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觉给南棠留了许多玉简, 还有堆满整个屋瓶瓶罐罐,以及各种奇奇怪怪物件,南棠在嫣华帮助下一点点整理。
“这些东西都是师父用提炼灵源器具, 师叔已经扔有剥离灵源能力,这些对你没什用处。”嫣华解释了一句, 又语出惊人, “不过这些东西用都是好材料, 你把它们卖了,值好多钱呢。”
“这些可是你师父遗物。”南棠正站在桌前, 闻言回头道。
“我师父常说, 身外物就要在该用时候派上用场,真要记着一个人,用这里就够。”嫣华拍拍胸口,“师父在我心里,我一直记着呢。”
南棠笑了, 这确像是南山觉会说话。
“那随你吧。”回了一句, 又转身继续看桌上凌乱摆玉简。
其中有一份, 应该是南山觉手札。神识探入, 手札内容很多, 应该是他这几十年探寻句芒春种过程中随手记录下要点。
字迹是南山觉字迹,但部都凌乱并潦花, 还有许多简单图,想是他灵光一闪时想法亦或是偶尔间发现。南棠翻了几页,发现前面很多都是关于句芒春种炼制内容,往后就是春种用法,这部写更加粗略,毕竟南山觉并没正式炼成春种, 很多只是他未经验证想法,但也能给南棠一个致方向。
南棠看投入。
拥有句芒春种之人,便拥有永生之力,只要春种不灭,永远不会死去,但句芒春种为“生”之物,天然就会克制有伤人功法,这注定拥有句芒春种人无法修行高深功法,不过同时却可以借助春种无限吸纳灵源化为已用,修者肉身最终会达到可怕坚韧强度,除此之外,春种还可助修者化灵为生,不仅能够己用,亦可他用,譬治疗,譬助人修行。
这一点,衔宝与嫣华感触最深,他二人就是借助南棠化灵气与生气修到二褪和金丹。
至于南山觉追求“活死人,肉骨”,却没有明确解释。毕竟复活逝者还涉及到魂神归位问题,不单纯只考虑肉身死活,南山觉并没研究到这一步。
再往后是南山觉归纳出一些配合句芒春种可供修士选择功法,多以治疗恢复与肉身修炼为,南棠默默记在心中。
手札到这里,内容便看差不多了,南棠翻到最后。
这最后几页,记载却是关于十方古阵内容。
据传十方古阵乃是木神句芒在万万年前踏遍万川留之阵,这个阵法本身并没攻击力,只是一个能与十方山山灵沟通法阵,而句芒春种恰恰是可以开启这个法阵,让修士获与山沟通能力法器。句芒在其踏过地方,一共留下约四十九个法阵,但止前玉昆有记载亦或是被发现,只有十九个残阵。这些法阵与法阵之间互有联系,若然修士修为足够强,可一次性全部唤醒。
看到此处,南棠一愕。当初唤醒了重虚宫十数座山,威力已经无穷,若全部唤醒,那多阵仗?
继续往下看去,在十方古阵后面,又写了一句话——“句芒春种木神令,十方山神十方阵”。
木神令是何物?
南棠无解,再翻一页,手札已到最终页。
最终页上,只有寥寥数字。
“落星壑,裴玄熙。”
这六个字外面画了无数圈,仿佛是南山觉对着这六个字想不通时不经意间留下痕迹。
可是……落星壑,裴玄熙……
落星壑先不提了,裴玄熙却是南棠不能不留意与惊讶。
“师父……”南棠默道。
裴玄熙,那是南棠师尊讳。
神识从玉简中出,南棠依旧陷于沉思。师父心醉落星壑之谜能明,但这二者与十方古阵亦或句芒春种又有何关系?若是没关系,南山师兄为何要把这二者记在这手札中,总不会是巧合吧?
这谜团一时半会也琢磨不清楚,南棠沉默了片刻,暂且丢开手去,继续翻看南山觉藏书。除了手札之外,还有一份《木神行川记》引起注意。
这份《木神行川记》和在屋外书柜上看到不一样。这书据说是记录了万万年前,木神句芒探寻地时踏足过地方,但南山觉收藏这份明显又比外面那份精细了许多,舆图上密密麻麻标注了很多东西,甚至有十方古阵方位。
南棠其收入囊中,再继续往挑拣其他东西。
三天时间转眼过去,南棠与嫣华总算屋里东西看了个遍。南山觉耗费半生光阴在句芒春种之上,这屋里并没什值钱宝贝,但对南棠说,却都是这世上独一无二宝物。
最后拿走了南山觉手札与《木神行川记》,以及《灵源图谱》和《万川神物录》,余下东西,依然原样留在了南山觉茅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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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过后,南棠终于正式踏出山尽峰。
嫣华把三十年前从身上扒下衣服翻了出,外衣已经不能穿了,不过贴身里衣,一件是冰蚕甲,一件是宋诣当初炼制东极木甲,倒一点没坏。
南棠这两件在里头贴身穿好后,套上嫣华找衣裙。
“今年咱们门派招了批资质很不错弟,这两天通过入门考核都了,这是门派替他们裁制衣,我要了一套过,师叔先凑合穿着。”嫣华道,不爱扮,没几件衣裳,也不好意思拿旧衣裳给师叔穿,才问门派要了这身衣。
“多谢,你费心了。”南棠对着镜穿妥衣裳,向道谢。
“师叔,你这回出像换了个人似。”嫣华也盯着镜里衣裳看,“穿门派弟衣裙也漂亮!”
这套门派入门弟衣裙很是素简,青底滚边交领劲裙,没有任何暗纹刺绣,寻常人穿起未免寡淡,不过穿在南棠身上却显英姿飒爽,身姿挺拔,身材匀称,怎穿都好看。
“你这嘴……以前在你师父跟着没这甜啊?”南棠笑出声。
“我师父才不耐烦听我说这些。”嫣华也笑着拢起南棠发,“我帮你梳发吧?”
“不用了,我自己。”南棠可没让人服侍习惯,算自己梳头,可不曾想刚用左手抓起发,还没等拿梳,左手上黑纹又慢慢游了出,化成无数细藤穿发丝间编起发。
嫣华看傻了眼:“师叔,你这什法宝?还能给你梳头?”
南棠无从解释,只好含笑不语。
夜烛速度很快,三下五去二就给把头发梳好。
这发式梳也很简单,全部给盘到头顶梳成了道髻,拿玉簪绾了,外头缠一圈青发带,清爽是非常清爽了,就是越越像门派收小弟。
装扮妥当,二人踏出房门,蹲在门口玩蚂蚁衔宝立刻起身:“姐姐,我也要下山!”
南棠看着已经比自己高少年道:“你不是门派中人,贸然出现容易惹人注意。”
“没关系,我可以变小。”少年身上金光闪过,又变成巴掌小跳到了南棠肩头,习惯性要藏到长发里,可是……
头发呢?头发呢?
南棠头发全都被夜烛一丝不苟给梳了上去,一根头发丝儿都没给衔宝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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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衔宝还是被南棠留在山尽峰上。
自己离开了三十年,重虚宫变成什样也不了解,还是先别带着衔宝出去了。
从山尽峰下,踏出春醒坊,熟稔感觉扑面而。这三十年时间,重虚宫变化可谓巨,经历邱缠心之役后,因开启十方古阵唤醒山灵关系,今虽然已经平静,但山体还是起了变化,不过对南棠说,这些形态各异高低不同峰峦,都像一个个老朋友,站在原地与遥遥相望,亲切并且温厚。
重虚宫已经不是三十年前那个重虚宫了。南棠听嫣华说,这些年重虚宫扩张很厉害。当年浮凌山门派几乎全都遭劫,只有重虚宫因为南棠关系保了下,后吸纳了很多其他门派幸存修士,重建时又浮凌山另外两个门派地界划并到重虚范围内,除此之外还到万筠扶持,各色资源源源不绝送过,气势反而较之以往更盛了。
不过壮同时,重虚宫自然也引发其他门派不满,再加上重虚宫又占了浮凌山好几处矿脉与灵植产出地,前几年就曾发生过浮凌山五门派同时上重虚宫讨说法情况,还险些酿成门派之战。
这情况若搁从前,作为掌门江止必定是要以礼相待并服人以德,但现在不一样了。
嫣华还说,江止变了。从战结束,他伤重闭关三年出关起,整个人就变了。
重虚宫被壮同时,江止变愈发强势且冷漠,行事雷厉风行,在浮凌山有些唯我独尊意味,再不是从前和风细雨,手段渐渐强硬。
短短三十年,整个浮凌山只尊重虚宫一门,甚至于在眠龙山脉,重虚宫也一跃成为门派第一,而江止马上也要升为山君,但他不去其他山头,就留在重虚宫成为浮凌山君。
青霄峰会成为继五莲墟之后浮凌山第二个供奉山君之地。
以南棠对江止了解,他行事向内敛沉稳,不是肆意而为人,但连嫣华都能明显察觉到江止改变,而重虚宫又有这巨改变,那江止变化必定是很。
除了江止之外,几个同门师兄与师妹也与从前不同。夏淮因为碎丹关系,独自离开门派在外寻找恢复办法;宋诣断了一臂后性情变,几乎不与人说话,今全权负责着重虚宫机关法阵建造与防御事务;程嘉月则修为跌,剑意难凝,冲击结婴失败;萤雪是有人中最神秘,这些年多时间都在外面替门派寻找资源,重虚宫能壮此顺利,有一半功劳归在头上,不仅是重虚宫境界最高一个人,也是江止身边最力,但这两个人关系并不好,一度降到冰点,叫外人摸不清脑袋……
这一切都是南棠“死”后发生事,虽然神识可观天地,但也没法了解这些。
至于重虚宫势力布也随着上修离逝和人而起了变化。好几个峰头已经易给上修,比青寻和宁霞,这两个峰头弟当年损失最惨重,后幸存弟便合二为一,去了另一座沐春峰……
变化,真很。
南棠一边走,一边琢磨着嫣华说这些话。
并不着急去青霄峰,而是四处走走看看了解全重虚宫,顺便想想自己“死而复生”借口是什。
第一处去,就是十方古阵。
阵已平,十方古阵恢复旧日残破模样,不过南棠似乎还能听到风声中传属于山灵花木叹息,一声一声,似古老歌谣。缓步迈古阵中,伸手触向山风……
“喂!你是什人?怎跑到这里头去?赶紧给我出!”一个急切声音响起。
南棠回神转头一望,却见古阵之外了群人。
这是一群年轻凡人,个个面容青涩,眼里带着好奇与兴奋,正齐刷刷望向这里,只有说话那个男修站在这群小修士最前头,境界约在炼气五层。
南棠指指自己鼻头:“你叫我?”
“废话!不是你还有谁?你不道这是什地方?一个入门凡人也擅自闯,没看这外头立着‘禁入’石碑吗?仔细被门中上修发现,你逐出门去!”男修没好气道,又摇着手里小黄旗催南棠出。
南棠这才注意到十方阵石碑旁又立了个石碑。是意了,以前这里是可以随便出。
很快从古阵里退出,那群小修士又在那男修带领之下呼啦围过。
“你也是这两天刚招门弟吧?”他低头看扮。
身上衣裳与他身后这些弟一模一样。
“不……”南棠刚想解释,又被他自顾自言语断。
“门规森严,你一个刚入门弟就别自个儿瞎跑,带你师兄师姐没教导过你吗?行了,别解释,跟到后面去,我领你们了解重虚宫!”他挥挥小黄旗轻敲南棠头,又指指身后队伍让加入,“对了,我姓黄,你喊我黄师兄就可以,不必道谢。”
在重虚宫,老弟带弟参观门派是旧习俗了,南棠自己刚入门时也享受过,后也带过其他弟,因此想了想,便笑着站到队伍里。
“看到了吧,这就是咱们重虚宫鼎鼎‘十方古阵’,三十年前虞南棠师叔就在这里以句芒春种开启古阵,召唤十方山对抗魔物。你们是不道那一战有多惨烈……”领头黄师兄滔滔不绝地说了起,仿佛自己曾经亲自参加过那场魔物攻门战般。
四周弟们听无比专注入神,时不时发出一阵惊诧唏嘘声……南棠耳边却只有不断被提及自己字以及南山觉师兄等人字,捏捏眉心,有些尴尬。
好容易等到黄师兄讲完这一茬,小黄旗一甩,队伍继续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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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棠跟在队伍最后,听着黄师兄解说,感受着这三十年间重虚宫变化,很多地方,都和记忆中不同了。
从十方古阵一路走下去,最终众人停在了青霄峰之下。
“青霄峰,是咱们重虚宫第一峰,掌门洞府就在上面,再过不久就会成为咱们浮凌山供奉山君之地!”
黄师兄依旧热情高涨地解说着,南棠顺着他指方向仰头望去——
青霄峰彻底变了模样。
峰尖被削平,左右有两个宛手臂似山体长出,至山前合拢,这让整座青霄峰看起像一个双手合十,垂头长拜人,而山上已另建了几座宫阙,云川和穹海都不见了。
“你们看,青霄佛印内封就是当初带领魔物攻咱们门派魔头邱缠心与入魔秦凤安,那上面符咒是后万筠脉尊加上去。”黄师兄又道。
南棠慢慢走上前,站到黄师兄身边,遥望青霄,这里已经找不出半点昔日影。
看着山体合拢地方,南棠不自觉想起当时情景,有些恍神。
黄师兄又指向另一处:“你们再看,那尊雕像,就是门人为了纪念虞师叔而建……遥想师叔当年,风采照人,不惧生死以一人之力开启阵,救下全门,自己却被邱缠心一箭穿心……”他说了几句,忽然发现南棠走到身边,便拉一把,道,“你别挤上,后边也看到,你……咦?你长……”
他看看雕像,又看看南棠,像发现什鲜事般道:“你长有点像虞师叔啊。”
南棠终于看到就建在封镇邱缠心山掌之下雕像。
那是雕像?
雕像高约五丈,十巨,是按照启阵之时模样建,一手捧着南山觉“春种”,一手伸向远空,仿佛正向邱缠心宣战般,身上衣物与面容包括那一头发,都与当时一般无二。
“是有点像呀。”旁边小弟围过,无数目光聚集在身上。
“不过比起虞师叔风采,还是差远了。”黄师兄却又道,“我可提醒你,你千万别仗着与虞师叔有几相像,就妄图让掌门与几位师叔另眼相看,修行还是一步一步踏踏实实,别学有些人旁门左道,脑动在不该动地方……”
他话没落地,便听旁边传一声冷冽女音:“黄师兄,你这说话不妥吧?容貌长相实乃天生,怎就变成旁门左道了?”
南棠与众人一起转身,却见人群外走几个修士,有两个穿着与黄师兄一样,另三个人则也是刚入门弟,而这三人之中,站在最前面那个女修却着实惹眼,连南棠也吃一惊。
生非常像南棠……雕像。
这是个发女修,单论五官也许不像很像,但加上发、雪肤、神情拿捏这些,便和南棠非常有七成相似了。
当然,是三十年前结丹未,面临天人五衰后变成熟南棠。
这一看,今返老还童恢复青春容颜南棠,反而与这雕像不一样。
“是天生还是后天刻意,自己心里清楚!”黄师兄嘲笑了一句,推推南棠,又摇起小旗,“走了走了!”
南棠离开前与那女修一眼交错,女修只冲冷冷勾唇,似笑非笑好似在讥讽东施效颦。
“那位师姐是……”南棠倒有好奇了,问身边人。
“那是林师叔今年从外头招回凡人弟田柔,听说资质很好,是修仙好苗,野心也,想拜入掌门或者萤雪师叔门下,做他们亲传弟,以才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旁边人对悄悄道。
“想拜入他们门下,为何要装作虞师叔?”南棠更不解了。
这两件事有关联?
“你真是什都不懂!虞师叔在掌门和萤雪师叔并一众师叔心里,那是什样存在?皎皎明月光啊!”那人便解释道,“这多年,掌门和萤雪师叔都没收过一个弟,那田柔虽然资质再好也未必能入他们法眼,以剑走偏锋想了这样办法,把自己折腾成虞师叔模样。”
“原此。”南棠闻言哭笑不,自己“死”了一回,倒死成了皎皎明月光?以前可不是这样啊。
没想到有一天,竟会成为人模仿对象,这让想起三十年前那个被眠龙修士逼到剖丹跳涯女修缇烟,但这世间千种人,有人宁死不愿作他人替身,也有人为了眼前利益甘愿成为替身……
“好了,今日游览就到此为止,家准备准备,随我上华圣峰吧。”黄师兄突然止步转身道。
“上华圣峰做什?”南棠又小声问身边人。
“你不道?今日是咱们这些入门弟上华圣峰测试天赋,内外班以及面见掌门日啊!”那人诧异地盯着。
这可是关乎他们这些弟日后仙途事!
————
华圣峰山道上,杜一壶和陆卓川正往山上走,旁边一队弟路过时停下朝他二人抱拳行礼。陆卓川点点头算是回礼,让他们先过。
杜一壶盯着这群弟最后一个人背景道:“卓川,我好像看到了……老师。”
老师?
陆卓川蹙眉看看他,又随他望向前面。
那里只有一群穿着人衣裳,梳着道髻小修士。
他敲了敲杜一壶脑门:“你在胡说什?眼瞎啊?”老师都已经离世多少年了!
杜一壶摸摸头,道:“嗐,概是长有点像。你不道,今年这批弟里面,还真出了一个长和老师很像,叫田柔。”
陆卓川轻嗤道:“冒牌货而已,再像也没用。”
他们老师,只有虞南棠。
无可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