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念珊一怔,她没有母亲那般假仁慈好耐性,就想知道眼前人是不是苏念慈,如果她是念慈姐姐以敌国公主的身份现身在西江,那么她就是东江的叛徒,若是让外人知晓岂不丢了东江颜面,不过被这突如其来的两喝,看了一眼母亲不得不将到嘴边的话压下去。
苏念慈不以为意,轻笑道:“好一个姐妹情深,看来公主是个重情重义之人,你姐姐和我长得如此像?可我不是你姐姐,我能理解为你这是思念姐姐过度。”
苏念珊精致的妆容下再也掩藏不住害怕之意,垂下眼眸避开众人投过来的视线,眼前这个女子似乎不是那个单纯好骗的姐姐,虽然在笑但她的面容她的声音很冷很冷。
苏念慈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殷夫人:“若是要查验,还是由您来罢。”
她不能害怕,必须坚强面对。
……
宴席散,出了内宫城,苏念慈便被已等候在那的江晨曦抱上她的马车。
如墨黑的夜色中印出一张苍白娇小的脸,好不容易见到江晨曦,却见他小心翼翼地抱着别人的画面,而那个“别人”是今生最讨厌的女人。
原本有意上前打招呼,却被脸色难看的母亲抓住手腕。今日到此为止罢!这是西江,不是东江,不是她任意妄为的地方。
马车内的气氛有些暧昧。
苏念慈乖巧安静地依偎在江晨曦怀中,有些话不用说出口,他的出现犹如一剂清凉,潜入心脾四下蔓延。
当她以苏家大小姐的身份活着时,她不喜欢也不讨厌她们,当获悉她们加害于她时,她不得不坚强;当父亲以母亲的安危威胁她时,她变得不再相信身边人,若不是这些她是不会体会到为了生存下去如此残酷,想到这她不由得抱紧身边人。
“你不用担心。”江晨曦收紧放在腰上的手,柔声道:“相信我,我会替你处理好的。”
苏念慈迎上他那专注的凝视,当初随他而来,就已明白东江是回不去了,不过还是有些担忧:“你答应过我的,虽然我不喜欢她们,但她们毕竟是和我有血缘关系的家人,等仪式结束让她们走便是了,你莫要……”
他以为她在怕?
其实,她一点都不怕。
只是,心里觉得好冷。
或许嫁给他,对她亦是好的。
江晨曦眼眸里掠过一丝寒意,他从不杀女人,可几次都差点死在女人的手中,他不会忘记她们带给他的伤痛,他要拿下东江不过是心情好坏的问题,也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也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好,我答应你。”
翌日辰时刚过,内务府的官人便来到公主府。
苏念慈抚摸着由金玉、珠宝、翡翠所制的凤冠霞帔,均是上等的原料上等的手艺,美得如此刺眼,美得灼人眼目。嫁衣上的鸳鸯图案一针一线均由金丝线所织,华美中不失精细,据说用了三十天的时间。
“这么漂亮的嫁衣,从未想过有一日会穿上它。”
水莲垂下眼眸,道:“公主,过去的就让它过去罢,现在的您在二王爷身边一定会快乐的。”
她笑而不语,刚一出生便被父亲送进白云庵并被下旨没有他的允许她不得离开那里,整日背负着愧疚与不安,从那时起就已明白她没有自由可言。
没错!江晨曦选上她是她的幸运,她应该相信他。
忽有些困意,将视线转移至面前白玉茶杯:“这清茶真有助于睡眠?”
“公主请放心,奴婢寸步不离。”
苏念慈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道:“你办事,我放心。”已经很久没有睡个好觉,希望今夜能有个踏实的夜。
子时刚过。
“二王爷,二王爷。”宁海安收到公主府传来的消息,直闯主子的内室。
江晨曦正坐于榻上看信,微蹙眉心:“说。”
没想到他在东江遇袭真跟仁慧王后有关,他深知那个以慈母示人的仁慧王后是个心计颇深的女子,多年前因得不到父亲的宠爱,不得不靠迷香怀上了四弟,现如今又联手保太子的景王除掉他,还不是为了四弟日后登基铺路。
宁海安见主子走神迟迟不回应,不得不上前一步:“大事不好了!”
“出什么事了?为何如此慌张?”江晨曦抬眸,掠过一丝怒意,他此刻不舒服,不舒服至极。
宁海安见主子脸色不善,低了嗓音:“不出您所料,公主府遇袭……”
这才知姑姑前脚去寺庙里祈福,后脚便有人潜入公主府,看来是沉不住气了,谁最后活下来,谁就能赢得天下。
……
大夫赶到公主府时,苏念慈已用止血生肌散止住水莲背后的血,或许是那歹人使得剑不干净,水莲本来苍白的小脸,此时泛了不正常的潮红。
她有些害怕了,伤口感染这不是好现象。
之前那杯清茶在水莲由外关上门时,就被她吐了出来。
可是,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恶斗,水莲不像是知晓之人。若不是水莲那瘦小的身子迎战两个黑衣人,躺在榻上的她心就不会乱了,更不会睁开眼。
门外传来细碎的步子声,秋儿端着托盘徐徐入内,是长公主派到她身边的人,先前一露武艺不弱。
苏念慈将手探至水莲额上,只听水莲低低吟了一声,便缓缓睁开那失神的眼眸。
“你可醒了,吓死我了。”她松了一口气,眼前人这一睡大半天就过去,不等那边回应便接过秋儿递来的药盏,用手背试了温度:“莲儿,今儿就让我伺候你一次罢。”
“公主。”
水莲欲要起身,被苏念慈摁回榻上,又道:“这是退烧的药,喝了它再歇息,你的身子一定快点痊愈才行啊!我还等着你陪……”
“谢公主。”
苏念慈心底涌起阵阵苦涩,身子很不舒服,也很累。锦月阁迷香,再加上二哥那碗药,她整整睡了五日,这一次迷香与那次不同,令她生出一时的幻觉,似有陌生人在耳畔说“快回去,快回去。”
半个时辰后,高御医突然来访,不是为躺着的那位而来。
苏念慈受宠若惊,这公主府里的大夫医术不比宫里的御医差,没想到仁慧王后对她这个还未过门的媳妇如此上心,高御医没看出什么大病来,临走前留下两副养心安神汤。
他前脚刚走不过一刻,三王妃陆瑶儿来了。
“姐姐,姐姐?”
此时的苏念慈正躺在软席上,沉浸在仁慧王后为何派御医来公主府,难道他们串通好了?
“姐姐。”
“呃?喔……”她回过神来,见陆瑶儿已凑到近前,忙坐起身来。
“你没什么吧?”陆瑶儿眼眸中含着担忧之色:“听说昨晚的事了,知道是谁做的么?”
苏念慈眼眸一转,轻轻摇头道:“他们都穿着黑衣,所到之处都会有令人昏迷不醒的迷香漫延。”
“唉,这个节骨眼上怎会生出这事来?”陆瑶儿执起了她的手:“姐姐,从今儿起你可要多长个心眼好好保重身子,这东江的二王妃不好当,是怕你再被别有用心之人欺负。”
一入宫门深似海,或许再也不能安心吃饭用药……
“多谢妹妹,妹妹心地如此善良,日后一定是有福之人。”
“借你吉言,只盼你日后坚强。”
“一定。”
锦尚殿。
浓香的熏衣茶,带来一室的愉悦。仁慧王后正往那双耳花瓶内插花。
“娘娘。”
来者是她的贴身侍女姜末,跟随她几十年忠心耿耿,也是在这后宫里她唯一信任的人。
“嗯。”
姜末支走两宫女,轻声道:“娘娘,今日退朝后二王爷直接回了景阳殿,与前两日一样未有其他人进出。”
仁慧王后看似心情不错,轻笑道:“老二这孩子比太子聪明多了,只怕是做给哀家看的。”
“娘娘,您明知道那云兮公主是苏念慈,为何还容得她?”姜末终还是问出这一句,只是说出这句话,心有些不淡定。
“那孩子随他来做什么哀家心里清楚,若是她能助哀家一臂之力,那点牺牲对天红庄的女人来说算不了什么。”任慧王后端起茶杯,并未急着吃,意有所指道:“姜末,他们还是个孩子,不懂什么是爱情的孩子。”
苏末一惊,垂眸道:“娘娘,是奴婢愚钝,苏家小姐定会助娘娘一臂之力。”
……
原以为来到西江不再有麻烦,没想却麻烦不断,很幸运的是有惊无险,那些人许是惊动了护卫所以并未久战。
这几日江晨曦忙的很,人虽未来但又派了一些护卫保护公主府,命她呆在府中不得外出。苏念慈并不担心自己的生命安危,师傅说她命硬,不会那么容易死。
每日辰时均会往云舒公主处请安,云舒公主对她如亲人般疼爱有加,这次从庙里祈福回来还为她请了平安符,或许是那夜遇袭又或许是明日大婚,她在见云舒公主时心却有些无法淡定。
回不去了,一切都回不去了。
阳光斜射入纱窗,照在水莲那单薄的身上带来丝丝的暖意,紧紧地握着手中的孔雀玉佩,那是家人留下的唯一东西,在昏迷的那段时间里,声声不离母亲。
听见了主子的脚步声,将滑落于脸颊的泪水抹去:“公主,我已能下床了,为何不让我伺候您?”
苏念慈坐到榻边,心疼地抚上水莲的背,怪自己为什么这么晚才发现,不能再贪心下去,不能让水莲的青春埋葬在那座高墙之内:“公主府的灵丹妙药就是好,伤口恢复的不错,我这不来向莲妹妹你负荆请罪。”
水莲惊讶极了。
气氛,变得有些怪异。
苏念慈专注地看着水莲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在她的心底一直认为眼前人比她长的好看,不仅于面还于心,缓缓道:“离巢的鸟儿终归要回家的,二王爷已帮你找到家人,你的父母亲不是狠心之人,你的父亲是镇国大将军,只可惜在你四岁那年**人所害,你的母亲这十几年从未放弃过寻找你,更未另嫁他人……”
水莲震惊地看着她,在看到她在榻前双膝微屈,跪于冰冷的地面时,忙起身欲拦却已晚:“公主,您这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