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时分,荀彧正在自己的书房里面练字,忽听侍从进来禀报,说是他的好友郭嘉前来拜访。
荀彧一听大喜,他连忙起身出府相迎。
荀府门外的台阶之上,郭嘉身披黑色貂裘大氅,内穿锦衣华服,足登长皮靴,腰悬长剑,一派意气风发的模样。
荀彧上下打量了郭嘉几眼,嘴里啧啧称奇道:“奉孝,咱们这才月余未见,你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我都快要认不出你来了。”
郭嘉笑道:“文若兄,不过就是换了一身衣裳而已,不值一提。”
荀彧:“你这一身的打扮,看着可是比以前精神多了。走,咱们进去好好聊聊。”
荀彧说完,回头吩咐家里的管事带人摆酒设宴,款待郭嘉。
因为只有自己同郭嘉两人,荀彧让人将酒席摆在书房内,同郭嘉一边饮酒,一边闲谈。
两人互敬了几盅酒后,郭嘉向荀彧问道:“文若兄,上次我走得太过匆忙,都没来得及问你,友若兄有消息了吗?”
荀彧放下酒盅,长叹一声道:“我已经打听清楚了,兄长他跟随颜良将军出征,在漳水河畔被郭潇击败,他被郭潇的手下抓住了,如今已经归顺了郭潇。”
郭嘉安慰道:“只要友若兄人没事就好,他归顺郭潇,也可能是权宜之计,咱们以后设法将他救回来便是。”
“奉孝,此事你有所不知,我兄长已经被郭潇任命为从事,他既然受到了郭潇的重用,咱们再想救他回来,只怕是难如登天。”
“那等咱们以后击败他,将友若兄给抢回来便是。”
荀彧闻言笑道:“哪有那么容易,上次没能杀死郭潇,只怕以后再无这样的机会了。”
郭嘉闻言也限入了沉默,他心里也明白,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只要对方不犯大错,什么计策都是徒劳的。
片刻之后,荀彧岔开话题,向郭嘉问道:“奉孝,你如今在曹府君那边过得如何?”
“这次多亏了文若兄你给我的举荐信,曹府君读完信后,与小弟交谈了一番,便下令任命小弟为军师之职。”
荀彧举起酒盅道:“奉孝如今深受曹府君的赏识,今后便可以一展才华,为兄也为你感到高兴,来,咱们喝了这盅酒。”
郭嘉举起酒盅道:“多谢文若兄。”
说完,他一仰头,喝光了酒盅里面的美酒。
郭嘉放下酒盅道:“文若兄,这次我是随曹府君一起过来的,曹府君他不便亲自前来登门拜访,让我替他代为致谢。”
荀彧笑道:“他确实应该谢我,我为他举荐了你这样一位大才,就如同为他插上了翅膀。”
“可惜这翅膀只有一支,若是兄长不肯相助,小弟也是独木难支。”
“奉孝,我现在以养病为借口,赋闲在家,需要过个一年半载的才能请辞。我若是现在去投奔曹府君,必定会激怒袁使君,反而会让曹府君跟着受到牵累。”
“兄长考虑得也对。不过,等曹府君接任了兖州刺使的职位,他就不必再顾忌袁使君了。”
“奉孝,莫非曹府君这次是为了争夺兖州刺使而来?”
“不错,前任兖州刺使刘岱刚刚战死,兖州如今群龙无首,正该曹府君担当大任。”
荀彧摇头道:“只怕曹府君这次要失望而归了,袁使君肯定不会同意他接任兖州刺使的。”
郭嘉轻蔑地一笑道:“他不同意又能如何,兖州如今除了曹府君,谁去了都坐不稳那个位置。”
“奉孝,曹府君可不能太过急切,他现在还需要依仗袁使君的帮助,如果他同袁使君闹翻,得利的只会是袁术和郭潇。”
“文若兄,我也想过劝说曹府君对兖州徐徐图之,可如今郭潇已经占据了幽、并两州。袁术在扬州和南阳也已经站稳了脚根,曹府君如果不能尽早占领一块地盘,只怕日后就再也没有他发展的空间了。”
“奉孝,你要记住,不管如何,曹府君目前都不能同袁使君闹翻。”
郭嘉点头笑道:“这个我自然明白,既使是袁绍派人去接任兖州刺使,我也有办法将其除掉。”
“奉孝,其实我到是觉得曹府君应该争取豫州刺使这个职位,这样他既能得到袁使君的大力扶持,又可以在实战中打造出来一支强兵,可谓是一举两得。”
郭嘉摇摇头道:“文若兄,豫州无险可守,不适合作为养兵之地。而且,若是占据此地,还要同时面临徐州陶谦、扬州袁术,京畿牛辅和并州郭潇的多方威胁。可以说是疲于应付,哪还有发展的空间?”
“奉孝,这几路敌人之中,以徐州陶谦最弱,曹府君可以先攻略徐州,只要能攻下徐州,就有了战略纵深。然后再向东渡河进入丹阳郡,攻略江东之地,以为基业。”
郭嘉吃惊地道:“文若兄,莫非你觉得曹府君他无法在中原立足,与诸候争雄?”
荀彧点头道:“不错,如今郭潇已经占领了幽州,他的实力已经大大地增强。最重要的是,他还拥有了战马和铁器这两大优势。即便是曹府君同袁使君联手,也难以将其击败。”
郭嘉不服气地道:“文若兄,我可不这么认为,郭潇虽然占领幽州,可幽州的仕绅官员未必服他,只要他在战场上大败一次,幽州必定会有许多人站出来反叛他。”
荀彧苦笑道:“但愿如同奉孝你之所言吧。”
荀彧话音刚落,荀府的管事进来向荀彧禀报道:“主上,高干将军前来拜见。”
荀彧闻言就是一愣,他自言自语地道:“他不是在信都吗?怎么回到邺城来了?”
郭嘉:“想必是袁绍同郭潇已经达成和解了。”
荀彧:“奉孝,你稍等片刻,我出去见见高干将军。”
郭嘉:“文若兄自去便是,我正好可以独自小酌。”
荀彧笑道:“你这个贪杯的酒鬼,也不知道节制一点。”
郭嘉:“人生苦短,若不能及时行乐,岂不枉来这世上走一遭。”
“好吧,你就先在此独自寻乐吧。”
荀彧说完,站起身来,快步朝房门外走去。
等荀彧走后,郭嘉大声朝房门外叫道:“来人。”
一名侍从闻声跑进来施礼道:“郭君,不知您有何吩咐?”
郭嘉一挥手道:“你再去帮我取一坛美酒送过来。”
“诺。”
郭嘉独自一人举盅小酌,约莫过了半个时辰,荀彧才面色凝重地从门外走了进来。
郭嘉酒意微熏地道:“文若兄,咱们再来畅饮一番,今天我要不醉不归。”
荀彧在案几后面坐下来,冲郭嘉苦笑道:“奉孝,等你听我说完,你要是还有心情喝酒,那我就同你一起畅饮。”
郭嘉疑惑地道:“究竟发生了何事?”
“刚才高干将军告诉我,他已经被袁使君任命为兖州刺使,他还向袁使君举荐我为兖州别驾,想让我随他一起去兖州就任。”
郭嘉放下手里的酒盅,冲荀彧苦笑道:“文若兄,还真是被你言中了,袁绍这次的动作好快啊,曹府君这边刚有这个意愿,他就已经定下了兖州刺使的人选,看来他身边还是有能人的。”
“奉孝,你知道是谁在袁使君面前举荐的高干吗?”
“田丰、许攸、还是逢纪?”
“都不是,这个人就是你的族叔。”
郭嘉闻言郁闷地道:“怎么会这样,他可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荀彧闻言皱起眉头道:“奉孝,他毕竟是你的族叔,你说话也要多注意一点。”
郭嘉岔开话题道:“文若兄,你刚才是怎么回复高将军的?”
荀彧摇头道:“我向他辞征了,说起来我还真有点愧对高将军,他对我一直都是礼遇有加,这次又是诚心在袁使君面前举荐我,我却…”
郭嘉:“文若兄,你既然公开地拒绝了高干将军,那便是撤底地得罪了袁绍,只怕这邺城,你以后是呆不下去了。”
“我准备明日便上递辞呈,先举家迁往黎阳暂避一段时间。”
“这样也好,你在黎阳,离东郡较近,若是有事我也可以请曹府君派兵去接应你。”
“我能有什么事情,你还是先顾好你们自己吧。高干这个人我非常了解,他年轻睿智,有勇有谋,可不是刘岱那样的草包可以比拟的。”
郭嘉轻蔑地一笑道:“他若是有文若兄在一旁相助,我还会感到束手束脚,光凭他本人,我反掌之间就可以灭掉他。”
“奉孝,凡事都不能做得太过,袁使君可不是好糊弄的。若是被他发现曹府君在暗中对付高干将军,他可有的是对付你们的手段。”
“文若兄,你就放心吧,我若是动手,自然会做到天衣无缝,绝不会让人抓住把柄的。”
郭嘉说完,站起身来,冲荀彧拱手道:“文若兄,我就先告辞了。”
荀彧站起身,将郭嘉送出屋外,临分别前,荀彧迟疑地道:“奉孝,高干将军…”
郭嘉:“文若兄,你是想让我放他一马吧?”
荀彧轻轻地点点头,随即神情黯然地道:“大家毕竟共事过一场,不必非要斗个你死我活。”
“除非他不去兖州,否则…”
郭嘉说到这里,也没有再往下说,而是冲荀彧抱歉地一笑,转身匆匆地离去。
望着郭嘉远去的背影,荀彧长叹了一口气,随即神情落寞地走回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