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新鲜猪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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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暖,一路上,熬过冬天的树枝仿佛一夜之间吐出一身的绿色舌头,抓住鬼楼的蛛网似的藤蔓也不例外。

门是打开着的,可以看见一楼大厅的大多数摆置,黑色旧沙发围着一张古色古香的茶桌,对面是黄木电视柜,上面摆着一台TCL液晶电视。

萧峰抬脚就要进去,走来两个穿着廉价衣服烫着黄头发瞎赶时髦的妇女叫住了他,皆面露惊慌和担忧,正符合她们多舌又热心的形象:“警官,你别进去!那里面有害人的脏东西!”

“唔?说一说吧。”

“这屋怪得呐,不仅里面死过人,它后面的臭水沟还挖出碎了尸的女人呢!经常闹鬼,住我们这里的多数人大都听见过。有天夜里我路过这儿,就听见有小孩哭,后来还听见有女人哭,可怪了,你别进去的好!”

“是啊是啊……”另一个妇女也跟着附和,禁不住打颤,陷入了当时的可怕回忆,满眼惊惧,“大概十几年前吧。太远了,忘了到底哪一年哪一天了。夜里我起来上厕所的时候听见了小男孩的哭声,从鬼楼方向传来的,吓死了。后来,十年前吧,又是夜里,我听见了女人的悲惨哭声,我老公也听见了。”

萧峰上过中学,放过三年兵,当警察二十几年,脑海里早就深植了科学观,自然不相信鬼神一类的传闻。跟那两个几乎和他一样年龄的妇女说了声谢谢后,便抬脚踏入了鬼楼大门。

这不是自己找晦气么?她们摇着头走开了,边往前走边回头,眼里依旧有一丝担忧。

萧峰关上了门,带起了一股风,卷起地上不少微尘,反锁。四周一看,家具少得可怜,几乎没有可以藏人的死角。

打开电视开关,有电,屏幕亮了起来,湖南卫视的《天天向上》重播,却没有了搞笑担当的欧弟,多了一个新面孔的小鲜肉,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关上电视。萧峰爬上狭窄的老楼梯,锈迹斑斑的铁扶手,脚上的台阶一片瓷砖都没有,房间很有七八十年代的既视感,宛如走进了老电影或者怀旧电影的画面里,鼻息间弥漫着些许的腐败气味,说不清楚到底什么味。

难以想象竟然还有人住在这种房子里,前天晚上他们还在楼顶上吃蛋糕吃烧烤过生日party呢!

来到二楼,大厅只有简单的木桌子和几张木椅子,看起来用于读书或者休息。桌子上放着热得快,和陶瓷杯子两只,都是功夫熊猫的图案。一只是空见底的;另一只剩半杯水,用手一碰,冷的。

抬头,扫视一周,墙几乎光秃秃的,没什么装饰物,但是有矩形大相框,无数双眼睛瞪着萧峰,他走到哪里目光就到哪里。

她,死者恐怖直播夜的网红女主播,穿着天蓝色的校服,就在他的面前,在相框里的相片里。

微风纷飞着她的长发,那么柔顺,萧峰似乎摸到了,海藻般纠缠双手,也勒住他的脖子,变成了咬人剧毒海蛇。

她似乎活了过来,明亮泉水般的黑眼睛那么迷人,是让许多男人沉沦的那种,清纯透彻。

他,又是她的谁?也穿着天蓝色的校服,她微笑着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两人以亲密的姿态坐在体育场的彩色露天观众席,看起来绝配。

萧峰摘下相片,仔细看。他高大的身材配着一张俊美可比女人的脸,浓黑的短刘海之下剑眉傲然,深邃的眼睛透着一股夜行动物的野性,鼻梁高挺细窄剑眉,嘴唇很薄,面部线条分明完美,是青春期少女都会喜欢的百搭男友。

萧峰注意到了照片中白静和宁臣之间的撕裂痕迹,上面用透明胶带重新贴合。看着看着,忽然,一个人因恨而怒撕照片的画面在脑力自动生成。

全摘下了有白静存在的所有照片。第二张,她依然天蓝色的校服,坐在青青草地上,笑成了一朵白色的花,脸皮白得近乎透明。把校服穿出高度的女生不多,她是萧峰见到过的最美最具青春气质的唯一一个。

接下来不得了了,大发现!

这是警方疏漏的证据,抓捕宁臣失败后,正好清明节到了,许多案件又拉去了不少的警力。所以,竟然没人注意到他住的地方,来这里查找线索。

此类疏漏的情况在以前也是常有发生的。毕竟,现实生活中破案没那么容易,神探大多是小说家们利用他们功力深厚的吹牛功夫关紧了门虚构出来的供普通大众娱乐的人物而已。

头号嫌疑人宁臣似乎是个跟踪狂,在各个地方处于各种状态的白静都被收入他的镜头中。在一张照片中,只有白静的背影,她的前面是电动的小区门,保安室的墙上挂着金闪闪的牌子——青华小区。

青华小区,正是白静惨遭杀害的地方!而在现场提取到了两个人的鞋印。

一个是受害者的姐姐白灵,一个是宁臣。他们两个在大雾之夜突然成对出现在江豪酒店,坐着电梯直上楼顶,楼顶当晚却碰巧死了一个人,他的名字叫做尤平,是白静的第二任男朋友。

萧峰感觉真相正在靠近,谜团即将解开。他又有了一个重大的发现——掘开坟墓吃尸体的小女孩!

一只眼珠子黑一只眼珠子蓝,只要看过一眼,一生就不会忘记这个奇怪的小女孩。诡异的感觉突然在心里萌发,直到全身自动反应,鸡皮疙瘩突突冒出来。追捕快递员的那一夜仍历历在目。

手电强光下,一个小女孩把头埋进从坟墓里棺材中扒出来的腐烂尸体的腹腔,吃得津津有味,满满回过头来,嘴边和牙齿全是暗红透黑的血液,不断往下滴,几段肠子从手上滑落。她的眼睛,是那么奇怪,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一双眼睛——一只黑色一只蓝色。

她大概是他的妹妹吧。

萧峰继续在鬼屋里乱转,搜寻一切可能有利于案件侦破的线索,证物。

一间卧室的门没锁,只要大门关好,那么里屋锁不锁倒是没那么要紧,更何况这是远近闻名的鬼楼,远远比游乐场里的鬼屋更让人恐惧,只因为神秘,未知,以及可怕的想象和猜测。

书桌上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还有一个超大的可乐瓶,但里面装的绝对不是可乐,颜色就不对劲。

血。

萧峰想起了昨晚胡来说的话来——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我觉得也很奇怪。就是我爸每天都会给他送去两大瓶新鲜的猪血,是那种大可乐瓶子。”

僵尸传说?

她来了,终于出现了。

萧峰在家正要打开从鬼楼拿回来的笔记本电脑的时候接到了局里来的电话,说白灵,也就是白静的姐姐,人间蒸发了半个月之久的她终于出现了。

认为她可能遭到杀害的人松了一口气,认为她杀了自己妹妹的人则深吸了不下一口气。

自首吗?萧峰骑着老自行车穿街过巷火速赶往白马公安局。

右边的白灰墙壁,是那么苍白,仿佛死人无法掩饰的脸,上面挂着一排字——“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白静已经死去,此刻又活了过来。不,她真的死了,她不是她,她是白灵——死者白静的姐姐。

她们是那么的像,真是漂亮,一线女星舞台下素颜恐怖不及这两姐妹。

无论相貌和身材,两人几乎毫厘不差,恐怕——连自家父母都有弄错的时候吧?双胞胎姐妹。

萧峰想到了尤平,死在了江豪酒店的楼顶,恐怕和白灵脱不了干系。

她就坐在对面,双手搭在一起,放在小腹前,坐的姿态让她颇像古时候气质如兰的美女,更像从蒲松龄老先生笔下的聂小倩,或者修炼千万年终成人的白狐。

一袭白色的连衣裙像极了丧衣!

为了复仇?

萧峰让灯光打在她的身上,特别是那张美丽到让任何男人都想呵护的脸。

“你认识尤平吗?”

“不认识。”

她没有任何的表情,冷若冰霜,或许就是冷血的杀手。

“你说谎!”萧峰拿起了尤平死去的照片,递到她的面前。这个有钱的花花公子可是狠心地抛弃了她的妹妹。“他叫尤平,你妹妹的第二任男朋友,还为他生了个儿子。不是吗?”

她看着照片。黑夜中,手电筒打在他的脸上,瞪大的眼睛反射着两点亮光,他背靠着护墙歪着脖子死去了,脑袋后面的墙上涂着一抹血红。

她不说话,表情略有变化,只是让人难以看得出来其中意味。像这种面瘫,是不能去演戏的。

“你真把我们当傻子了吧?自作聪明!尤平死去的当天晚上你和一个男子到过江豪酒店,而且你们还上了顶楼,然后尤平就死去了。和你同行的那个男子,他的名字叫做宁臣。”萧峰盯着她的眼睛,似泉水般幽深,是否藏着什么秘密。“我没有说错吧?”

“知道了你还问,警察都爱来这一套么?”她,依然冷若冰霜,像从冰天雪地走出来的白毛灵狐。

“为什么杀了他?”

“他该死!”

“他该不该死不是你说了算!”

“那谁说了算,你吗?”

“一个罪犯,他该不该死,自有法律去裁判。而我,只负责抓住那些企图瞒天过海东躲西藏的罪犯。”萧峰的眼睛始终盯着她的眼睛,那两涡深泉似乎有某种独特的力量。她也直视着他,没有躲避他的锋利目光。

沉默。

眼前,这是一只极其安静的白毛灵狐,难以撬开她的口。

“不想说是吧?我帮你说!尤平这个花花公子,玩弄感情,搞大了白静的肚子,白静因此和学校申请退学,毅然决然,她再次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她以为可以嫁入有钱人家,从此房车都有,吃穿用度不愁,多么美好的生活啊!你说呢?”萧峰站了起来,走到对面的她的旁边,看着墙上挂着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她却没想到,这其实只是一个美丽的泡沫,一戳就破,尤平抛弃了她,也全然不顾她肚子里的骨肉,任由他们自生自灭。真是绝情的男人,他的确该死,也真的死去了。”

“恶有恶报,难道不是吗?”她仍是保持着原坐姿,没看移动到身边的萧峰一眼,眼睛直视着前方,似乎那个叫做尤平的花花公子就坐在她的面前。如此可恨的一个男人。

萧峰继续说:“而送他上路的,是白静,也是你!白灵,你知道一个秘密——尤平有心脏病。我的法医说,他由于惊吓过度导致心肌梗塞而死去。你们姐妹长得一模一样,当一袭白色衣裙的你出现的时候,他一下子以为你是白静的鬼魂,索命来了,于是就死去。真是完美的谋杀,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你杀了人。我猜对了吗?”

“不对。闻名白马市的萧峰警官也不过如此。你跟他们,始终是一样的,平庸。”

“我本就平庸,你才不简单,如果愿意,何不说出当天晚上的情况?关于你妹妹的骨灰,我会亲自带着你去领。”

冷若冰霜的她吐出冰冷没有一丝温度的语句:“其实,是他杀死了他自己。就算我那天不出现,他迟早也会死去,因为心有愧疚。他害怕。”

“你去那里干什么?”

“想问一问他关于我妹妹的事,我一定会找杀死我妹妹的真正凶手。没想到,我刚一出现,他就死去了。那胆小鬼就死去了。”

“我找了你半个月,你应该知道的吧?说说吧,月1号那天晚上11点你在哪里,当时干什么,在场有几个人?”

子夜之始。窗外,孤独的路灯泄下散漫的黄光,再远处,就是漆黑一片。

星星恐惧般隐去,月亮躲入云层中,骇人的闪电霹雳而下。

有的人惊醒,有的人依然沉睡。

暴雨骤然而下,宛如倾盆的水,努力地冲刷肮脏的空气、人间的罪恶。

脆弱的窗玻璃像幼小身体遭到心理畸形的叫兽老湿等淫贼侵犯的少女,在狂风骤雨之下瑟瑟发抖,痛苦的泪水一面灰尘画出一道道小溪,最终**一片。

“kao!”刚睡下的米粒被响雷炸醒,惊魂未定,平时的粗口词就像第二声雷。

寝室十点半早就熄了灯,因为米粒有早睡的习惯,人又从小被惯得厉害,于是大家都会依了她。

学校比以前仁慈多了,熄灯断电这项远不得民意的“政策”有了改变,竟然延迟到了凌晨零点,路由器还在发射信号,黑暗中四张苍白的脸仿佛无身子的幽灵,在飘荡,但眼睛的焦点是没变过。

寝室一共六人。中间一条过道,两边是三张高高的床,床下是用于摆放书籍学习的桌子。

白灵睡在过道的尽头,她的头顶方向,是颤抖的玻璃窗。大雨越下越大,一阵阵地在风的带领下泼过来,仿佛泼在了她的心里,潮湿,发霉。

她并不打算睡去,手机在漆黑中亮了起来,照亮白到近乎透明的面容,玉指在屏幕中轻点。

逗鱼直播平台打开了。现在,已是子夜时分。“正在直播”的列表上,无数的蛇精脸男女像无数极度渴望深夜来临的鬼怪,一只只浑浊的眼睛,都写着“钱”和“红”两个字。

往下翻,她停下来了。

子夜女神。

她就是她,她就是她。

今天,一则消息在朋友圈爆炸了。内容的大概是这样的:某院某专业的白某在逗鱼直播平台进行违禁直播,尺度相当之大,令人咂舌,真想不到拿到国家励志奖学金的她竟然是这样的人。

那段不明真相的文字之下有几张配图,全是逗鱼直播平台的截图,评论区一片肮脏污秽,嘴臭的人永远也吐不出正常的词来。截图中的那女子被许多虚拟的鲜花和跑车等礼物包围,但她的脸还是让人看清楚了,跟白灵长得一模一样。

打字不用负责人的年代。所以,谣言传开了,像巨石从万丈高空急急坠下平静的湖面。关于这种话题的消息传播速度出奇的快,就像有几个黄色镜头的影视作品一样,就比如说梁朝伟汤唯激情表演的那片子,一传十十传百,电影花钱打广告票房注水还没有这样好的效果呢。

事件迅速发酵,不到一天,整个专业,整个院,乃至整个学校都知道了。而整天忙于论文和就业的她接到了导员的紧急电话,在装修随欧美风的办公室里谈了一场。

白灵知道她是谁,所以说违禁直播的那人根本不是自己。

导员还是怀疑,眼光如针,扎人人心,让人难受。说要是真的做了,可就麻烦了,远不止记挂处分那么简单,是要开除学籍的!而作为一个才研究一年级的她,是没有能力给她求情的。

白灵从导员的眼里看到了愤怒和抱怨,也许怪自己给她惹麻烦了。没办法,只好发了誓,才勉强点头,表示一丁点的相信。

走出办公室的时候,导员又把她留下了,说院长要见她,了解真实的情况。

导员的办公室在工科楼的九层,院长的办公室在七层,白灵看见她的眼中有一丝怪异,但没多在意,便出门走下阶梯,那时的书包似乎千斤沉,每一步都要把钢筋混泥土阶梯踩踏了。

她这是干什么?怎么会去直播!

终于到了,院长的豪华办公室。他五十多岁,头发花白,架着黑色细框眼睛,拿着钢笔低着头,看似一副认真的正派样子,或许在批着不知道决定哪个人命运的文件。

“您好院长,我就是白灵。”

“你呀?”

他抬起头,推了一下眼镜,小眼睛从脚到裆,到胸到脸,可惜了——看不到臀部。

白灵咳了一声,好多臭男人见了她都是这副奇怪的样子。院长似乎意会,收起刚才那眼神,尽力掩饰自己。这些表现,一般是逃不过女人的直觉的。

“坐吧。”他指着旁边的真皮沙发。白灵忐忑地坐下,柔软无比,想必昂贵到令人发指吧?

院长热情地起身,用一次性水杯给她倒了开水。“渴了吧?”

白灵泯了一下不涂口红润唇膏的双唇,是有点干了。说了声谢谢才接过来水,正要喝的时候,发现——院长的眼神怎么怪怪的?

联想到刚才他打量自己时的那眼神,白灵同时想到了迷药那类东西,还有一些关于女生被老湿猥亵或者更严重的新闻报道。不敢喝。

“院长,直播里的那个人不是我。”白灵捏着水杯解释说。万一被误会,那可就严重了,肯定会被开除学籍的。她的工作签了西华医院,大学的最后一学期了,就要毕业了,可不能在这时候栽了大跟头。

院长镜片内的小眼睛往左溜了一下:“你的这个事情处理起来很棘手,影响太大了,惊动了校长。不过,还是有解决的方法的……”

说完,院长走去,擦得光亮的名贵皮鞋彰显着他的身份。左右瞧了瞧,他关上门,反锁。

白灵倏地站起来,杯子被打翻,热水在铺满漂亮瓷砖的地板冒着怒气。“你干吗!”

“风太大了。”院长咳了两声,走过来就要按着她的肩膀,“我说你这孩子,坐……”

白灵躲开他皱巴巴的双手,快速往门口移动,一边旋着门把手一边看着这所谓的“正人君子”,难怪刚才导员的眼神有那么一丝说不清楚的怪异,或许他们早就有过那种关系。

现在,他就要撕破“正人君子”的皮囊,露出禽兽的丑陋来了。“你这孩子,真不懂规矩,还想不想顺利毕业了!”

天啊,这威胁,多么可怕。四年的努力,竟然被一个人如此轻易决定命运!究竟有多少女孩从了他?一定很多吧。

他过来了,过来了。

门开了。

逃。(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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