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官赵青松,拜见侯爷。”赵青松躬身行礼道。
陆天行笑着将他扶起,道:“赵大人快快请起。”
赵青松拱手笑道:“不知侯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侯爷勿要见怪。”
陆天行笑道:“过不了多久,咱们便是一家人了,赵大人切勿这般客气啊。”
见自己这位未来的妹夫年纪轻轻便跻身侯爵之位,却还能如此的谦冲有礼,没有半分侯爷的架子,赵青松如何能不欢喜,赶忙伸手一引,笑道:“侯爷请坐。”
双方分宾主就座后,赵青松问道:“侯爷此来,可是要与下官商议家父的案子?”
陆天行摆手笑道:“我此来,却是要与赵大人商议要事,不过并非令尊的案子,而是我与令妹的终身大事。”
赵青松闻言不由一怔,问道:“侯爷与小妹的婚事?”
陆天行颔首道:“正是。”
赵青松沉吟道:“不瞒侯爷,家父对你与小妹的婚事早已允准,虽说常言道:长兄如父。可下官尽管身为长兄,然而父亲尚且健在,下官若是同侯爷商议小妹的婚事,怕是于理不合啊。依下官之见,如此美事,不如等父亲回京后再……”
不料,陆天行却挥手打断了他的话,笑道:“这便是赵大人想岔了,若是等老尚书回京后再商议此事,可就迟了。”
赵青松不解道:“据下官所知,家父这两日便可返回京城,为何侯爷却说是迟了?”
陆天行却不言语,而是端起茶盏望了望左右,待赵青松挥手屏退仆从侍女后,这才压低了声音说道:“令尊的案子如今已是满朝瞩目,圣上对此也极为重视,想来老尚书还朝后,便会立即进行三司会审,若是到时再议婚事,又怎能不迟?”
赵青松心中一动,拱手道:“原来侯爷是想……”
陆天行颔首道:“不错,我正是这个意思,只要定下了亲事,咱们就成了一家人,想来应该能对老尚书有所助益。”
赵青松甚是感动,要知此时的赵家已如同一艘即将要沉入万丈深渊的破船,旁人避之唯恐不及,就连东林党内部,也有不少官员选择了明哲保身,急着与赵南星撇清干系,可陆天行却仍能毅然地选择将自己与赵家绑在一起,这是何等的情谊?当下站起身来,拱了拱手,感叹道:“多谢侯爷高义。”
陆天行微笑着将他扶起,温言道:“赵大人不必客气,令妹为我付出良多,陆某所做的这些,着实算不得甚么。”
赵青松点了点头,实在不知该再说些什么言语才是。
陆天行问道:“来此之前,我已问过钦天监的张监正,今日正是黄道吉日,咱们今日便将婚事定了如何?”
赵青松迟疑道:“今日?”
陆天行又道:“赵大人且请放心,婚事虽然定的有些仓促,但我绝不会亏欠了令妹,会严格依照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迎亲等六礼操办婚事。”
赵青松惊道:“这是……这是娶妻之礼啊,可是侯爷已然娶了长寿公主为妻,如此行事,怕是会引来非议,下官明白,侯爷是想借此事襄助家父,然而……”
不待他说完,陆天行就微笑着摆手道:“我便是要让旁人看看,陆某对于令妹,是何等的看重,此事不仅为了老尚书,而且也是在告诉令妹以及我府中的众人:瑶儿虽不能拥有妻子的身份,但却无人可以将她当做妾室般看待!”
赵青松闻言不禁为之所感,轻叹道:“诗经有云:死生契阔,与子成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说来惭愧,对于侯爷与小妹的婚事,下官本来还是有些担忧的,不料侯爷待小妹竟是如此的情深意重,才知是下官多虑了,小妹得以嫁给侯爷,实是她的三生之幸。”
陆天行摇头道:“赵大人切勿如此言说,能有令妹这般才貌双绝、蕙心兰质的女子相伴终生,是陆某的幸事才对。”顿了顿,陆天行又道:“赵大人若再无疑义,稍后我便请媒妁来纳采,不知赵大人意下如何?”
赵青松拱手道:“但凭侯爷吩咐便是。”
出了赵府后,陆天行对楚江耳语了几句,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又伸了个懒腰,顿觉胸臆略舒,可就在他要钻进轿子的瞬间,却瞥眼看到晴雪正不怀好意的笑望着自己,于是便又走了出来,板起面孔问道:“晴雪,你看我作甚?”
相伴陆天行有些时日的晴雪,已熟知了少爷现下的好脾气,因此尽管见他板着脸,却并不害怕,而是抿着小嘴笑道:“常言道:人逢喜事精神爽。少爷如今又快要做新郎官了,怎地未见喜色,却好像甚是疲乏似的,您可还没入……”
说到这里,晴雪连忙住了口,毕竟她虽是江湖女子,却也不好将入洞房这等事挂在嘴边。
陆天行不由一怔,随即问道:“你怎知我要做新郎官了?”
晴雪笑道:“方才少爷命楚江前去聘请媒人,那自是要来赵家求亲了。”
陆天行失笑道:“想不到你这个小丫头,竟敢偷听我说话了。”
晴雪摆手道:“奴婢可没有这个胆子,只是少爷语声虽轻,但对于奴婢这等修习内功之人而言,却字字句句都真切地传入了耳中,想不听都不成呢。”
陆天行有心要整治整治她,于是狡黠地一笑,问道:“方才你问我为何现下便看起来有些疲乏,是么?”
晴雪点了点头,道:“是呀。”
陆天行笑问道:“可你为何认为,入了洞房便应当疲乏呢?”
听了这话,晴雪俏丽的面庞立时变得好像熟透的番茄,嗫嚅道:“奴婢何曾说过甚么入……入洞房了?”
陆天行哈哈一笑,走入轿中,吩咐道:“起轿回府!”
听闻老爷回府,管家连忙应了出来,为陆天行掀起轿帘,躬身笑道:“侯爷回来了,夫人正在厅堂相侯。”
陆天行走出轿子,抬头一看,只见门外写着陆府的匾额早已被撤下,取而代之的则是书着思恩侯府四个烫金大字的匾额,不禁笑道:“你们的手脚,倒还真是麻利。”
管家陪着笑道:“回侯爷的话,小人知道您荣封侯爵之位后,欢喜至极,可小的还未来得及着人出去置办,周侍郎便已亲自将这匾额送来了。”
陆天行颔首道:“周延儒有心了。”说完一边向府里走去,一边问道:“夫人可是有甚么事要与我相商?”
管家道:“正是,今日早朝过后,各部官员的贺仪便如流水般送入了咱们府里,夫人生怕拒收得罪了人,因此交待小人暂且全都收下,随后夫人便与凝香、荷香等人在厅堂将礼物登记造册,等侯爷回来发落。”
陆天行点了点头,赞许道:“甚好。”
说话间,二人已来到了厅堂外,管家正欲进去通报,陆天行却摆手拦住了他,只听荷香说道:“大理寺卿李文升,着人送来唐代玉瓷画瓶一对,白银八百八十八两。”
游秀妍提笔记下,待一旁的凝香将礼物整理妥帖后,说道:“下一个。”
荷香换了一张礼单,念道:“礼部右侍郎温体仁,着人送来顾闳中的《韩熙载夜宴图》一副。”然而,她的话音还未落,就听“啪嗒”一声,游秀妍竟手中的笔竟拿捏不住,掉落在地,荷香大惊,连忙问道:“夫人,您怎么了?”
游秀妍惊讶无比地问道:“你说温体仁送来的是《韩熙载夜宴图》?”
荷香心中暗道:这温大人当真小气,竟然只送来了一幅图,再没送旁的,也难怪夫人如此动怒。于是颔首道:“正是,礼单上只写了这一幅画。”
游秀妍思量片刻后,转头吩咐道:“此画乃是五代大画家顾闳中的传世之作,用价值连城都难以形容它的价值,温侍郎如此慷慨相送,想来定有要事相求,凝香,你将画作好生收起来,等老爷回来处置。”
凝香虽也猜到此画价值不菲,但却没想到竟会如此珍贵,于是连忙应道:“是。”说完便珍而视之地将画作收拢在旁。
就在荷香惊得瞠目结舌之际,陆天行已笑着走了进来,笑道:“夫人可真是一位难得的贤内助啊。”
游秀妍起身行礼道:“秀妍见过夫君。”凝香、荷香二婢也连忙退到了夫人身后,欠身行礼。
陆天行笑道:“夫人,实不相瞒,我先前当真没有料到,你处置起府中的事宜来,竟会如此得宜。”
游秀妍嫣然一笑,说道:“夫君在外操劳,秀妍于外事上无法为你分忧,自然便要打理好内务,以免夫君再为此伤神。”
陆天行甚感温暖,轻轻握住了她柔若无骨的手掌,温言道:“有夫人在家操持,我当然放心,可你身子康复不久,不可太过辛劳。”
凝香随即使了个眼色,与荷香、管家一起退了出去,并暗暗将房门带牢。
游秀妍轻轻靠在了夫君坚实的肩膀上,柔声道:“夫君放心,秀妍的身子……已然大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