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宣璟听闻, 手下一顿, 随即不安地看向泰安帝,道:“父皇您说的哪里话?儿臣怎会有怨言?”
他半垂下头, 情真意切道, “正如儿臣方才所言, 大皇兄入朝多年, 其能力出众,满朝上下文武百官有目共睹,儿臣是极为敬佩的。”
“何况儿臣接触朝政半年还不到,什么都一知半解,若是让儿臣向大皇兄那样处理政事, 儿臣怕是反而拖后腿……”
夏侯宣璟羞愧极了,“如果可以的话,儿臣也想为父皇分忧, 但儿臣愚钝,为了不去添麻烦,就只好来叨扰父皇了, 父皇莫要烦了儿臣才是。”
夏侯宣璟说得大大方方不带半点遮掩,泰安帝听了面色缓和, “你资历尚浅,不懂这些情有可原, 玳儿接触政事多年,很多方面值得你学习。”
“儿臣定会好好向大皇兄学习!”夏侯宣璟认真道。
这时大总管带着宫侍进来,“参见陛下, 见过七皇子。”
夏侯宣璟看到宫侍捧着药碗,顺势将书本放一边,验过药汤无毒后,方捧着到泰安帝身侧,“父皇,该喝药了。”
……
夏侯宣璟伺候泰安帝睡下后,方才离开。
他先去看了李皇后。
李皇后年节时小病了一场,不过没有泰安帝那么严重,只是有点轻微咳嗽,很快就能好转。
李皇后询问了泰安帝的情况,得知好了很多,心里也松了口气。
如果不是他自己也身体有恙,他会亲自去探望,但未免互相过病气,李皇后就没过去了,只让心腹代表慰问。
“璟儿你也是,最近天气变换,得注意不要坏了身子。”
如今的天色灰暗,眼看似乎要下雨。
冬天刚过,还留有一丝尾巴,似乎还会来一场寒,这个时候更不能粗心大意。
夏侯宣璟道:“姆后您也是,要多注意身子。”
泰安帝的那句突如其来的问话夏侯宣璟并没有和李皇后说,他也需要静养,夏侯宣璟就不想拿这些事去烦扰。
后宫宫务已经够姆后操心的了。
夏侯宣璟没待多久,就回到自己的寝宫。
他尚未大婚,也还没有封王,所以他依然住在宫里。
夏侯宣璟在书房坐了一会儿,随后拿出纸笔,写了几句话,叫来心腹,让他传递出去,随后坐在椅子上发了会儿呆。
夏侯宣璟被父皇突然这么问,心下心惊胆战的,他不知道父皇对他的回答满不满意,或者说是信不信。
但是他心里的确是这么想的。
夏侯宣璟经过叶君书的开解,看得很开,他现在正是如饥似渴汲取实际经验的时候,正该多听多看多思多想。
大皇兄代理朝政,的确让他很有压力,但是另一方面而言,他这么迫不及待的表现,父皇未必欣喜。
父皇独揽大权已久,即使年纪大了,也未必愿意看到自己的孩子觊觎他的东西……
思及此,夏侯宣璟心中安定了些。
而另一边,李玙收到夏侯宣璟传出来的讯息,沉吟了片刻,随后让人迅速去查探消息。
夏侯宣璟传的信息正是芦关之事。
他觉得这个时候突然爆出这么大的案件,有些蹊跷,夏侯宣璟担心玳王利用这事做了什么。
李玙知道后,同样第一时间觉得有异。
芦关盐运使姓付,那是个一丝不苟的正直官员。这样的性子在官场上不太讨喜,但也能用。
付盐运使兢兢业业,熬了几十年的资历,才谋得这么一个有前途的外职,也是因为其清廉,见不得贪官污吏的性子,泰安帝才放心的将人放着这么个肥缺上。
结果不过半年,竟被奏折一状告了。
或许人心难测,付盐运使没能抵住诱惑,但抑或许,是因为其拒不收受贿赂,惹恼了当地官员和盐商,甚至动了别人的利益,所以干脆联合起来泼脏水,企图把人搞走?
这里面的水有多深,李玙是极为清楚的,他更倾向于后者。
不过事情没查清楚前,不能下定论。
芦关距离上京有段路程,再加上需要深入暗查,消息可能没那么快传回来。
李玙便暂时放至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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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哥,来,咱俩喝一杯。”
两樽酒杯轻轻扣在一起,一触即分,杯里的玉酿各入两人口。
“提前恭喜王爷得偿所愿了。”
“表哥你功不可没,哈哈……”
两人正是玳王夏侯宣玳和明鹏展了,他们面对面坐着,惬意的饮酒。
“芦关之事确定万无一失了吧?”明鹏展确定的问道。
“当然!”
夏侯宣玳志得意满,“芦关是咱们的大本营,派去的钦差暗地里是我们的人,谅那姓付的插翅也难飞。”
夏侯宣玳要发展势力,要养门客心腹,哪哪都需要银子,单是名下自己的生意庄子铺子的来钱太慢,他的主要来钱渠道就是收孝敬,甚至让心腹去不折手断的敛财。
芦关便是夏侯宣玳最大的敛财处,这么多年来,一直平安无事。
但自半年前新上任了个盐运使,他们拉拢不成,甚至被反追着不放,弄得他的人束手束脚。
夏侯宣玳记恨很久,曾经他就丢了临江边道那个银窝,如今这么一个金窝他肯定不能再放弃,既然人不能为他所用,那就别怪他心狠手辣了。
他让他的人造出盐运使贪污受贿的假象,连钦差都用了自己人,在这么多人证物证在,那姓付的唯有死路一条。
思及此,夏侯宣玳得色的再次饮了一杯酒。
明鹏展也露出笑容,他相信在算无遗策之下,定能得偿所愿。
几杯酒下肚,气氛热烈,两人说话越发随意。
明鹏展恭维道:“陛下让您代为处理朝政,可见对您寄予厚望,如今朝中上下都在猜测,陛下是属意您继承大统。”
夏侯宣玳听了,越发得意。
“本王乃父皇长子,父皇选择本王乃情理之中,何况众多皇子中,谁能与我争?”
“确是如此。”明鹏展赞同,“陛下身体有恙,第一选择就是王爷您,可见陛下对您极为信任,也认同您能力。”
“自您代为处理政务后,以前很多立场不定的官员,也开始向王爷您靠拢。”
“算他们有眼光!”
“敬王爷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两人言笑晏晏的互敬几杯酒,红晕染上脸颊,眼里似乎也有了几分醉意。
夏侯宣玳得意过后,心里又有郁色。
“纵是万人之上又如何?”终究还在一人之下,何况他不过只是暂代,待父皇身体痊愈,还是要交还回去。
很多事,同样要父皇点头才能办,他小心翼翼的不敢表现半分揽权之意。
不是他的,终究不是他的。
明鹏展便道:“万万人之上,到那至高处,不过是迟早的事。”
迟早?迟早又是什么时候呢?
夏侯宣玳沉着脸喝了几杯酒。
如果他能马上即位就好了。
夜长梦多……
夏侯宣玳倒酒的动作猛然一顿,他刷地抬头看向明鹏展,激动道:“表哥,这是个天大的好机会啊!”
“什么机会?”明鹏展被夏侯宣玳惊了一下。
“大表哥,这是大好的机会啊!”夏侯宣玳再次说了一遍,他的眼神异常明亮,明亮得近乎诡谲。
“你的意思是……”明鹏展领悟过来,背后陡然惊起一身汗。
“如果父皇的龙体不得好转,没有足够的精力处理朝事,就只能……”退位让贤了。
夏侯宣玳赤红了眼,他站起身在明鹏展面前来回走几圈,越想越激动。
众多皇子中,只有他有能力继承大位,谁也争不过他!
夏侯宣璟被交口称赞又如何?终究不过是刚刚接触政事的黄毛小儿,论口碑,论能力,论势力,哪样比得过他?
只有他才是最有资格坐那个位置!
如果父皇病情加重,迟迟不能好转……
这段日子夏侯宣玳处理奏折,明显能感觉到太监宫侍和朝臣对他愈发恭敬恭维,俨然将他当未来皇帝对待。
浅尝到这种滋味的夏侯宣玳,更加不舍得放手。
他不过是代理处理政事,重大要事还是要向泰安帝秉明做主,小事就自己处理了。
多么令人迷醉的权利,至高无上的权利!
怪不得人人都想做这至高无上之人。
夏侯宣玳只是稍微沾了沾,就让他不舍得放手。
明鹏展抖了抖手,随后放下杯子,“可是太医说,陛下的病情并不严重,很快就能康复……”
除非再等几年,否则的话只能……
夏侯宣猛地看向明鹏展,定定地说道:“我已经三十五岁了!”
再等下去,他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继承大统?三年?五年?十年?
到那时,他都多大年纪了?
即使他继承了皇位,他还能坐多少年?
如果他筹谋大半辈子,最后只在那个位置坐个几年,他怎么可能甘心?
泰安帝好好休养一阵子,看那架势还能在位好多年,如果他有皇阿麼的寿命,那到时还有他什么事?
既然没有机会,那就创造机会!
父皇十六岁就继承大统,如今都坐了几十年了,该让位了……
“大表哥,这是我们的大好时机。”夏侯宣玳轻声道。
明鹏展虽刚诧异夏侯宣玳如此狠心,想对自己的父皇下手,但是他往深想了想,这的确是个大好机会。
如果泰安帝就此虚弱下去,而此时的七皇子尚未完全成长起来,不足为惧。
到时有资格即位的,只有玳王,也只能是玳王。
思及此,明鹏展的一颗心也火热起来。
差点就一口答应。
不过他还有理智尚在。
明鹏展严肃道,“此事兹关重大,需细细谋划,而且,我们还需和贵妃娘娘以及父亲商量,方能行事。”
他们不能露出半点马脚,不然就是诛九族之罪,王爷或许还能留条命,但他们必死无疑。
他们不但不能露出半点马脚,还可以将此事陷害给对手,比如七皇子……
一石二鸟之计,届时王爷即位,更加万无一失。
夏侯宣玳也不认为光两个人来谋划就能成功,这事还得他姆妃和舅舅亲自筹谋才有机会。
“你回去说服舅舅帮我,我去说服姆妃。”
都是他的至亲之人,夏侯宣玳不担心他们不帮忙,只是这事太过惊险,需慎之又慎。
想到泰安帝,夏侯宣玳的心里有瞬间的惶恐和心虚。
泰安帝对他来说,是从小就开始的敬仰。
只是泰安市近年对他不假辞色,插手限制了他的势力发展,耗尽了他对泰安帝仅剩的一点亲情。
自古天家无父兄,成王败寇,休怪他心狠手辣!
何况他并不是要泰安帝的命,只是让其身体虚弱,没有精力再坐那个位置。
他会奉其为太上皇,荣养余生。
思及此,夏侯宣玳那仅有的半点心虚泯灭,甚至理直气壮的想,他也是为父皇着想。
父皇年纪大了,再像以前那样处理朝政心有余力不足,他身为长子,正该为其分忧。
夏侯宣玳想到自己即将谋得大位,整颗心激动得狂跳。
这可是天时地利人和的好时机!
父皇的病情本就反反复复,即使将来加重,久不得好,也不会惹人怀疑,即使到时事发,也可以推到他人身上。
他姆妃在宫里的势力深不可测,可以让他的计划实施……
如果有朝臣胆敢反对,还有舅舅和表哥在。
夏侯宣玳想了方方面面,觉得自己即位乃天意。
他的眼神愈发明亮,不过即使迫不及待,他也不能让自己身上有污点。
作者有话要说: 预计端午三天假一鼓作气完结正文的,希望不会有变化→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