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注意到, 大影帝和总投资人友好握手瞬间所溢出的细节,周岸天生演技好,面对各种场合随机应变的能力极强,他身份背景不弱, 出道以来顺风顺水, 待人温和, 也鲜少去主动巴结别人,这次难得主动去握手谁知——
痛死他算了。
周岸看着自己被捏到差点变形的手, 莫名其妙的感觉涌上来, 是他落伍了吗,现在人握手都喜欢用这种蛮横的方式吗。
收手之后, 晏千整张俊颜面无表情,表面客气做得再明显不过,随后目光更没在周岸身上多做停留, 转头吩咐一旁候着的章导,“我刚才说的事,记得办。”
章导大脑短路几秒,刚才说的事不就是删掉男主戏份吗?这个怎么可能办得到……虽然《剑心》是以女主为主, 但男主必不可缺一部分,删除吻戏这些亲密戏还能勉强做一下,全部删掉的话怕是……
就算他们能办得到, 《剑心》的粉丝都不会让的, 还有周岸那边。
上级领导的命令全凭一句话, 都不带思考的吗, 章导赔着笑, “二公子, 我还以为您在开玩笑呢。”
晏千淡淡一瞥。
他不至于和他们开这种玩笑。
“咱们之前是签过合同的, 而且……”章导没敢当着周岸的面把那祖宗的话复述一遍,非常委婉地表示,“如果按照您说的那样的话,周影帝就很占便宜了哈,毕竟什么活都不用干还有钱拿。”
男主戏份全删光其难度不亚于重新挑个本子,不论如何可办性都不高,章导看出二公子似乎不怎么喜欢周影帝,所以这番话说得非常在点。
资本家果然不想让别人白白占便宜,晏千眉头皱了下,倒没有再坚持,而云月听到这番话后好奇地询问:“你们在说什么啊?”
“在谈。”晏千视线的焦距落在她的外套上,停顿一下,“你们对戏的事情。”
“噢。”云月点头,“有什么问题吗?”
“暂时还没有。”
晏千和别人说话以及和云月交谈,语气完全不一样,对后者显然更有耐心更温和一些,而且措辞也没那么生硬。
按理来说这样的双标态度早就引人怀疑才对,不过因为晏若玉上回来找过云月,她刚才又叫晏千为“二哥”,比起他们的不正当关系,她是晏若玉私生女的可能性似乎更大一些。
和她几句闲谈后,晏千对于刚才男主删戏份的事情已经不再提了,他们和随行的助理离开之后,章导不由得抹了把额头上子虚乌有的汗。
真的怪让人胆战心惊的。
二公子突然探班就够让人措手不及,那小编剧还过来火上浇油一把,如果不是他反应过快的话今天怕是要被自己的冷汗给淹死。
那旁的周影帝似乎还没弄清楚什么情况,双手抱胸看着他们一起离开的背影,“他们是什么关系啊?兄妹吗,我怎么没听过晏家还有个小闺女。”
章导拍拍周影帝的肩膀,“你没听过的事多了去,那位二公子,咱们还是少惹。”
……
车上的温度很高,上去之后云月就把外套褪下来放到一旁。
助理开的车,他们在后面,旁边的晏千注意到动作后,好似不经意地问:“这是谁给你的外套?”
“这个啊?”云月颠颠手里的衣服,“剧组里的衣服。”
“不是周岸的?”
“不是啊。”她一愣,“怎么突然提起他了?”
晏千侧脸反过去,“没什么。”
如果是剧组里的衣服的话就没那么让人在意,她刚才确实穿得少,周岸帮忙递一件厚实保暖一些的外套无可厚非。
想起那小子,不由得又是一阵阴郁。
娱乐圈因为拍戏而生情的男女艺人实在是太多,圈内圈外的人都知道亲密接触的话很难不产生别样的感情,哪怕没有吻戏等暧昧戏,彼此的眼神也够让双方之间的火花摩擦燃烧。
可是又不能白白删减周岸的戏份。
“二哥你……”云月偏过头,“你今天怎么有点心神不宁的?”
“有吗。”
“嗯嗯。”
“可能有点累。”
“噢……那你要好好休息。”
“休息没用。”
“?”
“你给我抱一下。”
“……”
这是从哪里偷偷学来的占便宜技巧,云月一边想笑,一边拿眼看他,抱抱的话,也不是不行,只是车里还有其他人,她不太好意思在别人面前做这些事。
于是抬起一只手,轻轻勾住男人的腕,同时小脸侧过去认真看他,“这样行吧……?”
她手小,还有点微凉,不过手感极好,软若无骨似的,怎么捏怎么轻柔。
已经不满足于这种亲密的晏千慢慢吐出两个字:“不行。”
“那怎样才行……”
云月的话还没说完,身子突然一倾,有一股外力将她直接拉到男人的怀里,她重心没能及时稳住,只能由着这股力,直接扑到他胸口上。
一抬头,对上男人垂下的温淡又有些含笑的目光,“这下行了。”
这才是拥抱。
那小丫头是把他当傻子以为他分不清牵手和拥抱的区别吗,还想用前者来糊弄,别说门,连边边都没有。
本来车厢后座那么宽敞的地方,硬是要空出一块地儿,云月小脸染红,小声说:“还有人在……”
“他看不见。”
前方开车的助理:“……”
沉默着——继续沉默着——二公子和太太是真不把他当外人啊。
云月身子纤弱偏瘦即使拥在怀里也是小小的一个,被男人大手轻而易举按下去不能随意动弹,只能睁着一双瞳眸,满是无奈感。
安静的车厢,这时响起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
以为是自己的手机,云月第一个反应,想要挣扎着去接时,听见男声低着陈述:“我的。”
“嗯?”她微愣。
他依然保持单手拥她入怀而坐的姿态,手指搭在女孩不盈一握腰际,明明是非常纨绔且浪公子的行为,偏偏五官轮廓端正冷静,眼眸透着冷清感,连靠近她耳边压低说的话也不会显得太挑逗:“腾不出手,舟舟帮我接一下。”
“……”
云月也不傻,他那哪叫腾不出手,他就没打算把她放下来。
接个电话不是什么难事,她顺着声音,以为手机在他的衣服口袋里,便伸出一只手去摸,后车厢光线昏暗,只能看得着隐隐约约的轮廓,她的手落下去,随意地去摸——
一不小心,距离没把控好,直接碰到男人的皮带。
冰凉指尖和皮带硬扣发出细微的碰撞声,不可避免地在安静车厢显得格外突出。
很快,耳边响起男人的轻笑声:“只是让你帮忙接电话,舟舟你想干什么?”
“我……”
“倒不至于这么急。”
“……”
她的脸刷得一下子就红了。
这人上辈子一定是个混蛋!
这辈子也是!
她动了两下,想脱离他的怀里,腰际仍然被男人攥紧,他也没有刻意地禁锢她,可她就是没有半点反手之力,扭上好久也没扭开。
眼看着电话声慢慢地没落,她只能继续顺声寻找,先把手机找给他再说。
最终是在座位上发现的,被她刚才褪下的外套盖着,所以没有第一时间注意到。
以为是商务电话,但来电显示,是晏老。
“爷爷的电话。”云月把手机晃到他晏千,“赶紧接吧。”
“你接。”
“我怎么接啊,万一爷爷找你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呢?”
“到时候再给我。”
“……好吧。”
她犹豫一番,赶在电话挂断的最后一秒前按了接听键。
平时和老爷子谈的都是家常话,这回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先“喂”了一声后,见那边的老爷子没反应,又叫一声:“爷爷?”
那边还是没反应。
奇怪了。
难道是爷爷打错了吗?怎么不说话?
还是说最近老爷子身体不好,有点耳背?这么大的事情,怎么没听晏千讲起来?
满揣疑惑间,电话那端总算传来晏老的声音:“是舟舟啊……”
“爷爷,是我。”
“我还以为我打错电话了。”晏老说,“这么晚了,你和晏千那小子在一起吗?”
“……”
云月突然意识到不对劲。
帮晏千接电话,不就意味着,对晏老透露他们的秘密吗。
如果他真的腾不出手去接的话云月不会怀疑什么,问题是他压根就没这个打算,本意就是让她帮忙接通!
二哥这条老奸巨猾,阴险狡诈的狐狸!
云月双眸瞪住,都来不及回爷爷的话,先用眼神把他恶狠狠地凶一把再说——
太过分了,都不和她商量的。
偏偏她眼眸晶亮,瞳孔圆润,瞪起人来,不显凶就算了,反而有点半撒娇半嗔恼的意思,晏千垂眸注视一番,没忍住,抬手捏了下她的脸颊。
云月:“……”
看,这不就腾出手来了吗?
“舟舟啊?”晏老那端很有耐心也很疑惑地询问,“到底怎么回事啊?”
“嗯……刚才和二哥一起吃了一顿饭,结果他这个人丢三落四,把手机给落下了。”
“这样啊。”晏老明显怀疑更大一些。
晏千手指勾着她的腰腹,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探入衣内,隔着薄薄的毛衫布料,轻挠两下,弄得她一阵发笑,而他趁机拿过手机,“别这样说,舟舟。”
云月惊愕。
他顺其自然地把手机放到耳侧,俊颜板正冷静地同爷爷解释:“爷爷,是我。”
“你这小子……”
他一开口,那么云月刚才的解释就不公而破了。
晏千没在意这些,只说道:“我得向爷爷坦白一件事情。”
“什么事请?”
“我和舟舟……”
“你做什么禽兽事了?”
“没有。”晏千耐着性子,“我在追求她。”
经过一段时间的调养,爷爷的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心态养得越来越稳重,甚至都不操心大孙子和慕青椋的事情,随便他们,爱咋整咋整。
这个时候告诉爷爷关于他们的事情,完全是可以的,不过出于顾虑,晏千还是只把话说一半,其余的慢慢来。
然而就算如此,他都没有先表露他们是恋爱关系,老人家已经意外得停顿好长时间,才回一句:“你在开什么玩笑?”
“我认真的,爷爷。”晏千说,“这是我一直想做的事情。”
他语气没有太大波澜,感情倒是挺到位的,让身为演员的云月都有些服气,她老公这张脸放娱乐圈肯定是绰绰有余的,还有如此高超的演技天分,要是再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绝对碾压所有小鲜肉。
那端的爷爷意外过后,归为平静,前段时间的挫折经历过后,这些事都不算什么大事,又或者对这件事有所心理准备似的。
只是老人家还是表现出自己辛辛苦苦栽种的大白菜被猪拱一般的感觉,肃穆地连问三遍:“你确定吗?”
得到的都是“确定”。
确定在追求这个一起长大的妹妹,这个快要被老爷子当成亲孙女的女孩。
这亲孙女快要被刨成孙媳妇,老人家心里哪能不气。
忍着怒意,老爷子骂道:“近水楼台先得月,你这小子还挺会啊。”
晏千谦虚:“谢谢爷爷夸奖。”
“我夸你个头——!”晏老一边深呼吸,一边气道,“小兔崽子,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赶紧趁早回来,我非得找个棍子打断你的腿,好好教育你一顿……”
随后,电话里便传来老人家让保姆准备棍子的声音,要粗一点的,能打断腿的那种。
从小到大,老人家不知道说多少遍要把孙子们的腿打断,但最终都没实现,这回呢……居然认真地去挑选棍子了。
为避免惹老爷子上火,晏千及时把通话掐断。
讲话过程都比较用心,怀里的云月早已趁机偷溜到一旁,对刚才他的心机行为耿耿于怀。
晏千低唤:“舟舟——”
她头一别,没理。
这么大的事,居然给她下圈套,让她去钻。
万一老爷子要是被刺激到的话,她岂不是要内疚死,这事儿,不能说算就算。
晏千又说:“生气了吗。”
她还是没理。
车子划破夜空,以匀速行驶,里面的气氛越来越沉闷。
“爷爷刚才让我去他那里。”晏千改口,语气听似平述,实际有点卖惨的成分,“他说,要把我腿打断。”
云月总算看他一眼,“那不是你活该的吗。”
都不和她商量,就透露给爷爷,活该被打。
“我倒无所谓,主要是。”他好似很认真地思忖,“我不想你有个被打断腿的老公。”
“……”
用温淡的口吻说着最致命的话,以退为进,以小博大,牺牲自己去心疼她,如此动情之话,女孩子很难不动容。
如果是别人的话,可能就会觉得,太感动了,不在乎自己的腿,这时候还想着她。
然而考虑到他刚才种种行为后,云月到底没有上当受骗,沉默了很长时间,她侧首看他一眼,犹豫:“我觉得吧……”
“嗯?”
“你的腿不太可能被爷爷打断。”她说,“倒可能是被你自己骚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