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想上山拜会虞师叔的修士全都挤在山尽峰下, 可山尽峰早就人去山空。天才离奇出现震惊众修的虞师叔,夜里就不见了,没给重虚宫门人一点反应的机会。
消息报到掌门处, 江止仿佛早已料到般只平静点头。
萤雪亦无诧异,只在璩灵洞旁放出两只血蝶。
反而是沐春峰的个弟子, 为没能见到虞南棠而失落万分。
“老师太过分!一面也没见就离开了!”陆卓川气坏, 枉他们这些年惦记老师, 年年都去她花海祭拜,可她里却一点也没有他们。
“别气了, 老师兴许有自的算, 不透露给我们。”商九安抚他道。
“你们别吵!老师给我传音了。”坐在树上的叶歌拿出发亮传音符,激动地从树上跳下来。
其余三人都凑了上来,叶歌将传音符开启,南棠的声音响起。
“小崽子们,知道你们想我, 不辞而别是为师不对, 待为师探好了路, 回来带你们外出历炼!好好修练, 别偷懒!”
声音连续放三遍才停止。
“好想和老师一同外出历炼。”杜一壶羡慕道。
“谁不想呢?”商九反问道, 正要说话,却见陆卓川也拿传音符神色微凝, “卓川?怎了?”
“门派有外出任务安排下来。”陆卓川道,“要押运一批矿料前往悲雪城。”
“悲雪城,那是在菩音山脉!”
“派谁去?你吗?好小子,第一次任务就去这远。”
“不是我一个人,是我们四个。”陆卓川摇摇头,“跟萤雪师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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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回, 南棠说走就走,到第二天才给江止和叶歌各自传音辞别。
她本想走之前和那五个小崽子个招呼的,却没想自会走得这急,来不及和他们见上一面,只在华圣峰上匆匆一见。想来他们听到自突然离开的消息是要生气的,尤其陆卓川那小子,她都能想像他黑脸的模了。
从重虚宫出来,南棠带嫣华和衔宝掠行了三天三夜,终于在第四天赶到与眠龙相邻的菩音山脉。玉昆修仙界三脉一宗,眠龙、菩音与廊回三条山脉组一个宗门,号之“悲雪”,而这个悲雪宗,恰恰就建在菩音山脉最高的一座雪峰上。
比起眠龙山脉,菩音的范围要小一些,但地势却不像眠龙那般多险峻,有诸多平原地域,此这里的大小门派多建城而聚,而这其中最大的一座城,就是悲雪城,位于悲雪宗的雪山之下,乃是悲雪宗亲手扶植而起,不算门派,却是三条山脉中最繁华强大的城池,没有之一。
掠行了三天三夜,不论是人还是兽,精力都已经耗到极点,南棠与嫣华才降下云头。
身后不远处就是眠龙与菩音的界碑,她们踏过此碑,已经算离开了眠龙地界,两人各占了一处石岩盘膝调息休憩,衔宝则蜷缩在南棠身边酣眠。嫣华座得很认真,一动不动坐,南棠看上去也与嫣华一,可神识虚空内却是两种天地。
夜烛在她的神识小仙境里,已经从左走到右,再从右走到左,就是无法摆脱如影随行的南棠。
南棠总算有时好好和夜烛聊天了。
“你让我驯服萤雪?”
“我没让你驯服他,你也可败他!只要你能超越他,他就无法对你构威胁。”
他就不该一时冲动和南棠说起这事,而比起超越萤雪,毫无疑问驯服更加困难,必需建立在南棠的实力凌驾萤雪之上才有可能。
“你说过萤雪不是人,如今又让我驯服她,而你与萤雪又是兄妹,那你呢?”
南棠关的不是驯服萤雪这个问题,她实在无法控制自的好奇了。
“我和他不一!”夜烛第十次回答她后甩袖转身朝另一头走去。
南棠却像鬼魅般从他身前浮起——这里是她的神识虚空,随修为的增进,她对这地方的掌控越来越强,已能随幻化。
“可你们是兄妹?亲的吗?同父同母?”
夜烛躲不开她的骚扰,道:“是!
“那怎不一?萤雪是什?妖?魔?鬼?兽?”南棠的十万个为什恨不得立刻就从他嘴里得到答案。
“南棠,我为我们之已经达共识,不追问这些。”
“可你让我驯服他!”南棠慢慢飞高,居高临下看夜烛,“你什都不说,我怎驯服?”
“我没让你驯服!”夜烛捏住眉,“就算是要驯服,也得你的修为先超过他再说。”
“我已经可在她手下撑半个时辰了。”南棠道。
元婴中期修士的攻击下撑半个时辰,她的实际修为起码得在金丹后期。
“他没出全力,对你放水了。”夜烛提醒她。
“我也没用全力……”南棠道,“不对,你别扯开话题。我又不问你们的过去,我就想知道你和萤雪到底是什……”
种类?种族?品种?
南棠找不到词来表达了。
“等你超过他了再说。”夜烛转身不理她。
南棠想了想,倏地一下又从他面前飞了起来:“你不告诉我,该不会是怕我找到法门之后,依画葫芦你也驯服了吧?”
“……”夜烛眯了眼,盯她半天才道,“你可试试。”
“试什?驯服你吗?”南棠伸出手——那还不简单!
她的手,钻进了夜烛的魂体中,二人同时一震,阔别已久的战栗归来,还带食髓知味后的期待。
“虞南棠!”夜烛被她折腾得一点办法没有。
两人已经在这里朝夕相处了三十年,彼此越来越熟稔,而她也越来越肆无忌惮,仿佛前半生苦抑的本性在这里彻底得到释放,在他面前亦无半分顾忌,想什就做什。
她本就该是这活泼的人,没有魔与外界的压抑,她回归本我,一身轻松,有旺盛的好奇,他与她呆在一起,像是一潭活水里的两尾游鱼,惬意轻松,而很多时候,夜烛都放任她的挑衅与靠近,慢慢模糊了两人之的界线。
“都三十年没碰你了。”南棠一声轻叹,又捏捏魂体,他雾似的身体在她指尖散开。
这话说得,好似她是个三十年没吃肉的人。
夜烛魂体剧震,咬牙切齿道:“虞南棠!”
星空之下,嫣华调息一个周天后睁眼——师叔还安安静静盘膝在原地,一脸的宝相庄严。
遥远仙域的浮舟上,神仙般的男修依旧端坐佛掌之上,耳根倏尔一红,不过片刻时,神情已改……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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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光大亮,南棠神清气爽地睁开眼。
“师叔!”嫣华从石岩上跳下,问道,“我们接下去要去哪里?”
幸亏这些年为看守山尽峰的关系,她春醒坊的事务都交托出去,没要务缠身,这才能顺利和南棠离开重虚宫,不过到底出来得太急,她都顾不上问南棠要去哪里。
南棠摸小猴子的后脑,从储物袋里翻出张舆图,边看边道:“往前再走三百里,有个驭兽的门派,先去碰碰运气,看能否给我的剑找个身体,然后咱们去悲雪城,那里是群修聚集地,我们先赚点上路的盘缠,再想下一步。”
她的终极目标,当然是浮鲸海四象岛,不过此去浮鲸路途遥遥,路上危险很多,她得做好万全准备才能动身,边游历边修行边探秘,这是最好的办法。
“你的剑?”嫣华纳闷,她从没见师叔用过剑。
南棠拍拍自的左臂:“是啊,我的剑。”
夜烛生气了,她要给他找个身体赔赔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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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眠龙与菩音的界碑就是菩音山脉的云台山,往南三百里,果然有个驭兽为主的门派,唤作龙牙寨。龙牙寨很小,总共就三座峰,掌门不叫掌门,自称寨主,是个金丹中期的胖修士,作崔命。
崔命正被人一天三催命。
“是是是,好好好,在下一定竭尽所能,请袁仙再宽限天时。”崔命对大马金刀坐在上座的男修不住做揖。
那男修穿一件石青长袍,生得高壮魁梧,下巴上是冒头的铁青胡茬,左脸一道刀疤从额头劈到下颌,满眼满身的煞气,一手正玩一片薄刃,薄刃随他翻飞的五指跳跃如蝶,另一手靠在桌畔,肘旁是块令牌,上头刻只赤蛇。
“这批月蜂和赤宁幼兽你们拖了多久了?还要宽限?崔命,我看你是不想要命了!”男修手上动作倏尔一停,斜眼看崔命,不耐烦道。
崔命拭拭额头冒出的汗,一边手下暗示,旁边立时有人送上一匣子灵髓。
“请袁仙通容通容。”崔命拱手道。
那姓袁的男修量了两眼木匣,伸出手将木匣子慢慢摸到怀中,摸下巴上的胡茬道:“袁某倒是想通容,就怕我们掌门等得不耐烦,也罢,我且再替你周旋一二,最多两天,两天之后我必需要月蜂与赤宁幼兽带回玉京。”
“一定一定,两天时够了,多谢袁仙!”崔命急忙道谢,又唤人,“快,快带袁仙去休憩。”
姓袁的男修跟道童自去休息,站在崔命身边的人这时才拍案道:“寨主,这玉京阁越来越过分,前一年才进贡一次,如今半年就来要一回,我们哪供得起?”
崔命摆摆手:“现在说这些没用,谁让咱们小门小派,还得依附玉京讨生活。”
玉京阁是云台山最大的一个门派,出了的作风霸道,恃强凌弱,强迫附近的小门派纳贡,稍有不如意就要率修上门烧掠,闹得附近小门派苦不堪言,偏那玉京阁的阁主又是云台山山君的徒弟,此等恶行被云台山山君压下,无人敢管。
这月蜂和赤宁幼兽就是玉京阁的点要的,刚才的男修就是玉京阁派来收月蜂和赤宁幼兽的,为袁赫,乃是金丹后期修士,那枚赤蛇令牌就是他的身份证明。
“可是月蜂还好说,门中正好练了一批,但赤宁幼兽……半年前才送了两只过去,现在门里的赤宁兽都未产崽,哪来的幼兽送给他们?”
“上半年门中弟子曾在西边关墨谷中发现过一对赤宁兽夫妇的踪迹,母兽已经有孕,今年应该诞下幼兽,我前两天已派人前往捕捉,应该马上有消息了。”崔命道。
“野生赤宁兽,又是刚产崽不久的,不好对付啊。”
“我让他们带镇兽杵去了,必要的时候,斩杀兽带回幼兽。”崔命说完摆摆手,状似疲倦道,“行了,别操了,你先下去吧。”
那人只能抱拳告退,崔命盘膝坐到屋中运功调息。
天微微亮时,屋外有道童急冲冲跑进来:“寨……寨主,外头又来了一个袁赫……”
“什?”崔命睁眼惊疑道。
还没等他问出口,屋外就是一阵罡风涌来,将那道童撞开,雷鸣般的嗓门响起:“妈的,睁大你们的狗眼看清楚,老子才是袁赫!那小娘皮拿酒灌醉老子,盗走老子的令牌逃到这里。”
崔命连滚带爬冲到屋中,又看到了一个袁赫。
“袁……袁袁袁仙……”崔命彻底懵了。
“快那小娘皮给老子交出来!”袁赫怒道。
“谁?”
“盗我令牌的小娘皮,缇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