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缃国公府门僵持不下时, 一抹红衣身影避开隐卫的监视,梅织苑的西厢,叩叩门扉。
“咯吱。”
丫鬟香拉开门, 探出脑袋,“李妈妈?”
门外空无一人,香挠挠头, 刚要回屋,眼忽然闪现一抹红影,旋即脖颈一疼, 倒在地上。
邵修将人提溜起, 迈进门槛, 反脚带上门。
因有廊沿做掩护,隐卫并未发现异常。
厢房内, 宝珊正在小憩, 陡然听见砰的一声,睁眼时被眼的男人吓一跳。
邵修跨一步,捂住她的嘴。
“唔唔......”
“别动。”拉开些距离, 邵修仔细端详宝珊的面容, 吓唬道,“我是劫匪,你再乱动,我就把你掳走。”
小姑娘果然一动不动。
面的女子冰肌玉骨, 得如一朵隽丽的睡莲,又如寒风中绽放的玉兰,清脱俗。
难怪让陆喻舟不能自已。
邵修取出锦帕,团成球,“先好, 我松开你,你不准喊人。”
斜睨他另一只手里的布团,宝珊猜他的图。对方貌若潘安,但指腹布满老茧,肯定是个练家子,办法硬碰硬。宝珊深谙危险时不能自行慌乱的道理,乖乖头,“嗯。”
邵修慢慢松开她,扯一把椅子坐下,“我呢,受太子之托,带你离开。”
宝珊已听慕夭和太子的事,有表现出诧异,“慕姐姐在东宫?”
邵修明知故问道:“哪个慕姐姐?”
宝珊摇摇头,怕泄露慕夭和太子的私密,快速岔开话题,“你要如何带我离开?”
还挺上道。
邵修眯眯细长的眼,初次见面,不先询问他的身份,直接问他如何离开,是觉得他有攻击性,还是长相太老实?
不禁对自己的容貌产生怀疑,邵修抬手摸着下巴,“这么信我,不怕我拐跑你?”
宝珊站起身,走桌边,他斟一杯茶,“阁下能避开隐卫潜入我的屋子,是有人的本事,这么大本事去做偷鸡摸狗的勾当就属浪费。观阁下衣着打扮、言谈举止,并非大恶之徒,我也是凭着赌一把的心态跟阁下谈事情。”
小姑娘十五六岁,能有这份冷静和修态已是不易,难怪能从众多婢女中脱颖,得陆喻舟的另眼相待。
邵修接她递的茶盏,放在桌上,“怕你下毒。”
宝珊也不恼,坐在一侧,“现在能你的计划吗?”
怕陆喻舟带人回,宝珊语气有催促的思,可显然对方是个慢性子。
毡毯上的香有要醒的趋势,被邵修补一掌,彻底晕厥。桌子底下正在玩布偶的小黄狗爬出,嗅两下,转身朝邵修吠叫起。
“汪汪汪!”
宝珊赶忙抱起小黄狗,往它嘴里丢一块肉干。
小黄狗咀嚼起,忘记地上躺着的香......
邵修吟笑,嘴上着怕她下毒,手却执起茶盏,放在唇边浅抿,“你还是问问我是谁,免得不放心。”
只关心离开的宝珊不走心地问道:“侠士怎么称呼?”
闻言,邵修差喷,不听着还挺舒心的。
“行,那我就当一的侠士。”他又自己添一盏茶,“鄙姓邵,单名一个修字。”
汴京公子之一、人称笑面狐狸的小将军邵修!
宝珊张张嘴,有惊讶太子竟然让此人帮自己解围。
小将军邵修七岁成名,随军出征不下十次,在禁军中威名赫赫,却因毒打皇城司的人,被官家罚在府中面壁思。
怎么偷跑出......
听慕夭,他跟太子交往甚密,而太子又跟陆喻舟是好友,按理,太子不会插手朋友的私事......也不知慕夭是如何办的。
“原是小将军,失敬。”宝珊颔首,优的鹅颈微微下弯。
邵修抬下手,“既然你信我,那咱们长话短,明晚戌时三刻,缃国公父子会入宫赴宴,我会在亥时一刻接你,你就等在屋里,不要乱走。”
“有劳。”宝珊有雀跃,不自觉揉揉小黄狗的肚皮。
小黄狗扒拉着她腰间的流苏,完全不懂主人在谋划么。
邵修也伸手,撸撸狗头,起身告辞,高大的身影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夜色中。
窗,宝珊收回视线,暗叹邵家人的身手。
离开梅织苑,邵修绕整座宅子,靠在院的巷口,看着被打趴下的邵霁和扈从们,啧一声,装模作样地向路人询问情况,笑呵呵走上,拱手道:“家弟不懂事,插手贵府的家务事,邵某这就带他回去严加管教。”
刚刚的打斗声惊扰邻里,周遭全是议论声,缃国公有些不耐烦,甩袖道:“慢走不送。”
邵修好脾气地躬身行礼,“多谢国公高抬贵手。”
随即看向双手拢在衣袂里的陆喻舟,笑不减,“让陆相见笑。”
看着邵修这张雌雄莫辨的脸,陆喻舟淡淡道:“若记错,小将军现在该禁足在府中。”
邵修笑笑,“这不是馋酒,偷跑出么,谁料家弟惹出这么大的麻烦,还望陆相当瞧见邵某,就此谢。”
色已晚,陆喻舟也懒得再与他们兄弟周旋,敬告邵霁道:“再有下次,邵大将军的面子也保不住你。”
邵霁吐口血水,扶着兄长的腿站起身,“小爷还会再的!”
小郎君不是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他的倔强与生俱,认定么就会去争取,不撞南墙不回头。
“行。”邵修强行按按弟弟的头,算是陆喻舟道歉。
兄弟二人走在回府的路上,邵霁忿忿抱怨着兄长的不作,“陆喻舟强抢民女,大哥怎么无动于衷?!”
“是侍女。”
“都一样。”
“一样,也不一样。”邵修将那会儿揉成团的锦帕递去,“擦擦。”
小郎君赌气不接,邵修也不强逼,勾唇笑道:“那女子签卖身契,契约上纸黑字写得清楚,你多管么闲事。”
“我受慕夭之托。”
邵修拍拍他的后脑勺,再搭茬,其实,太子的信函里只提让他缃国公府打听情况,有让他“拐”走宝珊,但他先入主地听弟弟对陆喻舟的控诉,才会在见宝珊时自己是受太子之托,带她走的。
这样一,人也救,情也还,还能保护弟弟,一举三得,至于得罪陆喻舟的事,只好让太子自己解决,谁让他色,非要掺和别人一脚。唇畔扬起的角度越越大,邵修好心情地勾住弟弟肩膀,“走,陪哥喝酒去。”
从院回,陆喻舟直接去宝珊的厢房,进屋时,香已经醒,正揉着侧颈发呆,不知自己经历么,一见世子爷进,赶忙迎去。
陆喻舟面色温淡,“这里不你伺候。”
香心里高兴,两人合上门,心想今晚世子在这里歇下,明儿姑娘就成真正的通房。
屋里屋外的人心情各异。
不露马脚,宝珊想着还是尽量顺着他,等明日一早就不会再见他。
陆喻舟走面盆架,挽起袖子,“邵霁带不走你,别对他抱希望。”
宝珊走去,像往常一样,服侍他净手、擦手,又将一种无香料的膏脂涂抹在他的手背上。姑娘垂着眼帘,指尖轻轻涂抹开膏脂。
感受手背上的触感,陆喻舟抬起她的脸,看着被烛火笼罩出一层柔光的娇靥,不自觉吞咽下,哑着嗓子道:“安心留在我身边,嗯?”
被迫仰着头,宝珊半耷着眼皮看他,“主子不生气吗?”
何不冲她发火?若是搁在别的公子身子,怕是早将她打个半死。
陆喻舟摩挲着她的耳垂,情绪有半分波澜,“一个邵霁就能气我失态,那我早就暴毙在朝堂之中。”
身处权势的旋涡中,见惯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早已练就海纳百川的胸襟和气度。
宝珊想问的不是邵霁,邵霁只是在履行对慕夭的承诺,底,间接的始作俑者是她,“那主子生奴婢的气吗?”
“谈不上。”陆喻舟的手她的后背上,稍一力,将人儿按进怀中。
他发现自己很喜欢抱着她,能解烦与忧。
宝珊忍着剧烈的心跳,有推开他,可绣墩底下的小黄狗不乐,冲着男人露出尖利的牙齿。
陆喻舟轻轻踢开咬他衣裾的狗子,打横抱起宝珊走向卧房,图明显。
小黄狗还咬着男人的衣裾,肢爪都在力,被拖出好几步。
快隔扇时,陆喻舟放下宝珊,靴尖踢小黄狗几下,力道很轻。
狗子发出“嗯”的长音,似乎很生气。
陆喻舟觉得好笑,“还养出感情,知道护主。”
“汪!”
陆喻舟脱下外衫,扔在小黄狗身上,拉着宝珊走进卧房,砰的合上门。
一脸懵逼的小狗子在隔扇外徘徊,抬起爪扒拉起门框,可里面被男人上栓,任它怎么扒拉也无济于事。
隔扇内,沉香味浓,是配合陆喻舟的喜好所燃,宝珊并不喜欢,她宁愿闻闻屋外的花香。
陆喻舟坐在人椅上,扯扯襟,“。”
今晚他的图太明显,宝珊知道避无可避,沉着气走去,等他要求,扭腰坐在他腿上。
人投怀送抱,杀伤力不小,陆喻舟靠坐下,想看看她会怎么做。
宝珊愣着不动,双手规规矩矩的叠在一起,对着紧闭的隔扇发呆。
明日会是忐忑的一,无论能否成功离开,都会彻底激怒这个男人吧。
但转念一想,她只是他的一场风花雪月,不多久就会被他遗忘,经年之后,相忘于红尘。
很多女子会抱怨丈夫不解风情,可陆喻舟倒觉得坐在腿上的小女人才是最不解风情的,像个木头桩,不懂讨人欢喜。
“想么呢?”陆喻舟扯一下她的裙带,把人抱进怀里,炙热的呼吸喷薄在她额头。
宝珊僵硬的窝在他双臂之间,摇摇头,“奴婢么也想。”
“私下里,不必再奴婢。”
宝珊愣住,早在进府,养母就开始教她怎么做好一个仆人,怎样能讨得主子欢心。
见她不讲话,陆喻舟掐住她的下巴,俯身慢慢去吻她。
那会儿在马车上,他似乎想要撬开她的牙关......宝珊避开,寻不拒绝的理由,剪眸泛着抗拒。
男人漆黑的眸子微敛,有表现出,又偏头去捕捉那两片红润,可小姑娘左右偏头,就是不亲。
见她不配合,沉脸色,“矫情么?”
云雨都共赴,亲一下都不行?
宝珊坐起身,拢一下散开的衣襟,冰肌泛起淡淡的粉,明日不被困在房中,她跪坐起,俯身搂住他的脖子,“其他...都行。”
这个要求让原本就沉气的男人发笑,一翻身将她压在人椅上。
宝珊歪头看着映上树影的支摘窗,慢慢揽住男人的背。
倏然,窗外传李妈妈的声音:“世子,慕先生和邵大将军,公爷让你去水榭那边。”
邵大将军哪里是爱串门的人,定是抹不开脸面,让慕先生陪着替邵霁赔罪。
两人都是德高望重的辈,怠慢不得,
陆喻舟烦躁地站起身,斜睨一眼衣衫凌乱的姑娘,漠着脸走窗,“知道。”
李妈妈退开后,他推开窗子抚平燥热,外面的花香袭入鼻端,却不及宝珊身上的清香让他舒心。
“要怎样,你才能死心塌地跟着我?”
这是他的妥协,数不多的妥协。
精锐如他,怎会看不出宝珊的异心,可她越这样,他越想征服她,让她服服帖帖、温柔似水。
宝珊系好盘扣,轻柔道:“主子快去吧,别让客人久等。”
听听,多善解人。
陆喻舟胸口发堵,整理好衣冠大步走出去。
花园,水榭。
要慕时清是缃国公府的稀客,邵大将军就更是稀客,若非邵霁惹怒缃国公父子,邵大将军连军营都不会走出一步。
值得一提的是,邵大将军和慕时清的交情,是通邵家失踪的小姐建立起的,当年,邵大将军都把慕时清当作准妹夫,谁曾想,出那件事......
陆喻舟进时,三人正在畅聊着,根本看不出不愉快,,缃国公也不会跟一个晚辈置气,失长辈的风度。
“老师。”
“将军。”
陆喻舟先后打招呼,坐在父亲身侧。
慕时清含笑头,看向邵大将军,打趣道:“我的弟子与大公子相比,哪个更优异?”
邵大将军嗔一眼,“你让我对副宰相指指?”
一旁的缃国公捋捋胡子,朗声道:“既在家里,子均是晚辈,邵老弟评价一下晚辈未尝不可啊。”
两人年轻时同是武将,年纪相差不大,时常被人比较,而他们的长子同是汴京公子,也时常被人比较。
邵大将军哼一声,“都很优异,不分伯仲。”
慕时清笑道:“怎么听着,话里还带着气儿呢?”
相比与头发花的邵大将军,慕时清不三旬有六,但两人是同辈,开个玩笑无可厚非。虽两人有共同的疼痛,可那个女子已失踪十六年,再大的悲伤也只能化无奈和侥幸掩埋在心底,等待随时的暴发,但在暴发,谁也不会一直处于沉闷中,因有日光的地方,悲伤的种子无法疯狂生长。
邵大将军借机道:“我是看不出子均和犬子谁更优异,但你看出。”
“此话怎讲?”
“如若不然,你当年何收子均徒,而将犬子拒之门外?”
慕时清眼中笑不减,拿手隔空他,有解释,也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当年之所以不收邵修徒,是因邵修跟他姑姑的左眼尾处都有一颗泪痣,见邵修,会想起故人。
几人笑笑,子时一刻,客人起身告辞。因色已晚,缃国公和邵大将军争取着要留慕时清小住,慕时清选择住在国公府。
邵大将军拳头轻砸慕时清肩头,笑骂一句,转身之际却酸眼眶。
他不去邵府居住,是怕睹物思人吧。在官家轰轰烈烈追求妹妹时,慕时清一种默默守候的方式等在妹妹身后,只要妹妹回头,就能看见他。
作兄长,他无法替妹妹做选择,也无法解读妹妹内心的真实想法,直现在,他也不知妹妹心里爱的男人是哪一个......
但从心里而言,他希望是慕时清。
世间有一弯明月,永远与行路的姑娘伴,可行路的姑娘不见,皎月从此孤单的悬挂边,俯瞰世间万物,依然温柔,却黯淡。
缃国公本要慕时清安排在客院,但客院那边正在栽植草木,院里全是浮尘,不宜居住,陆喻舟便带着慕时清回梅织苑,住进东厢房。
宝珊听东厢住进客人,让香去打听情况,得知是上次自己解围的慕先生,心情有些复杂,她还有还他的看诊钱。
今夜月光旖旎,草木竞秀,师徒二人坐在庭院的石桌闲聊,慕时清转动手中折扇,斜瞥一眼躲在窗缝的身影,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听你金屋藏娇,可有此事?”
陆喻舟递出茶,承认也否认,“先生还要继续游历吗?”
自从入师门,他时常站在城门口送别恩师、迎接恩师,他的恩师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似乎有一个栖息之地。
“闲云野鹤,不去游历还能作甚?”慕时清执盏,盯着飘浮的茶叶,玩笑道,“等你致仕,咱们可以一起。”
陆喻舟淡淡笑开,“先生不打算成亲?”
三十有六的人还未成亲,急坏身长兄的慕宰相,慕时清这次回,慕宰相劝好些次,还托亲朋好友一块劝,甚至拜托陆喻舟头上。
慕时清饮啜口茶,细细品着茶香,“成亲。”
陆喻舟一愣,却听他道:“等我找她,就立马回成亲,时候,你我当傧相。”
那个她,陆喻舟自然知道是谁。
庭院陷入静默,两人谁也再开口。
与恩师喝完一壶茶,陆喻舟径自回正房,像是存心气儿,有搭理宝珊。
宝珊松口气,掏出纸笔写下欠条,让香下次递慕时清。
香不明所以,“奴婢现在就拿慕先生吧。”
东西厢房不几步远,何要下次再拿慕先生?
宝珊蘸墨的笔尖一下香的鼻头,“别问那么多。”
刚还跟世子不欢而散,香都替她捏把汗,怕她失宠,她倒事人似的,“姑娘看着心情很好。”
走梳妆台,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宝珊莞尔一笑,人比花娇。
明儿就能离开这里,心情能差么?
大内,东宫。
慕夭站在寝宫门仰望墨空,弯弯的眼眸映入星辰。
内侍走她身后,笑眯眯道:“慕大小姐,请随咱家去客房休息吧。”
内寝的珠帘内黑漆漆的,想是太子已经睡下,慕夭头,捻手捻脚桌,捧起还未喝完的燕窝粥,刚要随内侍离开,却听珠帘内传出一道声音:“让她住在对面。”
一座寝殿分东西卧房,西卧已经空置,内侍踟躇下,引着慕夭去往西卧。
慕夭捧着燕窝粥动,“不是去客房吗?”
内侍扬扬下巴,“殿下的思,姑娘就别难咱家,也别去打扰殿下。”
人在屋檐下,又有事求对方,慕夭勉其难地接受他们的安排。
东西卧的装潢和摆设几乎一模一样,慕夭躺在金丝楠木大床上有种跟赵祎躺在一块的错觉,她被子捂住自己,一闭眼眼就会浮现那晚的凌乱场景,令她呼吸不畅,又掀开被子,趴在枕头上蹬蹬腿。
半个时辰后,帷幔被人从外面挑开,一抹身影出现在床边。
慕夭不认床,哪里都能快速入眠,这会儿睡得香甜,全然不知赵祎在床边坐多久。
皎洁的月光照在帷幔上,显得柔和暖融,慕夭梦呓着,听不清在么。
听一会儿,还是听清,赵祎伸手,想拨开挡在她脸颊的发丝,却迟迟有动作,最后收回。当初误入他马车的人是她,求他缠绵的人是她,打扰他生活的人是她,拒绝他的人还是她,可何就是忽视不她呢?
替乱蹬被子的姑娘掖好被角,赵祎费力站起身,坐回轮椅,自己摇着回东卧。
伺候在外殿的内侍全程低着头,心思百转千回,殿下总是拒绝议亲,是慕夭吗?
翌日蒙蒙亮,慕夭闻一股饭香,揉着眼睛爬起,光着脚就往外走,一副睡醒的样子,脚步被肚里的馋虫左右着。
圆桌,赵祎照常食早膳,忽然瞥见西卧走出一个披头散发的小丫头,小丫头皮肤嫩,穿着里衣,赤着脚走。
内侍瞪大眼,晃下拂尘,“慕大小姐当这里是宰相府?”
被一道尖利的声音扰,慕夭激灵一下,看向桌的赵祎,又看看站在赵祎身边的内侍,再低头看看自己,“嗷”一声转身跑开。
从她身上收回视线,赵祎夹起菜送入口中,像是瞧见刚刚的一幕,可眼尖的内侍发现,喜怒不言于表的太子殿下红耳尖。
早朝后,赵祎拦下陆喻舟,问道:“昨晚邵小郎君去你府上闹事?”
陆喻舟“嗯”一声,示内侍退开,自己推着赵祎走在林荫小路上。
赵祎狭眸微转,又问:“邵修跟去吗?”
昨日的假象是,邵修偷溜出府与人喝酒,回的途中听邵霁去缃国公府闹市,绕道替弟弟赔不是。
陆喻舟有起疑,推着赵祎走进东宫,并未继续这个话题,一进门,就与站在门口的慕夭遇见。
慕夭跑,对着陆喻舟哼哼两声,又眯眯眼,装出超凶的样子。
陆喻舟当她在耍宝,推着赵祎进书房,两人聊一会儿,陆喻舟起身告辞,走出书房时,又被慕夭拦下。
慕夭气势汹汹地问: “你昨晚欺负宝珊吗?”
面对鼓着腮的小辣椒,陆喻舟面色无异,“我的私事,需要告诉你?”
慕夭眯眼掐腰,一副要跟他对着干的架势,“你的私事我不管,宝珊的私事我管定。”
两人何时成手帕交?
懒得与她计较,陆喻舟走向门口。
慕夭追上两步,对着他的背影隔空勾两拳,在陆喻舟转眸之际,撒丫子跑开,生怕对方报复回。
陆喻舟走出月亮门时,与走的邵修打个照面。
一袭红衣的邵修懒懒拱手,细长眉眼含笑,“陆相巧啊,也找太子?”
很多人都不愿跟邵修的狐狸眸对视,因那双带笑的眼睛里永远带着叫人捉摸不透的情绪,陆喻舟稍稍颔首,大步离开。
看着他的背影,邵修搓搓下巴,走进太子书房,还以慕夭会在,可书房里只有太子一人。
将自己的计划讲出后,赵祎毛笔搭在笔枕上,“我只是叫你去打听消息,你要把人带出,激怒陆喻舟,自己负责。”
“殿下的思是,”邵修靠在书案上,“带走那个叫宝珊的丫头,陆喻舟会发火?”
赵祎双肘杵在桌面上,“要赌一次吗?”
赌陆喻舟会不会发火?
邵修挑眉,“赌注是么?”
“你若输,你让邵霁离慕夭远一。若赢,条件随提。”
哦豁,真够豪气的,邵修笑笑,“成啊。”
亥时一刻。
宝珊抱着小黄狗坐在窗,垂着眼将重重心事掩藏的很好。
香晕倒时,邵修拍拍手掌,扔宝珊一套大将军府的侍女服。
与缃国公府浅绿色袒领侍女服不同,大将军府的是浅色的齐胸襦裙。
换好衣裙后,宝珊披一件深色斗篷,把小黄狗和包袱裹进斗篷里,随邵修走出房门。
夜色浓郁,两人做最好的遮挡。
邵修是放倒几名隐卫后潜入的梅织苑,这会儿隐卫们还未醒,这也方便他们离开。
因陆喻舟喜静,梅织苑离二进院较偏,一墙之外就是后巷,邵修半蹲在地上,让宝珊踩着他翻上墙头。
形势所迫,宝珊有扭捏,把小黄狗塞进包袱,又将包袱系在胸,踩着邵修的腿慢慢站起,双手撑在墙头上。
邵修护着她,“手臂力,别怕,摔下有我接着。”
宝珊头,刚要向上撑起,脚底一松,整个人坠下去。
适才的一刹那,一道飘逸身影逼近二人,打得邵修措手不及。
接住宝珊,邵修生生挨对方一下。
陡然出现的慕时清摇开折扇,以扇面扫向邵修的眉眼,迫使邵修向后退去,与此同时,慕时清揽住宝珊,将人带自己这边,扼住脖颈。
“慕先生,是我。”情急之下,宝珊指指额头,“你还记得吗?”
慕时清斜睨宝珊一眼,看向不远处的邵修,“你解释的机会。”
邵修叹息,谁能想中途杀出个他呢,“慕先生,晚辈有礼。”
慕时清当然认识眼的男子,挑眉问道:“半柱香时间我一个解释。”
这位先生可不是好糊弄的,邵修刚要开口解释,被宝珊抢先。
随后,宝珊将自己这些年的经历讲一遍,语气轻柔,不带情绪,但字字敲进慕时清的心里。
不知何,见她,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慕时清思忖片刻,忽然松开她。
邵修和宝珊两人摸不清这位贵客是怎么想的,但不能硬碰硬,毕竟还在缃国公的府上。
然而,令两人想不的是,慕时清合上折扇,轻描淡写地道句:“你们走吧。”
“……”
当宝珊坐在墙头准备跳后巷时,忽然回眸看向站在槐树下的男人,“先生何要帮我?”
慕时清浅浅而笑,“不知道。”
看见她,就是想帮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