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一点的时候,忠国离开了洋行。
一般洋行交代需要处理的任务给运输部,都是早上的时候送过来。
其他各部门每天晚上下班之前,会将当天的工作做好总结,整理出需要运输的货物的文件,然后等到第二天再给运输部送过去。
正常情况下,忠国在洋行工作大半天就可以将工作处理完。
只要没有特殊情况,洋行整天的工作都是处理上午收到的文件。
今天忠国格外卖力的开足了马力干活,严伦等三人也感受到了压力,拿出了比平时还要足的劲头。
部门里的领头都忙成那样了,他们这些底下的人还能够闲着吗?
何况忠国可说了,这么忙活半个月,这个月就给每个人发十块钱奖金!
他们仨一个月工资才多少?十块钱可是一大笔收入了。
下午一点,等忠国离开,三个人便稍微松了一口气。
经过了一上午的忙碌,运输部今天剩下来的工作即便慢悠悠的去做,两三个小时也足够处理完了。
几个人便说起了话。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严伦和方家两兄弟关系已经融洽了许多。
本来大家都是年轻人,如今严伦也看得出来,方明肯学肯做,用不了多久,本事就不会比他差了。
没有严逸文给他撑腰,他也接受了现实,不再一副傲慢的样子。
方明方亮也不是记仇的人,何况严伦现在态度比以前好多了,有什么不痛快的,交往一段时间,便都不在乎了。
忠国离开运输部之后,严伦立刻就跟另外两人搭话了。
“方明方亮,今天华买办有点儿不对头啊,你们俩怎么看?”
方亮摇了摇头,三人当中他年纪最小,平时又是他都习惯听方明的,有时候三人一起出门吃饭,去什么地方也基本上是严伦和方明做主。他自己并没有多少想法。
方明琢磨了一会儿,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觉得.....华买办大概是家里有什么事吧,严伦,你看他刚刚出门时候的样子,那么着急,肯定是有事情要忙。”
严伦点了点头。
“我也觉得华买办是有事要做,不过应该不是家里有什么事,华买办这人我看得出来,一般的小事,是不会让他这么紧张的。”
他又补充了一句。
“你们看,平时华买办什么时候赶这么大早来洋行过?就算是家里有事,还用得着这么辛苦吗?下午下了班再做不也一样,就算忙活到晚上,那也比大清早睡不好要好啊。”
方明点了点头。
“你说得有道理,那你怎么想的?”
严伦细细想了一会儿,他到底是跟着严逸文涨了见识的,虽然以前一直都在混日子,但是终归是比方明眼界开阔一些。
没过一会儿,他点了点头,像是明白了什么。
“我看啊,华买办忙活的事情肯定不只是跟他自个儿有关,他这么掐着白天的时间,那就必然是要和别的人打交道,而且能让他这么紧张,我估计不是什么小事。”
方亮这时候听明白了一点儿,便插了一句嘴。
“那是什么事情呢?”
严伦摇摇头。
“这我就猜不到了,不过我看多半是买卖上的事情。你们信不信,现在华买办肯定正往哪个谈买卖的人那儿赶呢。”
忠国离开了运输部,自然不知道手底下三个员工在说些什么。
严伦说得没错,他现在就让郑大拉着往城里的一间宅门赶过去。
这间宅门的主人,是城外一大块地的地主,他地在城外,人却住在城里。
除了地皮,他手上还有些别的产业,因此那块地一直没有人来问他租去种粮食,他也不着急,就让那块地这么荒废着。
在忠国负责的那一大块区域里头,这间宅门的主人手上拥有的地皮是最大的一块。
只要能够拿下这一块,剩下的,忠国就有信心可以在交易的时候把价钱压得更低。
不为别的,就因为这块地最大最好,而且附近的一条水沟刚好从他地里流过去。
只要占了这块地,忠国就可以随意的疏通或者封堵水沟,对附近其他几块地施加影响。
这在谈判的时候,是一个十分好用的筹码。
郑大拉着车子到了宅门口,忠国下了车,整理了一下衣服,收拾收拾心情,便叩响了门环。
不多会,一个老者过来打开了门,忠国一怔,没想到开门的竟然会是这家主人。
他连忙朝对方鞠了一躬。
“黄老,您好,您好,叨扰了,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姓华,名华忠国,今天为了一件事情,特地来府上拜访,打搅,打搅了。”
黄姓老人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下忠国,又看了看停在门口的人力车,点点头。
“原来是忠国车行的华老板,久仰,没想到这么年轻,有什么事情进来说吧。”
说完,老人就将忠国迎了进去。
约莫两个钟头之后,忠国离开黄家大宅,黄姓老人将他直接送出了大门不说,还一直拉着忠国的手将忠国送上了车。
“华老板,你可真是除了我的一块心病啊,你不用担心,回头我就让家里人拿着地契去弥陀寺,这笔买卖,咱们就说定了!”
忠国微笑着拍了拍对方的手。
“老人家,那就辛苦您家里人跑一趟了。”
“哪里,华老板给我们家带来这么好的一笔买卖,肯定是我黄家蒙了佛祖保佑,我还要叫家人去弥陀寺烧一柱香呢!”
随后忠国告辞,黄老目送忠国走远,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返身往宅子里走,一边走还一边感叹。
“好,好,可算了了一桩心事,好。”
忠国靠在人力车的椅背上,心中大觉畅快。
没想到这第一笔买卖就谈得如此顺利,这可真是一个好兆头。
那块在城外相对而言不错的土地,竟然是黄家老人的一块心病。
这位黄老膝下儿孙不少,本来是好事,可是却也有一个麻烦。
儿辈们见老人年纪越来越大,指不定那一天就归西了,因此对老人的家产,个个都虎视眈眈。
当着老人的面,他们不好说什么做什么,可私下里,几个兄弟彼此都惦记上了黄家的产业,对于什么产业应该归谁,一个个都计较得很。
黄家老人既然没办法叫他们兄弟相亲相爱,也只好仗着自己身为家主的威严,来主动分配手下的产业,省得自己百年之后几个儿子因为家产分配不明而大打出手反目成仇。
其他的什么都好说,却唯独城外那块地,黄老一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