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厅里转了没一会,忠国就看到了贾楷。
贾楷正和一位留着小翘胡子的金发洋人说着什么,他今天穿的是一身绸缎袍子,手里却端着用高脚玻璃杯盛装的葡萄酒。
看着他这副中西结合的装扮,忠国觉得有些滑稽。
贾楷扭过头,看到了忠国。
随后他和那位洋人又说了两句话,便朝忠国走了过来。
隔着老远忠国就看到这个老狐狸脸上挂着笑,他也迎了过去。
“你好啊,华买办!”
“贾楷前辈,你好你好,身体还硬朗吗?”
“好着呢,哈哈哈哈哈哈!”
两人一凑近,贾楷就朝忠国的手上看去,见他什么也没拿,便招呼侍者给忠国送过来一杯酒。
自打前天在华信威那里喝了酒之后和丽婷闹出了些问题,忠国就对在公共场合喝酒格外谨慎小心了。
他连忙摆手拒绝。
“贾楷前辈,我喝不了酒,不了不了。”
贾楷从侍者端过来的托盘上挑出一杯金黄色的透明液体递给忠国。
“没事,这个是香槟,度数低,喝点不打紧,放松点,别绷着,怪别扭的。”
忠国环顾四周,觉得贾楷说得有道理。
这里的人都是一脸轻松模样的端着杯子谈这话,有的人还时不时的往嘴里塞一块小甜点,所有人脸上都挂着笑。
就他一个人空着走在这里走来走去,的确有点不搭调。
忠国接过了贾楷手里的杯子,喝了一口,感觉的确不怎么醉人。
贾楷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看着忠国,脸上露出些抱怨的神色来。
“华买办是什么时候来旷州的?我可是听说你在汗口那边做的不错啊,怎么样,现在在忙什么呢?”
忠国知道他这是在打探消息,生意人彼此互相试探、交换情报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
“托贾楷前辈的福,还过得去。”
贾楷摸了摸胡子,露出微笑。
“你说过得去,那就是不得了的买卖了,旷州城这边可是还流传着华买办你当年的事迹呢。”
忠国连连摇头。
“惭愧惭愧,去年闹得动静大了些,实在是惭愧。”
忠国去年在美最时洋行旷州分行当买办的时候,可着实做了些事情。
开中介所办厂那些事情不说,还弄出了一个大大的车行来,闹得满城风雨,甚至波及到了旷州市周围数十个农村的屯粮风波,更是让大人小孩都牢牢记住了这个华买办的名字。
不过那样的名声是美名还是恶名,忠国就没话可说了。
还有数年困步不前,去年终于打开了玉龙国煤油市场的美孚洋行,当初知道这件事的,都明白真正打开煤油市场的是忠国,美孚洋行不过是将煤油的经营权从美最时洋行买了过来而已。
业界至今还流传着美孚洋行曾经想用三十万两白银向美最时洋行买下忠国的传说。
听贾楷说起这些东西,忠国哭笑不得,只好连连摇头。
两人寒暄一阵后,贾楷把话题一转。
“华买办,怎么样,这回有什么买卖可以做?你来旷州,总不是想念洪福来的饭菜了吧?”
忠国轻轻一笑。
“不愧是贾楷前辈,还真让您给说中了,洪福来的美食,我可是想得很啊!”
随后,忠国低了低头,朝贾楷凑近些,语气认真了几分。
“我这回回来的确是有事情要做,贾楷前辈可有认识的人,能够帮忙介绍一两间靠近市区的房子的?”
“怎么,你要买?”
忠国点了点头,继续说。
“我看到码头上有几个不错的仓库,可是都有主了,我想买,能不能够也请前辈做个中间人,帮我介绍介绍卖主?”
贾楷眯起了眼睛,眼缝里闪着光。
“要市区的房子,华买办不是自己住,这是要开铺子啊,还要仓库......你想要弄什么?”
“不瞒贾楷前辈,我在汗口那边办了一家船运公司,这次回来,就是想在旷州市弄个分部,方便上下货。”
贾楷面色惊奇的看着忠国。
“嗬,我就说呢!前些时候,美最时洋行的小考夫,还有帮你看着车行的那个亲戚,满城帮两条船找货,我那时候就琢磨着这事会不会和你有关系,现在看来还真是。”
忠国笑了一下,没有否认。
“前辈到底是前辈,那两条船,一条叫龙山号,一条叫泰山号,都是我船运公司的货运船。”
贾楷赞赏的对着忠国点了点头。
“不错,不错!开办船运公司,这在咱们玉龙国买办里头,还是头一次,这个行业一向是洋人公司做主,不好挣钱啊,不过看起来华买办倒是挣了不少,那两条船花了大价钱吧?”
忠国谦虚的笑了笑。
“运气好,买的旧货,卖主给了个便宜价,不过真要说也没少花银子,这不得赶紧建立分部挣嘛,得快快回本呀。”
看忠国说话痛快,贾楷脸上的表情也逐渐舒展开来。
“不错不错,当初和你相见的时候老夫就知道华买办必然不是一般人,请问华买办的船运公司叫什么名字?”
“太一,太一船运公司。”
“好名字,太上至高,一以致精,好!”
忠国干咳了两声,端起杯子喝了一口酒。
他有些尴尬,什么“太上至高,一以致精”啊,这老家伙真是会说话,好听的张嘴就来。
他当初起这个名字的时候可真没有多想,只是觉得笔画简单,回头印刷缝制公司的标志和旗帜的时候方便简单一些,又觉得这个名字好听好念又好记,所以才选了这个名字。
他的船运公司现在不过是个小公司,妄称“至高”实在是不合身份,而且他手上的业务多,又是洋行买办,又是银行股东,还是船运公司负责人之一,又哪里谈得上“一以致精”?
贾楷还在兀自点头,忠国叫了他一声。
“贾楷前辈,那个,可有合适的地方介绍给我吗?”
贾楷摸了摸胡须,琢磨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老夫只是个绸缎买办,靠着一把年纪,行业内受了些尊重,实在是不懂别的经营之道,房产并没有涉及。”
忠国顿觉有些失落,不过没在脸上表现出来。
谁知道贾楷口风一转,立刻又提起了忠国的心。
“不过老夫倒是认识几个人,这旷州城里的房屋买卖,他们几位可是说得上话、做得了主的大人物,恰巧,这厅里就来了两个,老夫可引荐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