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几天,城里人看忠国车行和福星车行并没有打起来,也逐渐淡了兴致。
福星车行开业时候闹出来的热闹,也逐渐消退了下去。
这时候,忠国开始行动了。
外人看着他前些日子不着急,可不是说他真的就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
这段时间他可没有一个晚上睡过安生觉,每天早上出门的时候,看着街上跑着的福星车行的车子,他恨得直咬牙。
每天晚上去车行收车份的时候,几个胆大的车夫也开始半认真半玩笑的给忠国提意见了。
“华老板,人家福星车行一辆车每天就收两毛钱的车份,您这儿是不是也该降降价了?前些日子车子被水泡了之后,拉起来也没以前顺当了。”
对于这些挑这时候找事的车夫们,忠国没跟他们客气。
“怎么,三毛钱一天嫌贵啊?那就别赁了,打明儿个起你上福星车行那儿去赁车去。”
本来车夫们拉着他的车每天给他上缴车份,忠国不愿意欺负他们什么,可是这回他心里是真的有点火了。
现在是什么情况?好好的人力车买卖,来了个竞争对手,他正心里不痛快呢,偏偏这车夫还在这时候挑刺。
什么被水泡了跑起来不顺当?放狗屁!
这一辆辆车子忠国看得跟宝贝似的,那场大雨过后,哪一辆车子他没好好收拾过?该擦干的地方擦干,该上油的地方上油,他什么地方也没有马虎过。
福星车行来之前,他也没有听哪位车夫埋怨说车子不好跑了。
现在瞧有了机会,嗬,倒是开始挑刺起来了。
忠国明白车夫们是看了福星车行的车子车份低,心里不平衡,所以才想着让他也把车份给降一降。
可忠国不惯他们这毛病。
忠国车行和福星车行的事还没开始呢,他没在福星车行开张的那几天过去给人捣乱,那是给对方留个面子。
毕竟开门做生意,谁都是想图个喜庆,大家都是买卖人,忠国不愿意跟土匪流氓似的过去揣人家的门。
再一个,忠国心里有自己的打算。
严逸文这回来,带回来了一百多辆车,大大方方的开了车行,让忠国一时间摸不准他的底。
毕竟严逸文离开汗口市大半年了,谁也说不好他这大半年做了什么,有什么变化。
尤其是这些车,忠国一直都闹不明白严逸文是哪来的本事,一下子弄来这么多人力车的。
现在他心里有了底。
这天晚上,等车夫们都收了车,交完了车份,忠国吃完了晚饭,便把柳萱留在家里,自己换上一套衣服出了门。
这次他没有藏着掖着,直接让郑大拉着车子把他送到了福星车行大门口,然后吩咐郑大在门口等着他,自己走上去叩响了门。
没多会,听到了声音的屋里人就跑了出来。
不等对方到跟前,忠国就隔着大铁门看清楚了来人的容貌。
正是严逸文。
严逸文穿着一身长衫,打扮得十分有面子,比当初忠国在洋行里看到他的时候要精神多了。
到了门前,严逸文看清楚了敲门的人,一愣。
随后他马上反应过来,脸上挂了笑。
“我说这大晚上的过来的人是谁呢,我还以为又有哪个人要跑来我这儿赁车,刚想打发他走,没想到原来是您啊,华买办!”
他的年纪比忠国大了足足两轮,在运输部买办这个职位上也是忠国的前辈,可严逸文偏要称呼忠国为“您”。
忠国听他这阴阳怪气的口气,只觉得耳朵发痒,但是面上还是堆出笑脸来。
“严买办,一阵子不见,你的气色越来越好了,前些时候忙,你开张的时候没过来祝贺,实在是抱歉,瞧,我今儿特地给你送来了一份礼物,城里有名的糕点铺子做的糕点。”
严逸文咧着嘴巴笑了一下,不过眼睛里并没有笑意。
“不用这么称呼我,我已经不是买办了,不过也是得亏了这个,我才能够去考虑别的营生,才遇见了人力车这么一桩好买卖,都是托您的福啊,华买办。”
一边说话,严逸文一边打开铁门,把忠国迎了进去。
进了车行,忠国抬眼往边上一扫,就看到了摆在那儿的一溜人力车。
严逸文没有放过他的这个视线,见忠国打量自己的车子,他自然不能够没有气势。
“怎么样,华买办,您是这一行的能手,看看我这儿的车子怎么样,和您那儿的比如何?”
忠国笑着摇了摇头。
“太黑了,看不清,怎么,严买办......严老板刚才说以为我是来赁车的,要打发人走,这是怎么回事?”
严逸文露出一副颇自豪的表情来。
“没办法,按说开门做生意,没有把买卖往外推的,可是我这儿的车子已经全都赁出去了,看看,这才几天啊!啧啧。”
忠国笑了笑。
两人进屋之后,忠国把糕点放在桌子上,然后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看屋子里十分具有生活气息的摆设,忠国就瞧出来了严逸文是直接住在车行里。
一口气买下这一百多辆车,怕是也掏空了这位前买办的口袋。
落座之后,严逸文先开口了。
“华买办,这大晚上的特意过来,你只怕不是为了给我送这盒点心吧?我就明说了,你是开车行的,我也是开车行的,咱们是同行,老话说同行是冤家,只怕你对我这车行是恨得牙痒痒吧?”
忠国微微一笑,严逸文到底还是沉不住气。
不过他这么直白也有好处,这样一来,忠国就没办法弯弯绕,只能够迎面接他的招。
“不错,严老板,我们都是做生意的人,那些虚话我就不说了,你这车行开起来,真的是叫我担心啊。”
忠国一边说一边摇头叹气,一副痛心不已的神态。
严逸文心里一阵痛快,当初忠国把他从运输部买办的位置上挤了下来,他一直没办法释怀。
来汗口市开办车行,多少也有点儿对忠国复仇的意思。
不过他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没有当场大笑,只是脸上露出微笑来。
“华买办,这是什么话,我这福星车行也就是刚开张热闹了一下,真要比,还是你的忠国车行更大,更厉害。你担心什么呢?莫非是我这儿的车份比你那儿便宜?嗨,这有什么可担心的,这汗口市里想拉车的人这么多,你还怕你的车子赁不出去吗?”
忠国摇了摇头。
“我不担心我的车子赁不出去,我担心,是担心你这笔买卖,严老板,开这家车行,你投了不少本钱进去吧?回头要是这笔钱要是收不回来,你的日子还能够像现在这么逍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