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起来,太美好,太精致,就像是不该属于这个肮脏的世界的精灵一样。
楚炎听着这一席话,却不禁蹙着眉头,是他的错觉么?她笑着,却让他觉得很心酸,她在自嘲说着玩笑话,也让人笑不出来。
“爷爷常常生气,但他的火气来得快,去的更快。我也很好奇,他为何什么都可以原谅,直到我曾经听到他跟管家说,他最喜欢我的地方,是——”她还在谈笑,晶莹素净的小脸上,带着对过往回忆点点滴滴的眷恋和痴迷。“我从不撒谎。”
他并非没有看到过她的笑容,只是,她沉溺在回忆中的表情,还是让人觉得伤痛。过去太美好,更显得现实的残忍极端,不是吗?
楚炎站在她的对面,脸上并无任何表情,却也不显得凝重。这个巷口时不时有人经过,但这一刻,仿佛周遭都变得安静沉寂,他的耳朵,只听得到她的嗓音,轻柔的,带着几分天生的稚气和坚决。“无论做错了什么事,我都会说真话。我不喜欢逃避,也不喜欢伪装,我的人生中,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我做了自己喜欢的事我开心,我犯了错我也承认受罚,我一直是过着这种纯粹简单的生活。”
谁知道,一夜之间她突然就从天堂掉入地狱了呢?琥珀的心口隐隐作痛着,她牵扯着一抹苦笑,一道叹息,缓缓从喉咙溢出。“但最近这三个月,我说的谎,比我的一辈子还要多。”
楚炎走近一步,黑眸冷沉肃然,左脸的疤痕,在黑发之后闪烁。他凝神看她,说的认真,不容置疑。“我说过,你如果有什么心愿,我都可以帮你。”
琥珀噙着笑意,缓缓睁开水亮美丽的眸子,望着他,低低说道。“这次,我决定要面对,不逃了。”
“这样真的好吗?”楚炎没有问过她离开的原因,所以也不会问她再度出现在韩王府的理由,他只是淡淡睇着她,询问她是否不再更改自己的意愿。
她微微点点螓首,却是笑的微弱:“我是自愿回来的,就算他日结了苦果,也势必要自己尝的。”
“你……”他沉默了许久,负手而立的双拳,在琥珀看不到的地方,紧握一分。“不委屈吗?”
琥珀闻言,轻笑出声,袖口被风吹动,露出诡异的黑色皮质护手,与她的柔美楚楚的样貌,显出凌厉的突兀。
而藏匿在身后的左手掌,指节愈发苍白,五指深深陷入树皮之内,她察觉不到任何疼痛,笑靥灿烂不减一分。“现在还活着的人,没资格叫屈,早死埋在地下的人,才真的委屈冤枉。”
“楚炎大哥,你的心里有没有心事?”她眼眸一闪,笑靥变得苍茫。
他挤出一个笑容,虽然那笑意多少显得苦涩,也显得僵硬,却没有吓坏她。“怎么了?”
她轻轻拍动自己的心口,眼底的清澈,被阴霾覆盖,她的视线定在某一点,幽幽地说道。“我的心事,就像是一块被烫热的铁,梗在胸口里,只有什么时候彻底消除了这炽热,我才能彻底释怀。”
她原本不想成为仇恨的人,但没办法,只有这恨意,才可以帮助她活下去,帮助她不跟命运低头屈服。
“到那时候——”楚炎蓦地停住了,脸色变得难看。当她胸口的炽热消亡了,她还能重新开始么?还是,早已沦为一个麻木不仁的皮囊而已?
“你什么时候想走,我都会带你离开。”
虽然,他暂时还没有拥有这个力量,如今的时机不对,但他看着她,很难让她继续停留在韩王府。他同样为男人,更懂得,到底韩王是个什么样的男人。
他能够满足女人的虚荣,但他可以给的东西,都不会是这个少女想要的。
琥珀却没有任何的回应,这句话,她只能藏在心里,她不想看着楚炎出事,这句话,若是被其他人听到了,足够治他死罪。
她缓缓的,缓缓的,把脸转过一边,轻轻呼吸着,任何话都不说。
她回去的时候,南烈羲已经在府内,琥珀低着头走近屋子,才听到南烈羲的声音。
“这么快就回来了?”
他头也没抬,说的漫不经心,仿佛他根本不在乎她是否会趁着他不在的时候逃走,无论何时,他都这么成竹在胸,那么可恶。他早已认定,除了韩王府,她去不了任何一个地方。
琥珀坐在桌旁,神色自如地倒着一杯茶,淡淡问了句。“听说虞姬病了,是王爷做的?”她路过坊间的时候,偶然听闻烟雨楼的花魁虞姬病的很重,暂不接客,惹来不少争议。生病,应该只是借口吧,真相会比她听到的,残忍一百倍吧。
“怎么做你才能开怀?要本王派人去杀了她?”南烈羲面无表情地抬起俊颜,冷冷望着眼前的少女,虽然不得不说,比起半死不活绝望忍耐的她,他更喜欢如今恢复战斗精神的她,虽然她的活力和从容,是因为他灌输给她的仇恨而生成的,但每每看到这样的她,他对她的兴趣,就更大了。
她年纪虽小,却不是一个普通愚笨的女人。
琥珀微微眯起澈明的眸子,微微一笑,说的平静。“王爷该不会是在做戏给我看吧。”
谁知道虞姬是否得了南烈羲的允准才那么做?虞姬私自哪里敢动手?因为她的叛逆和抗拒,他难道没有过一丝丝惩罚她的念头?如果是南烈羲的命令,如今全部摊派在虞姬的身上,才能让她解除心底的疙瘩,所以,虞姬的下场必须难看一些,才更逼真是么?
“路,是你自己选择的。是当一个人的娼妓,还是当坊间男人们的妓女,可别糊涂。”
琥珀紧紧咬着下唇,目光定在南烈羲的脸上,他此刻的表情出乎意料的冷漠,黑眸阴沉,仿佛已经快要被激怒。
她虽然不想相信虞姬的话,但这行事作风也实在像极了南烈羲,他连杀人都不会眨一下眼睛,更别说让她尝尝无法取悦他的惩罚,不是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