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国让那年轻人在门口候着,他进屋洗漱收拾了一番,还换上了一套以前买来却没穿过几次的西服。
前世忠国穿惯了这种西方流传过来的服饰,现在再穿在身上,顿时觉得怀念。
出门后,刚好看到郑大拉着车回来。
忠国招呼他了一声。
“郑大,你来得正好,拉我去一个地方。”
郑大一声没抱怨,把车子拉了过来。
这也是忠国最喜欢他的地方,车夫们一天忙活到晚,好不容易收了车,正是每天难得的惬意时候。
大多数车夫收了车之后都会聚在一起,买点儿便宜的下酒菜喝点儿酒,要不就抽袋烟,侃天说地。
忠国要是叫其他人过来,车夫未必会不乐意,但肯定会在嘴上讨两句便宜话,问忠国索要些好处。
郑大却从来不这么干,忠国让他做什么,他就本本分分的把事情做好,多的一句话也不说。
他虽然辛苦些,可忠国都看在眼里,从来不刻薄他,让郑大做了事情,即便一时之间忠国手上没什么给他的,可这笔账忠国却都记在心里。
别的车夫就往往急得很,恨不得忠国在他们做事之前就把好处给了才好。
忠国待了会儿,等车都收了,便直接把几个还在车行里坐着打混的车夫轰出去,一把锁了门,坐上车就让郑大拉着走,前面那位年轻人一路小跑着给忠国带路。
走到一半,忠国就瞧出来了,这路线还是和上次一样,看来聚会的地方也依旧是上次碰见黎元洪的那地儿。
到了地方,忠国丢给传话的小伙子五毛钱,当做他的辛苦费。
小伙子接过钱,一边弯着腰喘气,一边对忠国道谢。
忠国又掏出一块银元来交给郑大,让他先去吃完饭,完了再回来这儿等他。
郑大接了钱,一声不吭的就拉着车转身找吃放的地方去了。
这一块银元足够让三五个人填饱肚子,如果不吃好的,光买些烧饼,就是再多两个人,也够吃了。
郑大一个人吃一顿饭无论如何是花不完的,会剩下不少,这多出来的自然就是他加班陪忠国跑这一趟的好处了。
在那个年轻人的引领下,忠国走进了这间老板是美罗国人的会所的大门。
门口站这的两个黑塔一样的守卫,看到忠国过来,竟然也不阻拦,其中一位还对忠国问了好。
“华买办,欢迎再次光临。”
这一声问好让忠国心里暗暗吃惊。
就算加上这一次,他来这会所总共也才两次而已,而上一次过来已经是大半年之前的事情了。
这守门的人居然还记得他?
这地方不是一般人能够来的,但凡在此出入的人,都是非富即贵,贾楷当然不会特地叮嘱这两名守卫迎接他。
就算贾楷事先说了,这两人又如何在一瞬间就认出他来?
忠国盯着向他问好的那位守卫看了看,对方的容貌他可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这会所不愧是能够被买办行会选为聚会地点的地方,果然不一般。即便是在前世,忠国也没有来过这样的地方。
用手抚了抚西服的前襟,让自己平静下来之后,忠国抬脚走了进去。
上次来虽然是许久之前,可这里的摆设都没什么变化,忠国也还有些记忆,熟门熟路的找到了聚会大厅。
大厅门口两名穿着鲜红上衣和黑色长裤的侍者帮忠国推开了大门,忠国自然的走了进去。
尽管外面已经是晚上,可大厅中却十分亮堂,四面墙壁上都挂着油灯,天花板上也吊着五个硕大无比的蜡烛盘,四个分别在靠近四角的地方,一个最大的在正中间。
数以百计的摇曳火光将厅中映照得比白天的大街也暗不了多少,厅内有将近百余人或两两成对,或三五一群的聚在一起谈话。
大厅边上放着不少糕点酒水,供来客自取享用,忠国的注意力被一个靠墙摆放的架子吸引住了,架子上放了不少像是杂志或者报纸一类的东西。
现在玉龙国连报社都没有,报纸可是个稀罕物。
虽然西方洋人的国家已经早几十年就已经流通起了报纸这种信息传递媒介,但是在玉龙国,这么方便的东西并未兴起。
书籍一向是忠国的心头好,现在看到有东西可看,忠国怎么能够错过?
等他走进了,才看清楚这些既不是杂志也不是报纸,说是小册子还比较准确。
只是这些小册子明显是为这场聚会准备的,并不是在外面流通的东西,显示出这一点的,是这些册子的装帧。
按照这些册子装帧的精美程度来估算的话,这一本小册子,估计就能够卖上一块白花花沉甸甸的银元了。
东西的价格高低全凭各人自己的标准来判断,对于劳苦大众而言,花一块银元买几张纸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由此忠国断定这东西不是在外面流通的普通书籍。
忠国对站在旁边的一名侍者投过去一个疑问的眼神,对方肯定的点了点头,忠国才确定这些册子是供大厅里的人免费翻阅的。
他拿起一本翻了起来。
还没看完一页纸,忠国就瞪大了眼睛。
如果说这些册子光靠装帧就能够卖一块银元的话,那册子里头记载的这些内容,少说也值几百甚至上千枚银元!
这里头记载的,全都是生意人会争相抢夺的宝贵信息。
什么地方今年种植的棉花数量多,哪个钱庄上调了手续费,以及上调了多少,谁家饭店的哪道菜色采用的主料的进货渠道......
如此种种,全都是忠国不知道的一些情报。
忠国甚至还在上面看到了美最时洋行的一些信息。
册子并不厚,翻了几页后,忠国就看完了,可上面记载的信息的分量,对于忠国这样的生意人来讲,却可比山岳。
这样的册子,对于任何做买卖的人来说,都是一个宝库,其意义不下于说书人讲述的故事中那些绝世神功的秘籍于练武之人。
这下忠国算是隐约明白了一点自己每年交给买办行会的那一万块钱会费都被用来干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