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天色已经亮了,借着门口射进来的光,忠国很轻松的就把这件茅草屋里头的摆设瞧了个遍。
就算把这家人的全部家当都算上,也不值五百块钱。
这么高的价钱,足够让这一家人动心了。
女主人听了忠国说出的价钱,身子一抖,手上拿着的东西掉在了地上。
她一脸惊疑的看着忠国,小心的问了一遍。
“你说多少钱?”
忠国回看着她,却把手伸到一群人正中间,摊开五根手指,掷地有声的说:“五百块钱!一分不少,只要你们能够帮我把那只大蚌捞上来,把里头的珍珠取了给我,我就把钱付给你们!你们拿了钱,就可以和我们一块儿坐船去旷州市,在那里重新安个家,过上好日子!五百!”
为了证明自己绝没有欺骗这家人的心思,忠国用力的将摊开的手掌晃了晃,又重复了一遍数额。
女主人睁大了眼睛,目光里惊讶之余还带上了一丝恐惧。
这种事情她自然是不敢做主,便扭头看向自己的丈夫。
“他爹.......”
男主人的呼吸变得粗犷了起来,作为一名有多年出海经验的渔民,他连海上的风雨都不怕,可现在却被忠国开出的这个价钱给惊住了。
这么一笔钱,可不是说拒绝就能够拒绝的。
忠国看出来这家人还在犹豫,知道到了关键的时候。
对方随时可能拒绝他,但只要心是稍微往钱上再靠一点儿,就很可能会答应他。
等对方做决定,就是在赌博。
忠国不打算赌,他要再推这家人一把。
“这么着,只要把蚌捞上来,把里头的珍珠取出来,我除了给你们五百块钱,还替你们在城里找份工,我手下还有一间车行,你们去了之后可以上我那儿拉车,头三个月内,车份比别人少给一半,怎么样?”
男人嘴唇动了动,还是没有说话。
忠国的条件不可谓不吸引人,但打捞大蚌,几乎就等于断绝了自己在村子里的路。
那只大蚌从岛上的人祖辈起就被当成海神看待,就连划船出海的时候经过附近,都不敢惊扰它。
前几年岛上的人疯了一般的下海采珠的时候,愣是没有人敢打那只大蚌的主意。
虽然男主人并不是特别的迷信这东西,再加上被忠国一说,更是不觉得那只大蚌有什么通天威能,不过那毕竟是村里人都信的海神,真要去打捞,心里总觉得有一面墙挡着,叫他迈不开腿走出那一步。
胡来眯着眼睛左右看了看,早已经把这家人的心思揣摩了个清清楚楚,见男主人还是由于不觉,忽然就一拍腿,咧开嘴大声说话。
“不行就算了,长......掌柜的,咱们再上别家问问,我就不信这么好的报酬,会没有人愿意去捞一只蚌,这玩意除了大点,估计也没什么了不起的,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咱们出五百块,肯定有人愿意下海。”
他这话一说,忠国听了就在心里暗赞了一声。
到底是长期跟在黎元洪身边打理军务的人,确实有眼力价!
果不其然,这家人一听胡来的话,立刻就急了,女主人不好开口,便伸出手用力的拽了一把男主人的胳膊。
一男一女两个小孩也看向了他们的父亲。
两个小孩别的东西听不懂,但是忠国愿意花五百块钱买那只大蚌他们却是听明白了的。
五百块钱,在两个小孩看来就是永远都花不完的钱。
更何况忠国还说这两麻包的东西都可以白送给他们呢!地上这一对铜啊铁的,可都闪闪的发着亮呢!
见自家当家的还在那儿犹豫,女主人慢慢的就恼了。
“你还不快答应人家!那大蚌给谁不是给?你没听人家说吗?回头这海里的鱼都没了大蚌也得死,现在捞上来还能够换钱!你僵着个脑袋做啥呢?再说了,你不愿意捞,这活可就落到别人手上了!你干啥呢!村里人就个个都跟你似的不愿意挣这五百块钱?你快答应人家呀!”
女主人越说越急,连说带推的摇得男主人身子直晃。
猛地,男主人爆发出一声大吼,将两条手臂往上一扬,挥开了女主人的手。
“你吵什么!?我这不还在想呢嘛?!你个女人家别说话!”
女主人和两个孩子被男主人吓到,三人都僵住了,怔怔的看着自己的丈夫和父亲。
男主人的视线在三个家人身上一一扫过,最后叹了口气,也不看忠国和胡来,直接把目光移向了门口,盯着外头的大海,吐出了一句话。
“我把蚌捞上来给你们,你们给我们五百块钱?还帮我在旷州找个活?”
忠国不介意对方的不礼貌,长出一口气,用力点了点头。
“没错!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他吃不准这只大蚌里头的珍珠值不值这个价,甚至更有可能,兴许这大蚌里头压根就没有珍珠。
蚌里有没有珍珠,虽说跟蚌的年岁有关,但是也有运气的成分在里面,并不是所有的老蚌里头必然都会有珍珠。
不过以通常的道理来看,这么大的老蚌,里头很大的几率会有一颗打磨了多年的上品珍珠,别的不说,只要这只蚌能够出一枚个头不小的上品粉珠,忠国就有信心这五百块钱的投资稳赚不赔。
听了忠国的话,男人脸上的表情拧巴得更加可怕了。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男主人长长吐出一口气,说出了一句忠国期盼已久、夹杂着说不清楚的苦涩滋味的话。
“我帮你们捞那只蚌。”
说完,男人扭过头来看向忠国,眼神十分坚毅。
一家人见男主人终于答应了忠国的这个要求,也松了一口气,不过却没有人高兴得欢呼起来,屋子里被一种谈不上是压抑的气氛充斥着,让人无心说笑。
就连忠国和胡来两个外人都看得出来,男主人答应这件事,是经过了无比艰难的思考和选择才下的决心。
这件事一做,无论结果如何,蚌里头有没有珍珠,他们一家人以后都没办法在村子里待下去了。
受着这种忧虑的影响,忠国带来的两麻包货物,似乎也失去了刚才的光彩和吸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