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成淡淡道：“那自然是为了吸取悟虚道长的内力。”

灰袍老者笑道：“就凭他的那点微末内力，老夫又如何会放在眼里？老夫吸去悟虚子的内力，不过是为了给其指明一条改过自新的道路罢了。”

正成摇了摇头，问道：“如此说来，阁下吸去悟虚道长的内力，反倒是对他的一番好意了？”

灰袍老者颔首道：“正是，老夫学成摄魂大法后，也觉得此武功虽然了得，但却未免太过阴毒，故而老夫苦心钻研多日，终于对其加以改进，使得被吸去内力者仍然可以保持常人的体魄，只是无法再习练武功而已，大师若是不信老夫的话，大可前去搭悟虚子的脉。”

正成将信将疑的走到悟虚子身旁，伸手搭在了他的腕上，只觉其脉搏果然甚是有力，不像寻常被废去武功者那般微弱，于是点了点头，但还是皱眉道：“即便如此，悟虚道长苦练了多年的武功，今日却被阁下这般废去，他日后又该如何自处？”

灰袍老者正色道：“武当派向来是先树德，后学艺，悟虚子性格暴躁，品行不端，动辄便出手伤人性命，就算武功练得再高，最终也只会害人害己，与其如此，倒还不如让他留在武当山上潜心修道，对其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正成闻言若有所悟，叹道：“原来如此！方丈师兄时常告诫我等，出家人当潜心修佛，武功只是次要，切不可太过沉溺于习武而无法自拔，可惜老衲却从未能听进心里……如今听施主一席话，老衲当真是豁然开朗，感激不尽。”说完便毕恭毕敬的合十行了一礼，既然对灰袍老者的心结已解，正成对其的称呼又从阁下变成了施主。

灰袍老者拱手还礼道：“大师不必这般客气。”说着望了陆天行一眼，问道：“那么这位陆大人的事？”

正成合十笑道：“老衲这便要回少室山潜心修佛了，告辞。”

奉了师父命令而来的刘文信和吴文钊大急，连忙叫道：“大师……”然而他们的话还未说完，正成的身形就已在数丈开外，又过了片刻，便已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

灰袍老者冷冷地扫了众人一眼，淡淡道：“你们这些不成器的家伙，难道也想被老夫吸去内力么？”说着又作势扬起了手掌。

前来寻仇的各派人等中，武功最高的正成已败在对方手下并且返回了少林寺，第二高的悟虚子更是被吸去内力，成了废人，故而众人本就已是心下惴惴，此时听灰袍老者如此言说，也不知是何人发了一声喊，众人便争先恐后地朝着小镇外逃去，过不多时，方才还挤满了人的镇口，就已只剩下灰袍老者和陆天行等人。

陆天行上前两步，正要开口言谢，却忽感眼前一花，灰袍老者竟失去了踪影。

待其再定睛看时，只见灰袍老者又已出现在了转轮身前，用冰冷的声音说道：“你可真是好生威风，一言不合就将人家的手掌斩了下来。”

转轮也丝毫没有反抗之意，拱手道：“老前辈仗义出手，救了我家少爷性命，晚辈着实感激不尽，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秦广等人更是甚感为难：这老者刚刚救了少爷，自己当然不能与其为敌，况且即便结成五行阵，也定然阻挡不住对方出神入化般的剑法，故而彼此间面面相觑，只有干着急的份。

陆天行连忙快步走上前去，躬身道：“转轮行止确有不当之处，只是他与家父感情深厚，听闻成小春言语间辱及家父，这才愤而出手，晚辈在此担保，日后定会严加勒令，决不会再让他再轻易伤人，还望前辈能够开恩，饶了转轮这一次。”

灰袍老者淡淡道：“陆大人话说的倒是轻巧，可是人家的手掌，却是再也不会长出来了。”

陆天行道：“前辈说的是。”随即缓缓跪了下去，闭目道：“此事终究是由我父子二人而起，所有的罪责，晚辈愿代为承担。”

转轮大惊，慌忙举起了自己的右手说道：“不可！是晚辈砍了成小春的手掌，前辈也将我这只手斩去便是！请前辈千万不要为难我家少爷。”

秦广等人也一齐跪地道：“晚辈甘愿代为受过！”

就在双方僵持之际，颜悦曦忽然上前对灰袍老者欠身行了一礼，道：“晚辈陆门颜氏，见过前辈。”

灰袍老者不禁失笑道：“想不到江湖上赫赫有名的花颜药王，在嫁为人妇后，说话竟也变得如同豪门贵妇一般了。”

颜悦曦道：“前辈取笑了。”

灰袍老者正色道：“你在江湖上的名声极好，近年来救了不少人的性命，也称得上是仁心仁术了。”见颜悦曦面有隐忧，又问道：“你可是来向老夫求情的。”

谁知颜悦曦摇头道：“晚辈并没有甚么事要麻烦您，只是见前辈眼眶发黑，眼窝深陷，似乎已有多日未能好生安歇，不知晚辈所料是否正确？”

灰袍老者不由一怔，随即将深邃的目光望向了远方，显然是想到了甚么陈年往事，过了半晌，方才颔首道：“不错，近来老夫每日都会被恶梦惊醒，随后便无法入睡，未能有一日安眠。”

颜悦曦秀眉微蹙道：“不寐之症三两日倒还没有大碍，然而时候一长，则最是耗费精血，损伤元气。”

灰袍老者叹道：“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老夫曾找过几个郎中，试过不同的方子，然而却皆是毫无效用。”

颜悦曦思量片刻后，问道：“前辈在梦中可是时常遇到故人？”

听了这话，灰袍老者的身子竟微一颤抖，叹道：“你这小丫头倒还真是机灵，不错，我确是时常梦见故人。”

众人闻言皆颇感诧异，心道以你这等绝顶武功，世间又还会有甚么人能够吓到你？

颜悦曦道：“这便是了，不寐的原因通常有三：患病、体衰、阴虚，前辈尽管年事已高，然而却内功深湛，精神矍铄，不寐的原因绝不在上述三类，因此寻常医治不寐的方子才不会有功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