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华忠国打下手的这名年轻人是他来到洋行之后才提拔起来的，之前也只是一名普通的写字。

写字，顾名思义就是负责登记抄写一些东西的员工，因为洋人大多不懂玉龙国的文字，而和玉龙国商人做生意的时候，又必须要以玉龙国文字书写收据欠条和合约书等，这些事情也不会让买办去做，因此洋行都会雇佣一些识文断字的玉龙国人。

写字在洋行里的地位是远远不及买办的，而且手中基本上没有权力，就只是做些简单的登记誊写工作，平常也是以辅助洋行的高级员工为本职工作。

这名写字被忠国提拔为下手之后，对忠国也是十分忠心。

眼下忠国收购来的鸡蛋出了问题，他没有越过忠国把事情直接通报给小考夫和汉斯大班，这点让忠国十分满意。

从这名亲信口中了解到情况之后，忠国连忙吩咐他不要声张，随后自己便立刻出了门。

玉龙国如今的生产方式相对忠国生活的二十一世纪而言还十分低效率，鸡蛋的生产完全是凭借农村里农户的散养，收购也是由行商们下到村子离去挨家挨户收购。

而且鸡蛋和麦子不一样，麦子是成熟了之后一口气收割贩卖，采购的时候也能够大批量的进货，但是母鸡下蛋却是一天一颗，细水长流，因此采购上想要应付汗口那边的需求，便需要扩大采购范围。

有些农村里的人习惯攒下鸡蛋来，即便如此，每家每户也不过十几几十枚蛋而已。

这一次出事的鸡蛋，是忠国将在好几个村子里采购到的鸡蛋统一集中起来往回运的时候出的问题，而且一出事，就是五十件，这损失可大了。

一件鸡蛋是六十斤，平均八百五十枚，这五十件鸡蛋要是全都出了事，忠国便要负不小的责任。

心中着急，忠国脚下也不稳起来，离开洋行之后，他能坐车的坐车，不能坐车的地方就靠自己两条腿跑，一不留神在农村的土道上摔了好几个跟头。

等赶到出事的地方，忠国已经浑身上下狼狈不堪。

运送鸡蛋的车子翻倒在地上压出的痕迹还十分清晰，地上到处都是碎掉的鸡蛋壳，滑腻腻的蛋白蛋黄流了一地。

忠国急的大吼，叫来了他之前从洋行里派来运送鸡蛋的领头人。

领头人也是一脸惶恐的表情，估计也知道这次损失太大，自己逃脱不了干系。

“华买办，鸡蛋大部分还好......只是碎了一部分而已，我已经让人清点损失了，不会很严重......”

忠国心里头的火气稍微消了些，但还是很气。

“别避重就轻！老实说清楚到底怎么出的事！”

洋行的运输工作一向都十分完备，再加上汉斯的性格顽固又一丝不苟，这种事情基本上很少出现。

听到出事的时候，忠国惊慌之余心里立刻就猜到有问题。

果不其然，被忠国狠瞪了两眼之后，领头人嗫嚅了两句，怯懦的看向忠国。

“我就是想少运两趟，快些把货运完......就少放了些干草......华买办，我也是想快些把事情做好啊......”

忠国差点气得跺脚。

这家伙以为运的是石头呢！鸡蛋这东西，拿在手里一个不留神都能够给摔碎了，这么几百斤压在车子上，他居然还敢把缓冲用的干草给抽了！

好在那么多鸡蛋不是一辆车能够放得下的，忠国问了领头人两句，知道翻掉的车只有一辆，心中逐渐平静了下来。

一辆车的话，损失还不至于无可弥补，而且一辆车上的几百斤鸡蛋总不至于全都毁了。

跟着领头人去几辆运输车周围转了转之后，忠国心中已经有了底。

这一次的损失还在承受范围之类，不过这一趟鸡蛋的成本怕是要高一些了。

当下忠国立刻命令运输人员把车上的鸡蛋搬下来，全部都重新垫上干草好好装一遍，坚决杜绝类似情况再次发生。

被压坏的鸡蛋大多数都是裂了壳，或者虽然破了，但是蛋清蛋黄并没有全都甩出去的，只有以少部分是整只被压进了烂泥地中。

这些鸡蛋虽然还勉强算是完好，但是却已经不能够往汗口那边运了，不说汉斯大班绝对难以容忍这种残次品，就算运，这些破掉的鸡蛋也会在三五日之后就腐坏，变得臭气冲天。

忠国连声叹气，示意工作人员赶紧把坏掉的鸡蛋全都堆在一边。

等到堆好了之后，好家伙，足足摆了有一人高。

看着这好几百枚鸡蛋，忠国犯了愁。

直接丢了吧，舍不得，这些鸡蛋虽然裂了缝，但是还没有变质，但是要说运回去，那也是绝对不可能了。

不要说在车上颠簸好几公里，光是刚才搬动的时候，这些裂缝鸡蛋就又破了好多。

等到好鸡蛋也全都重新加装了缓冲用的干草放上车之后，洋行里的伙计就凑了过来。

“华买办，这些裂缝的蛋怎么办？”

忠国恼火的叹了一口气，大手一挥。

“全都煮熟吃了！”

伙计们立刻就欢呼起来了，没想到出了这么一波坏事，居然还能够有鸡蛋吃。

忠国心疼得咬牙，这件事错在负责运输的领头人，不过这个时代的买办身份和他前世的公司经理之类的职位有很大的不同。

买办的权力比公司经理要大得多，要背负的责任也多。

这一次的鸡蛋损失他虽然没有必要上报给汉斯，但是这些成本都是要忠国自己扛的，汉斯只会看最后忠国用了多少钱帮洋行调集了多少鸡蛋。

忠国决定回去后就把这次运输的负责人给降职，不然他非心疼得睡不着。

几百枚鸡蛋被十几号人当饭吃，没多少功夫就吃得没剩几颗。

忠国一口气吃了五六颗，吃得满嘴都是腥味，一阵反胃，但是运货的伙计们一个个都满脸幸福，被蛋黄噎住了嗓子也没停手。

鸡蛋距离旷州城区还剩下几里的距离，忠国索性亲自监督，带着车队回到了洋行。

汉斯对于商品的规格要求十分严格，鸡蛋也全都要按照品质和大小的不同分开安放，忠国也一一照办。

洋行里有一个人才，能够光看外表就分出双黄蛋和普通鸡蛋，甚至把鸡蛋凑到鼻子跟前闻一闻，就能够分出哪些是当天下的蛋，那些是放了有一段日子的蛋。

汉斯特地把他招了过来。除了平日里的工作以外，这个人才最主要的活就是帮忙分鸡蛋。

等到一切工作做完，忠国走出洋行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