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船上搬运工们人来人往的,而且卸货的时候最容易发生事故,所以忠国没有带着方明仔细逛。
两人上了船,直接就来到了船长室。
装卸货物的时候,大部分的高级船员都会在外面进行监督,比如之前在下面负责登记货物的二副。
其他的人比如大副,也正忙着只会装卸工们工作,以免他们不懂船上的情况,出了什么危险。
唯独船长是没有必要做这些事情的,作为一条船的大脑,他要做的事情就是把握全局。
船只航行到目的地之后,船长便要将这次航行的经历记录下来。
和每天都要写的航海日记不同,这份记录的作用是放在太一船运公司以备日后查阅的。
忠国来到驾驶室的时候,正好看到船长结束记录。
他拿过来看了看,船只的航行十分平稳,没有遇到什么突发事件,只有一个地方有了点儿变化。
有些数字和之前他在公司里翻阅过往的运输记录的时候看到的同类数字相比,似乎更大了些。
忠国随便找了一个例子,对船长抛出了问题。
“这里是怎么回事?过关费怎么会比以前的多出了一倍?”
他当然不是在怀疑这位老船长以权谋私,不论是对方驾驶船只的经验和技术,还是人品,忠国都完全信得过。
一般来讲过关费用只要不是遇上战乱之类的特殊情况,都不会发生太大的变化。
一来这样不方面朝廷清查相关收入,二来变化太多,对于跑船的商人也是一个折腾,严重的话会引起相关行业萎缩。
因此看到过关费用比自己上次看到的同类费用足足高了一倍,忠国只是单纯的感到惊讶。
作为一名生意人,忠国对于情报的敏感度远超一般人,而且几乎就成了一种本能。
看到暴涨的过关费用的时候,他脑袋里立刻就冒出了几个猜想。
兴许是相关地方有爆发了乱事,如今保路同志会势力越来越大,和朝廷的矛盾也越来越尖锐,双方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开打都不奇怪。
又或者是秋季的时候,其他地方也遭到了大暴雨的影响,如果关卡附近的河道的情况因此而受到了影响,或者是桥梁被冲垮之类的,那么过关费用会增加也不奇怪。
不管是有战乱爆发,还是有建筑物被冲毁,对忠国的生意都会造成影响。
爆发战乱的地方,棉衣,药品,粮食等等都会大涨价,只要把握住机会,就可以赚上一笔。
而建筑物被冲毁的地方,则很有可能需要大量上好的木材。
忠国自己虽然没有做这些生意,但是长期来他这里办理业务的买卖人却是各种生意都有涉猎。
情报的交流不只是单向的,而是双向的。
忠国平时从那些买卖人口中得到过不少有用的信息,现在也可以把相关的情报告诉他们。
只要那些行商有生意可做,就必然需要运送各种商品,这样一来,船运公司就不愁没有运费赚。
对于如今在可见的未来里业务量会明显下降的太一船运公司,这种机会忠国当然不愿意放过。
不要说过关费用翻倍这种事情了,比这更加细微的变动,忠国都想刨根问到底。
船长似乎早就料到会遭此一问,一点也不惊讶。
“华老板,太一船运公司是今年才建立的,以前你有过开办相关公司的经验吗?”
忠国老实的摇了摇头。
“没有。”
老船长叹了口气。
“既然这样,你大概也不清楚这些官员们的行事作风。”
忠国皱了皱眉,心里隐约的明白了一点。
他没有打算老船长。
“华老板,我为美最时洋行工作有许多年了,对这条航道十分熟悉,和河道上的官员们,也打了多年的交道,我这么跟你说吧,不管这些官员们换了多少茬人,但是有些规矩是不会变的,每年快到年关的时候,过关费码头费之类的费用会大涨,就是这些规则之一。”
忠国瞪大了眼睛。
“您是说这些家伙们是在给自己挣准备年货的钱?”
老船长点了点头。
忠国笑了。
“嗬,好家伙,他们要过个好年,就把主意打到我头上来了。”
老船长也苦笑了一下。
“华老板,这可不是针对你,不要说龙山号这么大的船了,就是那些老百姓的舢板,该收的钱他们也一分不会少,没钱就拿货抵,说实在的,真是野蛮,根本讲不通道理。”
看这位老船长一脸的苦涩,忠国就猜到了。也许刚来玉龙国的时候,这位船长就因为不懂玉龙国的国情,和那些官吏们讲过道理。
结果不用说,肯定是碰了一鼻子灰。
也就是因为他是个洋人,要是普通的玉龙国百姓跟官吏们讲道理,保不准就得在牢里过年了。
罢了,这种事情既然每年都会发生,忠国也不打算和这多年的规矩对抗,就当花钱买路了。
方明一直跟在忠国旁边,忠国和船长说话的时候,他也安安静静的没出声,不过两人的对话倒是一个字不落的进了他的耳朵。
打从一上船开始,方明就被这头钢铁铸就的庞然大物给迷住了。
龙山号可不比那些用木头做的小船,这么大个家伙,居然都是用铁做的!踩在甲板上的时候,半点儿都不晃,压根就感觉不出来是在船上。
刚才经过甲板的时候,看着船上那些工作人员各司其职,卖力的指挥着装卸工们搬运货物,方明立刻就被迷住了。
他在运输部待久了,对这种露天环境下的工作有一股特别的向往,而且船上的工作也不是普通的活,很需要一些技巧和知识。
这就使得这些在船上工作的人更加令方明羡慕和钦佩。
看那些人充满活力的喊着口号,散发出一浪接一浪在运输部里绝对感受不到的热情气氛,方明一下子就被吸引住了。
忠国和船长的对话,让方明意识到船上的工作也会有各种各样的问题,并不因为这条船的空间比地上小而简单多少。
相反,船只和河流对他来讲,都可以说是陌生的领域,这就使得这上面的工作在新鲜之余格外的有挑战性。
忠国和船长说完了话,扭过头看向旁边的方明,见他一声也不出,就笑着跟他搭话。
“想什么呢?方明。”
方明猛地抬头看向忠国,声音十分坚决。
“华买办,能不能够让我在这条船上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