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延儒道:“多谢尚书大人。”恭敬地道了谢,方才坐下。
陆天行笑问道:“不知周大人所为何来?”
周延儒闻言又站了起来,拱手道:“下官自是前来为尚书大人道贺。”
陆天行点了点头,不禁看了看厅中,却并未见到甚么礼物。
周延儒面上一热,从怀中取出本小册子,上前几步,双手递过道:“这便是下官的贺仪,还望尚书大人不要见笑。”
陆天行笑着接过,道:“周大人客气了。”可当他展开看时,却不由心中一惊。原来,上面记录着工部自侍郎以下所有人的简历,包括了所属阵营,性格爱好,甚至些见不得人的勾当都有所记载,其观察之细,记录之精,可见一斑。
陆天行问道:“收集这些,周大人怕是费了不少心思吧?”
周延儒躬身道:“只希望能对尚书大人有所助益。”他见陆天行不动声色,面上不禁露出了惶恐之色。
陆天行将册子合上,微微一笑,道:“有劳周大人了。”
周延儒大喜,躬身拜道:“周延儒虽然年轻识浅,官职低微,却愿追随大人左右,以效犬马之劳。”
陆天行上前将其扶起,笑道:“看来咱们这位冯尚书在工部的势力着实不小啊,列位大人们都等着给本官一个下马威呢,周大人可有何应对之策?”
周延儒闻言精神一振,拱手道:“不瞒尚书大人,下官早已想好了几条计策,以供大人甄选。”随即便对陆天行简略说了。
陆天行听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赞道:“周大人真不愧是我大明朝的状元郎。”
周延儒告退后,陆天行甚感疲惫,决定明日再去工部,写了封信命人送去江苏无锡给杨嗣昌,便回房去饱睡了一觉。
天色将黑,一个黑影闪进了赵府的书房,赵南星却继续看着手中的书籍,头也不抬地说道:“大人此时来访,难道不怕引起旁人的猜疑?”
黑衣人摘下了斗篷上的帽子,苦笑道:“晚生自然是怕,只是有些事情,非要和赵尚书当面商议不可。”
赵南星淡淡道:“大人如今身居高位,正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难道还会将老夫放在眼里?”
这黑衣人正是陆天行,他知道赵南星定是因东林声誉受损之事而心存不满,当下躬身道:“自圣上至晚生,无不将老尚书视作大明股肱,朝廷栋梁,您这般言说,晚生实是无地自容。”
赵南星道:“老夫今日要问陆大人一句,你想对付的究竟是阉党,还是东林?”顿了顿,又冷冷道:“抑或是一石二鸟,就势一齐除去?”
陆天行心中一凛,却还是不动声色道:“赵尚书说笑了,阉党祸国,东林为国,岂能将二者混为一谈?”
赵南星道:“你那日曾言道,要为了掩魏阉耳目而削减东林势力,如今更是扳倒了冯尚书,老夫以大局考虑,为了锄奸扶国,可以不计个人得失,但东林声誉,是无数仁人志士所共同铸就,如今却因你而严重受损,因而老夫才有此一问。”
陆天行心道:老尚书话说的倒是漂亮,还不是怕东林党的根基因此而动摇,但今日却必须打消他心中的这份疑虑,于是躬身道:“阉党中不乏多智之人,若不将这苦肉计做到十分,又如何能骗得过魏忠贤?”
赵南星淡淡道:“依先前你与老夫所言,不过是借机构陷冯尚书,将其治罪,可如今大人不知用了甚么手段,竟迫得他在朝堂上自认其罪,毁我东林声誉。”
陆天行道:“此节晚生亦是百思不得其解,直到今日见过了冯尚书,方才得以解惑。”
赵南星皱眉道:“难道李章当真与冯尚书有着不寻常的关系?”
陆天行颔首道:“李章正是冯尚书的私生子,冯尚书为保其性命,才甘领罪责,以身赴死。”
赵南星叹道:“冯仲好为了救其子,甘愿舍却性命,只可惜……唉!”说到这里,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
陆天行知他心意,躬身拜道:“老尚书放心,晚生愿以身家性命担保,待得除去阉党,素清宇内,必会请求圣上为冯尚书平反昭雪,还东林君子之清白。”
赵南星点了点头,上前将陆天行扶住,温言道:“老夫果然没有看错你。”
陆天行道:“多年来,老尚书不顾个人声名,忍辱负重,对魏忠贤虚与委蛇,晚生实是敬佩无比。”
这番话陆天行倒不是随口奉承,他深知赵南星身为东林党领袖,在铲除阉党这件事上虽然绝不可能毫无私心,但其深受孔孟之道的影响,自也有着一份忠君报国之心。
赵南星摇头笑道:“这高帽一顶顶送来,老夫可着实是要承受不住。”说完手一引,示意陆天行坐下,又道:“陆大人所为何来,还请明言吧。”
陆天行拱手道:“晚生想调一个人入京。”
赵南星问道:“何人?”
陆天行道:“无锡知县杨嗣昌。”
赵南星凝视了对方片刻,方才笑道:“陆大人此去无锡,当真是不虚此行啊,想那杨嗣昌曾被多方拉拢,却始终不愿在京城为官,不想今日却被你收入麾下。”
陆天行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赵南星却敛起了笑容,淡淡道:“陆大人可是又想拿工部的东林君子开刀?”
陆天行反问道:“若非如此,晚生这个工部尚书岂不是做的有名无实?”
赵南星叹道:“不错,工部大都是冯仲好的旧部,你若与他们和睦相处,反倒会让人生疑。”
陆天行道:“因而晚生才想让杨嗣昌入工部协助与我。”
赵南星问道:“你可是想让老夫帮忙,将其调入京师?”
陆天行道:“正是。”
赵南星沉吟道:“老夫身为吏部尚书,自然有此职权,只是此举会不会引起阉党的猜疑?”
陆天行却笑道:“来而不往非礼也。”
赵南星微一错愕,便抚须笑道:“不错,陆大人屡次与东林为难,正所谓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老夫自是要派人去与你作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