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志诚笑道:“我问几个问题,你若是肯据实已告,我自会饶了你的性命。”
达哈苏更是赶忙应道:“是,是,小人自是肯的。”
袁志诚道:“好,后金这次来犯,共有多少人,目的何在?”
达哈苏道:“扬古利大人一共带了四万人出征,目的便是要趁袁崇焕大人不在锦州,乘机夺取大明的锦州城。”
袁志诚颔首道:“很好,方才那些人可是要点燃焰火示警?”
达哈苏连连点头道:“是,扬古利大人吩咐,若遇埋伏,便点燃红色焰火示警,若安然无事,便点燃白色焰火示意安全。”说着指了指怀中,问道:“焰火都在小人身上,可否取与大人?”
袁志诚道:“好。”岳凌尚自不放心,握着银枪悄然走了过来,以防对方使诈。
达哈苏缓缓伸手入怀,果然取出了两个焰火筒,双手举过头顶,恭恭敬敬地递给了袁志诚。
袁志诚伸手接过,只见果然是一个白皮焰火和一个红皮焰火。
岳凌道:“已过了这许久,若再拖延下去,那扬古利恐怕难免会生疑,小督师是否要点燃焰火,引起前来?”
袁志诚点了点头,命士卒取来了火把,却又并不点燃,见岳凌等将士都面露疑色,便道:“劳烦岳将军,去看看你方才所杀的那八旗兵手中握着的焰火筒,是何颜色?”
达哈苏闻言却不禁勃然变色,一改先前恭顺服帖的样子,从靴子中取出一柄匕首,纵身扑向了袁志诚。
伴随着利刃入体的声音,达哈苏已被岳凌一枪钉在了地上,不远处却传来了一阵拊掌声,只见蓟辽督师袁崇焕面带微笑的走了过来,笑道:“我儿当真是有长进了。”目光中满是赞许之意。
袁志诚笑道:“原来父亲早就到了。”
袁崇焕道:“如此大事,我若不亲来,又如何能放心。”
袁志诚望了眼死不瞑目的达哈苏,缓缓摇了摇头,叹道:“想不到此人竟这般工于心计。”
原来,达哈苏非但不是个贪生怕死之辈,反而还是个有勇有谋的义士,当他看到埋伏的明军后,便知无论是硬拼,还是暗自施放焰火示警,都只会徒劳无功,枉自送命,于是他便玩起了扮猪吃老虎,甘愿忍受着同伴们鄙夷的目光,假意投降。
达哈苏很聪明,不仅将诈降的戏码做的十足,而且在回答袁志诚的问题时,也无不是据实已告,以此来取得对手的信任。只是扬古利军中的焰火却是红色无事,白色预警,于是达哈苏唯独在这件事上说了谎,将错误的情报告诉了袁志诚。
十句真话中掺杂一句谎话,最是难以令人防范。按照达哈苏的设想,袁志诚会亲手点燃白色焰火,向扬古利大人示警,八旗弟兄们自然也就可以全身而退。
然而,达哈苏非常不幸地低估了敌人:他的对手可是大明战神袁崇焕都引以为傲的儿子袁志诚,在最后一刻,心细如发的袁志诚终究还是识破了他的计谋。
当然,即便袁志诚当真中计,他的父亲也绝不会坐视不管。
岳凌检视了死尸手中的焰火筒后,上前拱手道:“袁督师,小督师,方才那鞑子手中握着的焰火筒,果然是白色。”
袁崇焕笑道:“甚么小督师?军中不可戏言。”说着从儿子手中取过红色焰火筒,将其点燃,只见一道红光冲天而起,袁崇焕面色一板,正色道:“传令全军,准备迎敌!”
早有传令官下去传令,于是,一块块与沙滩颜色相近的布匹被扯下,露出一个个黑黝黝的炮口来。
原来,无论是方才的弩箭兵,还是这些威力十足的火炮,既不是地府阴兵,也不是神兵天降,而是在借助布匹的掩护下“隐身”罢了。不过如此布置,也只有在月光不明亮的黑夜中,才不易被人看出破绽,否则,不要说是白昼,即便是皓月当空的夜里,也很可能被敌人看出端倪。
见一切皆是有惊无险,岳凌终于长长地松了口气。
袁崇焕抚须笑道:“岳总教头是否以为,我的这些布置有些太过冒险?”
岳凌不愿说谎,当下只是微微一笑。
袁崇焕笑道:“皇太极既然想神不知,鬼不觉地偷袭我锦州,一路上就必会隐秘行事,八旗军若是白日前来,虽说杏山海岸附近人烟稀少,却也难保不会被一些附近的渔民看见,从而走漏了风声,因此八旗军必会入夜后再来。”
岳凌问道:“督师怎知鞑子统帅不令探子回去报信,而是让他们以焰火传讯,若非如此,您的埋伏岂不是轻易便被识破了?”
袁崇焕并不回答,却笑问道:“总教头可还记得先前我曾令满桂将军他们率关宁铁骑奔赴山海关,再马不停蹄地赶往锦州?”
岳凌颔首道:“末将自是记得。”
袁崇焕笑道:“这便是我的诱敌之计,后金的探子自然不难打探到这个消息,算算时日,最多再过半日,满桂他们便可赶回锦州,扬古利也算是个心思细密的将才,要骗过他并不容易,然而他别无选择,因为只有在关宁铁骑回来之前,鞑子才有拿下锦州的机会,因此扬古利不免会感到心急,这也就犯了兵家大忌。从此处到鞑子船相距不近,扬古利为了抢时间,自然不会选用让探子折返这种费时的办法,这也就给了咱们可乘之机。”
岳凌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忽地想起一事,又问道:“可今日若非乌云蔽日,而是皓月当空,督师又当如何?”
袁崇焕微微一笑,摇头道:“先前我已亲身试过,即便是在皓月当空的夜里,八旗军的船只也至少要到杏山海岸五里以内,方可细看出端倪,当然,若是如此,我的计策便只能成功一半,咱们没有水师,火炮只能轰击到前面几排的敌船,拖在后面的敌船则会有机会安然退去。”
袁志诚笑问道:“而且父亲曾夜观天象,这几日夜里都是阴云天,岳总教头又何愁鞑子们不跑来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