍道,“李玙。”
然后对李玙介绍道,“这是我的同窗好友,余茂林。”
两人互相点头打招呼,心中各自冒出一个想法——
余茂林:两个字的姓名,这是个哥儿?
李玙:之前那个出了两副无人能解的对子是他们出的?
李玙问道:“对联对出来了吗?”
余茂林勉强给个好脸色,“没有。”
李玙点点头,然后说道,“那我先走了,告辞。”
叶君书连忙道,“我送你。”
“不必,我就在前面不远。”
叶君书自然不放心,李玙便指指前面,“接我的人来了。”
叶君书看过去,果然看到不远处逆光站着一个高大的人,便止住送他回去的念头,目送李玙走到那个人面前,随后带着那人离开。
叶君书惆怅,什么时候他们才能时刻见面呢?这才刚分别,他就依依不舍了。
余茂林在一旁上下打量,好似第一次认识叶君书一般。
等叶君书注意到他的目光,然后低头看自己一圈,“怎么了?”他有什么不妥吗?
余茂林盯着叶君书,缓缓吐出四个字:“重色轻友。”
叶君书:“……”
叶君书果断转移话题,“孩子们呢?”
“君昊和南阿麼他们带回去了。”也就只有他在等这个说出去走走很快就回来结果一去不回的家伙。
“那我们也回去吧。”叶君书真诚道。
这厢,李玙和护卫官离开,并没有再回客栈。
李长川已经回了侯府,只留下护卫官等人,还有一辆马车。
李玙坐上马车,一路快马赶往侯府。
而侯府此时还灯火通明,早先回来的李长川并未睡去,反而在等李玙回来。
等见到人,李长川还没说话,李玙就皱着眉头道:“哥,你怎么还没去休息?”
李长川意味深长地道,“弟弟和个外人聊天聊得浑然忘我,哥哥哪还有心思睡觉?”
他的目光落到李玙拿着的东西上,挑眉,“这是他送的?”
天知道他在厢房久等弟弟不回来,担心出事让护卫官去找,谁知没多久护卫官就告诉他弟弟在和一个陌生爷儿在河堤看河灯时,心里有多么纠结。
一方面有弟弟被抢走的危机感,一方面又欣慰这世上的人不是所有人都瞎,看不见弟弟的好的,弟弟还是有追求者的。
纠结来去,李长川恨不得直接去现场将弟弟抢回来,幸好他还有理智。
“那个人是谁?”
李玙皱起眉头,“我以前和你说过了,一个新认识的朋友,刚好碰见就一起聊了会儿。哥,这么晚了,你该去休息了,有什么事白天再说,我回房了。”
说完,李玙转身回自己的院子。
李长川:“……”他怎么觉得,弟弟好像没那个意思,难道不会害羞吗?嗯?难道是他误会了?
李长川顿时更纠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