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下旬的时候,气候已经变得很冷。
蒙蒙秋雨也落了下来。
这种天气,愿意出门的人也少了,忠国车行里那些车夫们的买卖,也变得清闲了一些。
不过除了每天起床的时候稍微艰难一点以外,忠国倒也没有觉得有什么别的不方便。
比起炎热的夏天,秋天的夜晚要凉爽得多,他每天反而也已窝在被子里睡个好觉。
河堤的修复工作没有受到连续数日不停的秋雨的影响,这种蒙蒙细雨跟浓厚的雾气差不多,雨滴甚至不是在往下落,而是在空气中慢慢的飘荡着。
河堤上数百数千人一同工作的热闹气氛,远远的压过了秋雨带来的萧瑟。
但是十月份快要结束的时候,情况就变得不一样了。
秋雨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架势,反而逐渐开始大了起来。
从空中落下的雨滴,也不再如同烈日下阳光里的灰尘一样四下飘散,而是凝聚成了更大的水滴,笔直而且迅速的朝着地上坠了下去。
很快,雨势越来越强,在某一天下午,天上猛然炸响一声惊雷,随后落下来的便是倾盆大雨。
河堤的修复工作不得不暂时中止,工人们都跑到了河堤上临时搭起来的简陋棚子下面避雨。
这时候还没有人担心什么,顶多也就是提醒周围的人莫要被冰冷的秋雨给激到了。
这么冰凉的雨水,带来的寒气要是顺着汗毛孔钻进了身子里,肯定是要生病的。
往年每到秋天,总会下一场连续数天的蒙蒙细雨,今年的雨虽然比往年的看起来要稍微大了一些,但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秋季是干爽的季节,雨再大,也比不了夏天的暴雨。
所有人都觉得,这场雨顶多也就下上一盏茶、一顿饭的功夫,因此当雨势猛然加大的时候,没有人想要回城。
工人们都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在棚子下面休息、吃饭,顺便聊天,畅想河堤修好了之后,再也不用担心城外水患的美好生活。
等饭吃完,雨还是没有停。
有上了年纪的工人就摸出一支烟枪来,从眼袋里倒出几搓烟丝,吧嗒吧嗒的喷云吐雾起来。
一袋烟抽完,雨还没有停,工人们的话也说得差不多了,棚子下面热闹的气氛逐渐消失,所有人都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
这雨今天还会不会停?
即便到了这时候,也没有人朝最坏的方向考虑。
毕竟只是秋雨,能够有多大气候?
原本被乌云笼罩的天空越来越暗了,等到天色快要变黑的时候,人们终于意识到了。
今天这雨是听不了了,就算待会儿停下来,那也是晚上了,修河堤的工作做没法做了。
于是人们便开始整理工具,收拾工地,一如往天结束了一天的工作的时候。
做完这些,工人们便各自回家休息。
河堤上除了二十来个留下来看守物资器材的人以外,就没有了别人,整个河堤上面瞬间变得空旷了许多。
回城的时候,工人们三五成群,凑在一起搭伴而行,顺便聊些不疼不痒的话。
有些人心里生出了一个想法,但是不敢说。
这雨,会不会不停了?河堤还没有修好,在这么下下去,会不会发水?
等到半夜的时候,忠国坐不住了。
一天忙碌下来,他已经十分疲惫,可这时候他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觉。
窗外暴雨的声音,让他提心吊胆。
河堤的修复进度还远没有完成,这雨下得这么猛,实在是太不妙了。
今天下午他没有去河堤上,不知道那里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不过既然济灵和黎元洪没有派人过来他的住处,城里也没有听到什么动静,那应该就是没事。
可是谁也不敢保证,这雨要是继续下下去事情不会恶化。
忠国越想越忧心,任他再怎么强迫自己闭眼,他也睡不着了。
就这么耗了一阵子之后,忠国猛地掀开被子,三两下穿好了衣服,走出了卧房。
刚一来到客厅,忠国就听到身旁传来了一阵动静,扭头一看,原来是柳萱。
她也睡不着,从屋子里走了出来,身上披着一件薄薄的外套。
忠国从她的眼睛肿读出了她的担心,便朝她笑了一下。
“这时候了还不睡觉,跑出来干什么?小心着凉了,快回去!”
柳萱没有被他转移注意力,她已经注意到忠国穿好了外套。
“你现在是不是要去河堤上看情况?雨下得这么大,河堤不会有事吧?”
听柳萱这么问,忠国走过去摸了摸她的头。
“能有什么事?快回去睡觉,我就是担心这么大的雨,有人趁乱偷修堤用的材料,去看一眼就回来,你老老实实的回去睡觉,明天还要去公司工作呢。”
柳萱点了点头,回了屋。
把柳萱劝回卧室之后,忠国拿上一把雨伞打开了大门。
刚一走出屋子,一股迎面扑来的劲风就将忠国结结实实的噎了一下。
忠国心中一惊,这风雨怎么这么猛烈?
这么大的雨,这么猛的风,可不是普通的情况。
忠国勉强撑开伞,拼命的握住握把和劲风抗衡,勉强让伞没有被吹跑,可是忠国也发现了,这么大的雨,撑这么一把伞根本没有什么用。
忠国索性心一横,把伞收了,往咯吱窝下面一夹,咬咬牙就走进了雨幕之中。
瞬间,就像有人兜头往忠国身上泼了一大盆水一般,连一秒钟的时间都没有要,忠国浑身上下就被雨浇透了。
冰凉的秋雨激在身上,忠国狠狠的打了个冷颤。
一脚踩进院子里,忠国才发现院子里头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水,足够漫过他的鞋子。
这栋洋房当初修建的时候各方面都考虑得十分周全,院子里有一套排水系统,这么厚的水,并不是慢慢攒起来的,而是排水的速度跟不上下雨的速度,全都是由刚落下的雨滴积起来的。
忠国的心越发凉了。
这么大的雨,他自打穿越来到这个时代之后,还从来没有见过。
抬起头,忠国努力的睁开眼朝大门看去,他人就站在屋子门口,可就隔了这么十米不到的距离,他愣是看不清大门口的两扇铁门。
厚厚的雨帘挡在他面前,不像是水,反而像是一座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