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对视了老半天,除了济灵脸色稍微好点儿,忠国和黎元洪两个人都一副恨不得要吃人的样子。
忠国的两根眉毛都快要记载一起,黎元洪则是不停的抖着腿,脚上的军靴把地面湿软的烂泥捣得啪呼啪呼直响。
最后还是忠国先开了口,他不先开口不行,三个人当中现在就他生了病,现在虽然说出了太阳,但是堤岸上风还是比下面大,他可吹不起。
“济灵方丈,黎兄,这件事我们三个人在这里想一时半会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而且河堤出了问题之后,我们都还没有听过城里人的反应,现在的情况到底是什么样子谁也说不好。”
忠国就不提了,他打那天晚上顶着暴雨来到河堤上之后,就一直没有回过城。
济灵更是除了把忠国送回弥陀寺养病以外,一直都带着寺庙里的僧人在河堤上抢救。
黎元洪在处理好了军队之后,也是在下暴雨那个晚上之后的白天就立刻赶了过来,一直在河堤上监管修复工作到现在。
而距离暴雨结束,已经过去了足足两天两夜了,河堤被江水冲垮的消息肯定早就已经传遍了汗口市。
现在汗口市里的百姓们,对于河堤到底是什么说法,三人都不清楚。
济灵点头认可了忠国的说法。
“华施主说的是,忽然遭逢这样的天灾,我们都慌了神了,兴许城里百姓们的态度并没有我们想的这么坏。”
黎元洪嗤笑了一声。
“方丈,华老弟,这回你们两个人的想法我可是不能够认同了,那帮老百姓一个个胆小怕事,又生怕惹上了半点麻烦,有什么危险跑的比兔子还快,我跟你们说,百姓都是属耗子的,只要是问到了半点儿不妙的味道,那是溜得比什么都利索。你们别不信,回头去城里打听打听情况,要是和我说得不一样,呵!我这半辈子就算白活!我就去弥陀寺当个敲钟和尚!”
听黎元洪这么一说,忠国的心又落了下去。
他是个见过大风浪的买卖人,知道黎元洪话虽然说得难听,但是却不无道理。
只怕现在城里的百姓们对城外这块荒地已经没有了半句好话。
心里这样想,可忠国还是露出一个笑脸来。
“黎兄,何必把结论下得这么早?济灵方丈这回可要乐呵了,堂堂的大将军给弥陀寺敲钟,说出去弥陀寺都有面子啊。”
济灵意义不明的摇了摇头,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黎元洪哼了一声。
“华老弟,你就等着看吧。”
忠国站了起来,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行啊,那就这么定了,我先回去城里,看看情况,万一真的被黎兄说着了,我在找人想想办法,看看事情还能不能够有转机。”
黎元洪点了点头。
“华老弟,你身子还没好,可别太勉强了,这河堤上的事情有我和济灵方丈,你回城之后不用着急,慢慢来,城里的百姓一旦把话传开了,可不是一时半会能够改变得了的,不用着急,你就歇着吧。”
忠国知道黎元洪是好意,但这时候他怎么歇得住?
跟两人告辞之后,忠国就沿路返回了。
河堤上的事情他已经不担心,这场诡异的秋雨总不至于再来吧?
倘若真的再来一次,那就真的是神仙也难救下汉口市外的这块荒地了。
下了河堤,忠国觉出自己的脚下有些飘忽,他知道这是烧还没有退的缘故。
和那天晚上迈出一步都觉得沉相反,返回的一路上,忠国都感觉像踩在棉花上走路一样,整个人左摇右歪的。
好不容易到了弥陀寺山脚下,忠国赶紧朝那茶棚子走过去,想坐下来歇会儿。
茶棚子被那天晚上的暴雨冲得损坏了不少,有几个寺庙里的僧人正帮着那对老夫妻重新给屋顶上铺稻草。
忠国就在他们堆在路边的长凳上坐下来喘了会儿气。
有个僧人看到了忠国,过来问候他。
忠国也不记得自己到底说了些什么,那僧人迅速的远去,然后又很快的回来了,手上还端着一碗水。
忠国灌了一口,缓过了些劲来,又把剩下的水倒在手上往额头上抹了抹,等到整个人稍微清醒些了,便对僧人道了谢,认清方向后继续往城里赶。
到了城门口,那天晚上拼命往外流的水已经没有了,城门口尽是烂泥,忠国含糊着应付了守城的兵,又一路跌跌撞撞的摸索着回到了自己的洋房里。
进了屋,忠国仿佛听见了柳萱的声音,可这时候他已经迷糊了,眼睛也睁不太开,只觉得浑身一软,整个人就坐在大厅里的椅子上睡了过去。
过了不知道多久,忠国醒了过来,他人还趴在桌子上,头也还发着烫,不过比起先前稍微精神了一点儿。
柳萱从厨房里端着个碗跑了出来,一看到忠国无精打采的样子,立刻就红了眼睛。
忠国笑了笑,伸出手去摸柳萱的头,手刚伸出去,大门外忽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华买办!华买办!来开开门!我来看你来了!”
忠国听出来声音是雪利福的,顿时精神一振。
他不记得自己回来的时候有没有关外面的大铁门,不过想来应该是顾不上。
门多半是他进来之后柳萱跑过去关的。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忠国虽然迷糊,但是凭借商人的本能,他就意识到了,雪利福这个时候来找他,绝对不是来扯闲话的。
他让柳萱开门把雪利福迎了进来,自己则暗暗呼吸了几下,尽可能的打起精神。
雪利福一进屋,看到忠国的样子,立刻就瞪大了眼睛,惊讶的低呼了一声。
“我的上帝!华买办你这是怎么了?才两三天没见,你怎么像是没了半条命一样?”
忠国摇了摇头。
他病成这样,虽然已经尽量的摆出一副无事的样子来了,但果然还是瞒不过这位二班的眼睛。
“被暴雨淋了,有点感冒发烧。不碍事。”
听忠国说得轻描淡写,雪利福弹着舌头发出了一串啧啧声。
“不愧是华买办,还知道感冒这种洋词儿,不过你到底还是不懂医术,你这副样子看起来可不像是‘不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