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了电话, 晏千看着儿子天真无邪的小脸蛋，保持半天的沉静。

怎么就养了这么个小兔崽子。

再看看女儿，自己一个人在玩洋娃娃, 十分地乖巧和可爱, 和儿子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的对比。

被拆台后, 他也没急, 数着时间等媳妇回来。

云月回来的时间较晚，两个孩子都已经熟睡, 晏千习惯性地等她回来，似乎知道她没有吃饭, 以往在书房办公, 现在改成去餐厅了, 餐椅上正襟危坐, 笔记本旁边放着一杯黑咖。

“还没睡吗？”

云月换完鞋后走过来，准备给自己倒水的时候，男人已经将接过水杯，满上水后递给她。

看她小口小口喝着水，晏千说：“公司还有点事没处理完。”

她拿眼瞥他, “噢，我以为你等我回来呢。”

男人神色倒是平静, 没否认也不去承认, 慢条斯理地合上笔记本, 问她想吃点什么，他可以去做。

从结婚到生完娃娃后，自家老公的厨艺倍增，而且只会做媳妇喜欢吃的口味，之前云月吃腻月子餐, 口味比较叼，就会央求他去做。

云月拉了把椅子坐下来，笑道：“你做的都行。”

这么晚吃东西容易浮肿，且不能吃太油腻的，这些要求他都懂，没做太复杂的餐食，只有几小样蔬菜沙拉和半块煎制的肉，样式简单，配在瓷白的盘子中，反倒有几分米其林的高级韵味。

餐食放她跟前的时候，他顺带问，“怎么忙这么晚？”

鲜嫩的牛肉被煎烤都刚好，香味四溢，入口即化，怕吃起来麻烦，还被细致地切成小块，云月手里只需要拿着叉子就行了，一边吃一边摇头：“不知道。”

停顿一会儿，又说：“大家都挺奇怪的，没想到周导复工后会这么认真刻苦，三个月的电影制作周期，照这个进度来算的话，缩减到一个月都是有可能的。”

电影质量和拍摄的时间长短关联是有的，但不是特别的明显，在取景和各类条件完善的情况下，只要导演组和演员在

状态，缩减周期是完全可行的。

让人想不通的一点是，周导没必要这么拼命，他又没有特殊的任务，不像别人赶完进度后要去赶下一场或者忙于结婚之类的私事，他先前荒废时间那么久，现在突然忙碌起来是大家想不到的。

“早点拍完挺好的。”晏千没多做评价，“按照他自己的想法来。”

“二哥……”

“嗯？”

云月抬眸，眼神颇有点狐疑。

即使生了娃，她的眼睛依然通透明亮，望人时还像个小姑娘似的人畜无害，“二哥，不对啊……”

“怎么了？”

“按照你的性子，应该觉得我不能这么忙，要适当休息的嘛。”她像是很了解他的样子，“如果未来一个月天天这么晚回家的话，你不得想死我啊。”

“……”

很显然，安宝在电话里吐的槽被听得清清楚楚。

晏千轻轻捏着眉心，笑又没笑的，“是啊，那怎么办。”

“我是在问你啊。”她认真脸，这次没有被他的反问话给套走，“你很奇怪。”

他没说话。

“周导也很奇怪。”云月又想到今天的事情，“总觉得有事被瞒着……”

“好了。”他揉揉她温软的发，“别多想了，吃完早点睡觉吧。”

这种事情，自己多想，并不能想出结果来。

再者，云月一再地告诫自己，不需要去关心周言青的事情。

可能是在自己生过孩子的原因，总是不由自主地代入到别人，想到以后如果烟宝和安宝其中一个不认自己，像个陌生人一样，做妈妈爸爸的不知道心里有多难受。

她知道周言青难受……可是，心里还是不断地提醒自己，他并没有尽到父亲的责任，她不需要给予他半分同情才是。

……

电影的进度一直在赶。

这次拍戏的过程都非常低调，没有像《剑心》那般引得外界关注，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是不是天天在偷懒，只有内部的工作人员知道大家有多忙碌。

几乎天天都是高强度

的工作，并且导演组那边的要求非常地高，如果演技合格为一百分的话，那么没有九十九分的话是不会通过达标的。

庆幸的是和云月合作的都是资深的老演员们，演技老道熟练，也能吃苦耐劳，相比而言她有些弱势，好在先前在国外积累过经验，回国又有两部作品，不至于一问三不知。

这天很平常。

平常到云月一如既往来到剧组，和工作人员熟稔后还能随意地闲聊几句，大家对进度问题都非常关心，这段时间所有人都很辛苦，现在进度进展到一大半，基本上不会有太大的差错。

大家都在等着开工，但等到九点半，并没有看到周言青导演的身影。

他不来，副导这边没有说话的权利，有人打电话过去询问了，并没有问出结果来。

“周导不会出事了吧？”

“会不会因为这段时间太累了，他有点吃不消。”

“很有可能，上次我看他脸色苍白，浑身无力的样子。”

“周导年纪不是很大吧，怎么身体看起来不太好。”

“没准是年轻的时候玩得太过火了。”

旁人开始只是闲聊着，后来就聊到周言青的私事。

一直旁观的云月在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脸色不知怎么就变了，连她自己都没发觉眼神有多冷漠，朝说话的那人瞥着，“不想干就滚蛋，少在这里嚼舌根。”

在剧组里她向来是以温和的脾气待人的，话不多但不会有架子，这还是头一次发火。

忍着心中的怒意和疑惑，云月拿出手机，给周岸拨了个电话。

早在之前她就有所怀疑，但因着这段时间周言青导演看起来没有那么糟糕，就往其他方面多想。

等上许久才等到周岸的声音：“……是堂妹啊。”

论关系，他们是堂兄妹。

这一句，更加提醒云月和周言青不可分割的关系。

云月只问：“你知道周导在哪吗？”

那端沉默很久，才哑着嗓子说：“医院。”

“什么？”

“你可能还不知道吧。”周岸深呼吸一口气，“我叔他

一直都没告诉你，他其实在找你之前就患病了，医生说活不了几年。”

事情到这个地步了，周岸不得不把真相吐露出来。

这些事情，云月一概不知。

不知道周言青当年为什么退出影坛，隐居浮世。

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来认她。

更不会去想，他既然已经退出，又为何复出，难道是因为她吗？是觉得自己这些年连侄子都捧红了，却没有为女儿做一件小事吗。

但他似乎没考虑到自己的身体和状态。

听周岸讲完之后，云月的大脑是懵然的，太多的东西浮现出来，很难第一时间去理清楚，留存在脑子里的，全是周岸的话。

她没能相认的爹，似乎活不了多久了。

可能是昨晚发的病，被送去医院，情况突发，所以剧组这边没能接到停工的通知。

云月没有去想自己该不该去医院看他，她想的是，要是他走了的话，她怎么办。

好像……会很难过。

不是好像。

从片场到医院的路上，她一直浑浑噩噩的，连给晏千打电话的声音都支吾不清，说不出一句连贯的话，情不自觉地，竟然道出一句：“我爸病了……”

说完后连自己都惊了。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潜意识里竟然已经把周言青认成自己的父亲。

“舟舟。”那端的男人并没有太过于惊讶，“你在哪，我现在过去。”

“在路上，我还没去医院。”云月很难平复下来，“怎么办……”

“没事的。”他安抚道，“不会有太大问题的，他只是延时治疗受到一些影响，现在已经派请最权威专家过去诊治了。”

“真的没事吗？”

“嗯。”

“二哥……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他那边没说话。

知道是知道一点，但并没有比她提前多少，后来也遵循周言青导演的意思，选择隐瞒，毕竟，这是他自己的意愿。

云月顾不上这个时候去追究晏千知道却没告诉自己这件事，人坐在车的后座，眼

睛看向窗外，街景一片繁华，她记忆回流，看到曾经小时候的自己，看到街上的玩具店，忍不住停住脚步多做逗留。

她看见和她差不多年龄的小女孩朝妈妈撒着娇说要买洋娃娃，软磨硬泡一哭二闹后妈妈还是给买了。

小云月就不喜欢哭，因为哭也不会得到自己想要的。

如果——假设真的有如果的话，周言青那时候知道她的存在的话，会不会给她买。

可能……都不需要她哭，只需要看一眼，他就会毫不犹豫地买下来。

就像他现在宁愿拖延治疗也要给她拍戏赶进度……如果可以的话，他也想做个好父亲。

到医院后，云月的情绪差不多平静缓和，只是眼角还泛着红，来到相应病房门口，刚好看到出来的周岸。

他看起来也颇有些憔悴，看到她反倒是一笑，“堂妹可算是来了。”

云月拧眉，“谁是你堂妹。”

“你这眼睛有点红，不会是哭过的吧。”周岸盯着她的面孔看了很久，微微叹息，“我叔知道的话不知道该不该高兴。”

“什么？”

“不高兴的是，他人还活得好好的，做女儿的就开始哭了。”他认真陈述，“高兴的是，你终于有点在乎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么大的事儿二哥竟然瞒着，回去可以跪搓衣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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