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逸文恼火地拍了车夫后脑勺一下。
“可惜个屁!要不是他这些车子都在这儿积灰,你们的买卖能够有那么好做吗?哼!”
车夫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被打了一下也不敢发火,还一个劲地赔笑。
严逸文嘴上骂他,心里头其实并不生气。
听到车夫说了车行里的情况之后,他心里稍微稳了一点。
虽然车夫看不清楚里面车子的数量,不过看情况,忠国车行的车子还在,没有被人给拉走。
知道了这一点,严逸文就安心了一些。
只要车子还在忠国手上,他就还是有可能将这些车子收入福星车行。
兴许自己真的是被车行里的那些个调皮车夫给骗了,什么有钱人家在这儿聚会,开玩笑,他忠国虽然有点儿能耐和名声,但是要把城里头那些有头有脸的人都聚在一块,他还欠缺点儿资历呢!
一个刚来汗口市大半年的小毛头,有什么能耐能够让那些在这里扎根几年甚至几十年的老家伙们都跑到他这儿来聚会?
安慰了自己两句之后,严逸文的心慢慢地落回了肚子里,开始琢磨回头怎么收拾给他传递假消息的那几个臭小子。
既然已经确定好了情况,他便不打算在忠国车行门口久留,要不然被别人看见了,别人还当他是来做什么的呢。
“走,回去。”
吩咐了车夫一声之后,严逸文便转身往回走。
可走了没两步,他就猛地停下了脚步,眼睛死死地盯着地面。
最近几天汗口市里头都没有下雨,不过由于之前降下来的雪化开之后形成的积水,城里头到处都湿漉漉的,地面上全都是烂泥。
忠国车行这段时间已经关门歇业,按理说车行里头的车子是没有进出这两扇大铁门的。
可是眼下,就在严逸文的身前,地面上却有数到清晰无比的车辙印!
这车辙印他可是再熟悉不过,既不是城里人惯用的独轮车,也不是农民们拉货用的驴车。
印子基本全都是两道窄窄的轮胎并行形成,而那个尺寸毫无疑问正是人力车车轮子的!
而且看印子的清晰程度,这绝不是几天前忠国车行关门的时候收车留下来的,而是今天,且很可能就是在不久之前留下的印子。
严逸文的脑袋嗡的一声炸响了。
车夫们说的都是真的,今天下午真的有不少人力车在这门口停歇过。
这么说来,忠国的的确确把城里那些有钱人都给叫了过来。
这些人聚在一起,自然不是为了喝茶聊天,烤火吟诗。
那他们都谈了些什么?再严逸文看来,除了和忠国车行里头的车子有关的事情之外,不可能再有别的话题。
忠国果然是打算把车子卖给这些有钱人!
那他们谈成了没有?
这个就是最关键的地方了。
城里的这些有钱人都有自己的产业,应该腾不出多少功夫来打理一门新的生意。
可是这毕竟不好说,搞不好就有那么两三个人,手头有些余钱,又能够抽出时间来,兴许就打算接受忠国的车子,开一家车行。
毕竟大家都是买卖人,看到了新的商机,必然会心痒痒。
而这样的人不用多,只要有那么两三个,忠国车行就会被瓜分得干干净净。
大冬天的,严逸文愣是出了汗。
他们到底谈成了没有?
这个问题是重中之重。
严逸文知道,要是自己不弄明白这个问题,只怕今天一晚上他都别想安然入眠了。
可是难道去挨家挨户的敲那些大户的门,问他们今天下午谈了些什么,谈得怎么样了吗?
要真是这么做了,不用半天,他严逸文的名声就会变臭。
直接去问忠国?
这个或许可以,不过这样一来,自己着急收购他的忠国车行的想法就被暴露无遗。
万一忠国找那些有钱人并不是为了谈论车行的事情呢?这样去找忠国岂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吗?
一旦被忠国知道了自己的打算,之后收购车子的时候自己可就要处于下风了。
一个念头忽然出现在了严逸文脑海里。
之前忠国带他去福报银行借钱的时候,似乎说起过,福报银行此前从来没有开通过这样的业务,借钱给外人收利息,乃是头一遭。
这么说来,忠国今天找来这些有钱人,很有可能就是向他们推荐这个业务,而不一定就是讨论车行的事情嘛!
严逸文越想越觉得这个念头比较靠谱。
没错,自己就是忠国和福报银行的一个试验品,通过三人签订下来的那份合约,福报银行肯定已经看到了这种借贷生意的好处。
忠国则必然是受了福报银行那个方丈的委托,来帮他在城里头推广业务的。
毕竟那些大户人家做买卖也时常会遇上资金上的麻烦,相比较之下,收购车行对他们而言实在是不可能。
严逸文自己开了车行,同时也是美最时洋行的买办,只不过同时做这两样事,就已经叫他忙得不可开交了。
眼下还是淡季,回头等到洋行的旺季到来,他能够用在车行生意上的精力恐怕还要更少。
给洋行打工尚且如此,那些每天都要用心经营自家生意的有钱人就更不用提了。
谁会有多余的心思去干人力车这一行啊!
严逸文长出一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连声安慰自己:“虚惊一场,虚惊一场。”
旁边的车夫看他站在原地半天不动,也不敢打搅他,只是看严逸文站得久了,生怕他出什么事情,便才小心地问了一声。
“严老板,你没事吧?这会儿降温了,您别冻着了。”
严逸文被他一呼唤,回过了神来,他虽然已经找到借口安慰了自己,可还是觉得心跳得厉害。
“啊,没事,我先不坐车了,走一段活动活动筋骨,你拉着车子跟着我。”
说完,他就顺着忠国车行的墙壁往前头的街道上走去。
车夫遵照吩咐,拉着车子小心地跟在他身后,同时支着耳朵听严逸文的吩咐,随时准备好上去扶他上车。
走出车行门口的小道来到街上之后,严逸文左右看了看,街上已少有行人,只剩下斜对面一家卤菜店子正在打烊。
他心里一动,朝那家店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