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家普通的卤菜店子，门帘不大，里头放着不少于成年人腰一般高的大缸，门口就是展示商品的案板，也是用来做买卖的地方。
既是掌柜又是伙计的老板正忙着收拾案板，忽然感觉前面来了人，连忙抬起头堆起笑脸。
“要买点啥？这会儿要打烊了，我算您便宜点，来，看看。”
严逸文顺着老板的手往案板上敲了敲，案板上摆着些咸菜，上头的铁钩上像杀猪卖肉的屠夫摊位一样挂着几块褐色的卤肉。
严逸文拿手指了指一块看起来比较好的肉。
“帮我称一下这块。”
“好嘞，您要切多少？”
“不用，这一块我都要了，称吧。”
掌柜的一愣，没想到大晚上要关门了居然上门了一个大生意。
这一块肉有约莫五六斤重，别说一个人了，就是三四个人，也未必吃得完。
何况谁吃卤肉是光着嘴吃？还不得就着点儿酒或者米饭吗？
这么大一块肉，得吃多少顿啊。
不过开店做生意，就不怕买卖上门，只要有客人，难道还怕别人买得多吗？
掌柜也不多问，笑着吆喝了一声，便取下那块肉过秤。
严逸文吩咐他帮着把肉给切成容易入口的小片，完了包好。
称完，掌柜恭恭敬敬地把肉递给严逸文：“您拿好，一共六钱银子。”
严逸文把手伸到怀里摸了摸，取出一块银元递给掌柜。
“掌柜的，这块银元足够买你的肉了，零钱不用找，我想跟你打听点儿事。”
掌柜顿时乐了。
这一块银元，就算换成银子，也得值个七八钱的，这位客人倒是出手阔绰。
他上了心，抬起头打量了一下严逸文，顺眼就看到了跟在严逸文身后的车夫，立刻知道了这位客人不是一般的小市井。
掌柜的留了个心思，把银元小心地收进了怀里。
“您问吧，我能够告诉您的，保管知无不言。”
严逸文笑了笑。
“你不用担心，我要跟你打听的也不是什么大事。我问你，你今儿一整天都在这摊子口守着吗？”
掌柜的笑笑。
“那得看您是怎么个问法了，您要是问我是不是整天在这儿做买卖，那当然是，可您要问我有没有离开摊位去吃个饭方个便什么的，我肯定是离开过。”
严逸文没想到这掌柜的喜欢耍俏，忍不住皱了一下眉。
“我管你吃不吃饭方不方便呢，既然你整天都在这儿，那就好，我问你，下午那会，你看到对面忠国车行门口来了客人没有？”
掌柜的点了点头。
“来了不少。”
“都是什么样的客人？怎么来的？”
“什么样的人我说不上，我一个买卤菜的，哪儿顾得上管那个？不过看着应该都是些和客人你一样的有钱人。”
严逸文哼了一声。
“你又怎么知道我是有钱人了？别奉承我，你怎么看出来他们是有钱人的？”
卖卤菜的笑了一下。
“我看他们都和老板你一样有自己的人力车，那还不是有钱人吗？”
严逸文心里有了底。
看来自己在忠国车行门口看到的那些车辙印，还真的是今天下午的时候留下来的。
“那你知道那些人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忠国车行的老板你看到了没有？”
掌柜的点了点头。
“差不多下午饭点的时候走的，忠国车行的华老板和他们一起，我亲眼看着的，华老板也来我这儿买过两次菜，我认识他，这个不会错。那时候华老板跟他们一起，人人都坐着车，一块儿去了醉仙楼。”
严逸文有些惊讶。
“你连他们去哪儿了都知道？”
掌柜的笑了笑。
“就这么一点儿距离，他们在车上说话的时候我不小心听到的，可不是我耳朵长。”
严逸文皱了皱眉头。
忠国和那些人去了醉仙楼？
去醉仙楼当然是去吃饭喝酒，可是一般人的话也就罢了，这些人凑在一起，那就绝不只是吃饭喝酒这么简单了。
若只是为了跟他们说一声福报银行的新业务，有必要上醉仙楼吃饭吗？
刚才好不容易消散了的阴云，又爬上了严逸文的心头。
卤菜铺子的掌柜见严逸文不出声，光站在那儿发呆，自己也不能够收摊，便开口提醒他。
“客人，您没事吧？还要不要买点儿什么，我这就要收摊了。”
严逸文听出来对方在驱赶他，也懒得跟他计较，只叮嘱了对方一句。
“不要了，我来这儿跟你打听消息的事，你回头可别跟人说，不然我饶不了你，知道吗？”
掌柜的忙着收摊，连忙点头答应。
“您放心，我吃饱了撑的满大街给您宣传？别说回头没人问，就是有人问，我也不说，您放心，我不糊涂。”
严逸文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铺子。
坐上车之后，车夫扭头看着他等他发号施令。
严逸文琢磨了一下：“去醉仙楼。”
等两人到了距离醉仙楼门口还有一段距离的位置，严逸文立刻就看到了停在醉仙楼门口的十多辆人力车。
一群车夫正在车子边上扎堆闲聊，郑大也在其中。
而其他的车夫严逸文也一眼就看了出来，都是城里有头有脸的有钱人家的私车，那些车子的款式也指出了这一点。
严逸文立刻叫停了车夫。
“等等，别过去了。”
他担心这些车夫认出他来，要是回头有人告诉忠国，那他可就出丑了。
车夫奇怪地扭过头。
“严老板，不去吃饭吗？”
严逸文心乱如麻，顿时火大。
“吃个屁，回去，慢点儿，别招人注意，绕着点儿走。”
车夫不明所以，但是见严逸文发火，也不敢忤逆他，低着头拉起车子往回跑起来。
回到了福星车行，严逸文跳下车子，把那一包卤肉留给了车夫。
“东西拿去吃，回头有人问你今天晚上拉着我去哪儿了，什么都别说，知道吗？把嘴巴关严实一点。”
车夫连连点头。
“放心吧，我谁都不说，今儿晚上我自个去喝了酒，所以回家才晚了，我没拉过车，更没拉过您。”
他平白少交了一天的车份，现在又得了一大包自己绝对不舍得花钱买的卤肉，心里早已经乐开了花，对于严逸文的吩咐，自然没有半点违抗的心思。
严逸文哼了一声，径直回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