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珂听着报童的喊话,怀疑自己的耳朵出错了。毕竟又不是故事戏本,现实中哪有这样的好事,严氏昨日才死,就英魂显灵,把这作恶多端的严管事也给带下去了?
殷怜却比岳珂来得淡定许多,挥手找了个报童过来,给了他两个大钱,说道:“两种报纸给我来一份!”
结果那报童却说道:“先生,要三文钱。”
殷怜问道:“你们还涨价了?”
报童笑吟吟地说道:“就这特刊收两文钱,两份一起买特惠一文钱。是加急印出的特刊,所以价格高一点。报社的先生们加班也要收些辛苦费对吧?”
殷怜便又给了他们两文钱,说道:“费你多一份口舌,多出的一文算小费。去吧!”
报童顿时高兴地应了,特地从中间抽出两份看上去比较新且不沾灰尘的报纸给殷怜。
一文钱看似不多,甚至还买不了一份报纸,可事实上这些报童可能要卖十几份报纸才能赚到一文钱,万一其中有损耗的话,可能还要亏掉一些赚到手的酬劳,所以能有白拿的小费他自然高兴。
诃明月就很羡慕,说道:“真好,京城还能卖报纸。我们那边连报社都没有,先生们的报纸都是邮寄过来的。”
殷怜就用力揉了一把她的头,说道:“给岳先生当小书童不好吗?用得着羡慕人家?”
诃明月就嘿嘿嘿,回答道:“现在不羡慕……以前会羡慕。”
岳珂也忍不住表情和缓了一些,但很快又严肃起来,拉了一张报纸同殷怜各自看起来。
在他们关注这件事的时候,摄政王府也在开会。府尹匆匆赶来,进了屋却没有马上报告情况。
摄政王不耐烦,直接开口问道:“有话直说!查出有谁在其中动手脚了没!?”
府尹这才吞吞吐吐说道:“我们检查了严才的尸体和鼓上的痕迹,没发现尸体上有出现任何不正常的痕迹。仵作进行了解剖后,也没有发现中毒的迹象。倒是那面鼓……”
摄政王说道:“你再说话吞吞吐吐,我就送你去见严才!”
府尹顿时更慌了,说话都结巴起来,但好歹不迟疑了,说道:“那面鼓的外头没什么被人推动的痕迹,后头的灰尘痕迹也很自然,没见有什么手印。刑部的郎中让人把鼓面剖开,结果在里头看到了一个血手印……那血手印看上去不大,是个女人的手印,还有指纹……我们已经送去和跟严氏的尸体做对比了,目前还不知道结果……”
但看他的样子,似乎心里已经觉得这次推鼓的是严氏的鬼魂。
摄政王显然很不喜欢这个猜测,瞬间怒了,猛地一拍桌,说道:“笑话!鬼怪还能有指纹!?你这是过来说笑话来了对吧!?”
府尹说道:“下官如何敢骗您?那鼓从取下到割开都在众目睽睽之下,割开之前连一点缝隙都没有,整个鼓面都严严实实的。割开之后那个血手印都干透了,血色却还分明……更不要说登闻鼓的质地极其牢固,一旦割开就很难复原,绝没有暗中做手脚的机会。”
摄政王听他这么一说,火气倒是降了一下,取而代之的是一股从下而上的寒气。
他说道:“难不成这世上真的有鬼?”
李来希听着,心里一开始觉得是殷怜在其中动了手脚。这女孩身上一直以来都很有一些玄妙之处,尤其两人昨夜还有过那么一番对话。
但是现在听起来,这事儿似乎很不简单。如果是殷怜做的,他疑惑对方是怎么做到的。
他开口问了一句:“那鼓有被替换过的可能吗?”
府尹说道:“那可是登闻鼓,当年制作出来的时候,都用的最好的材料与最高明的匠人。而且就立在衙门前头,进进出出都能看到,若是被替换了,肯定会有人察觉异常的。”
李来希问道:“那严氏的娘家呢?或是她姐姐的夫家?严家的下人呢?”
府尹说道:“都待在该待的地方。严氏的家人与她姐姐的夫家昨夜都在为她守灵和筹备丧事。严家一部分下人也在,另一些则守着严家的宅子……严家人也还没下葬呢。”
摄政王说道:“一家人都死了,怎么还没个女人有骨气,都没见变个鬼上来干点实事的……生前倒是一个比一个嚣张。”
他这话却是说得有点气急败坏,语无伦次了。
以严家人的德性,要是给他们机会变成了恶鬼,怕是比严氏还要六亲不认,兴风作浪。到时候摄政王只会比现在更加头疼。
李来希又问道:“有没有可能是用了什么新的技术?先前不是有人研究出什么令药水遇酸变色的手段……”
府尹说道:“我也问过了。仵作说那手段他也了解过,决不能做到这次的事情。且人血与药水的差距极大,轻易能辨别出来。那血也不是鸡血鸭血猪血,目前来看很有可能是人血,只是因为凝结了一段时间,难以确实是否什么罕见动物的血液。”
“京城的仵作都是经验丰富的老仵作,这点本事还是有的。”
摄政王听了,只感觉呼吸更加困难了,环视四周半晌,突然对准了李来希,伸手就把手上的钢笔对着他扔了过去。李来希本能地避开,马上又忍住,让钢笔在他脸上画出一道墨痕,以及些许红印。
“都是你!”摄政王怒骂道,“还敢躲!”
“当时我就说严才这奴才是个麻烦,应当连他同严家那一家包括那不省心的严氏一起处置了,你偏说不能寒了手下人的心!现在这事你看怎么解决吧!”
李来希被钢笔砸了一下,又被推锅,却也并不生气,说道:“王爷,若严氏真有这化鬼的本事,若是当时便处置了他们一家,她现在怕是就不找严管事,而要来找王爷您了。她现在好歹找的还是严才,给我们留下了应对的余裕。”
摄政王听了,觉得也是这么一回事儿,怒气倒是消了几分,说道:“你要怎么应对?”
李来希说道:“其实严家这事儿,跟王爷关系不大。但是女鬼未必还讲道理,既然已经成了女鬼,我们便找专业人士来解决……请秋山寺的大师和长青观的道长来做几场法师,把女鬼超度了就好。”
摄政王皱眉道:“这种杀夫毒子的死囚,还要本王做法超度她——”
结果这个时候,外头却有人来报。
原来是去确认指纹的人回来了,府衙听从府尹先前的交代,及时派了人过来告知调查结果。
“……指纹完全一致,但是尸体的手指上没有任何血迹的残留,昨夜也一直有人守着,并无被搬离的迹象……”
严氏的尸体昨晚一直有人守着。而且她的手指已经僵硬,手上既没有留下血迹,指甲里也没有血丝,而登闻鼓的内部可是有明显刮抓过的指甲痕迹的!
这一切都太玄奇了。在屋里的人背后都升起了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含义,摄政王顿时也不驳斥李来希了,立刻命令道:“去找和尚和道士!现在就派人去!找真正有本事的和尚道士,尽快把法事安排上!”
李来希说道:“另外我们最好安抚一下严氏的家人。”
摄政王:“……你去安排!”
李来希便主动站起来,随意地擦了擦脸上的墨印,就出门安排去了。
等请好和尚和道士,安排好了法事的时间,他支开了手下,却去了一趟殷怜居住的宅子。
相比起京城今日的人心惶惶,曾宅里面却是气氛温馨,时有欢笑,让李来希觉得颇为不快。
殷怜听说李来希来访,却是与岳珂交代了一声,便带着他去了另一间屋子。李来希这次披了个斗篷,没穿军装。岳珂看到来访的是个俊美青年,却又不是沈律,颇为好奇,心里还颇有些以旖旎的猜测,却被殷怜用眼神和表情暗示了不要偷看。
虽然不知晓原因,但岳珂一向通情达理,便把头缩了回去,还关了窗以示清白。
李来希说道:“你和她处得挺好的?”
殷怜说道:“是呀。珂珂是个极可爱的人。”
李来希说道:“我以为能和你相处融洽的,多半是个心有城府,志气远大的女先生,岳先生看起来却与这个形容相差不小。”
殷怜说道:“那是因为长官您对我颇有误解。”
这样走到了屋里,李来希回身关门,然后对殷怜问道:“你怎么做到的?”
殷怜露出疑问的表情。
李来希懒得跟她卖关子,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严才的事情,你是怎么做到的!?”
殷怜顿时笑了:“如果长官说的是严管事被落下的登闻鼓砸死的事情,我在今天的报纸上看到了。”然后她望着李来希,话锋一转,反问道,“可那又能跟我有什么关系?”
李来希说道:“昨晚我才跟你说过那些话,今天严才就被‘恶鬼’杀死了……”他重读了恶鬼两个字的发音,“哪有这样巧的事情。”
殷怜盯着李来希,李来希也反盯着她,静默持续了相当长的时间,李来希一副要盯到她承认的架势。
殷怜叹了一口气,说道:“如果非要说这事儿跟我有关,我也就做了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