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三省的表情瞬间变得很难看,握紧潘子的兵器浑身发抖,刚举起枪想要一并将无人性的女僵尸也捅了,但在看到姑娘的模样后就怎样也下不了手,他不禁爆了句粗口,就将兵器丢回给潘子,一个人转身先走。
他默不吭声,没马上追上去,想的是三爷现在的脾性,似乎该给他一点独处的时间。
僵尸吃的是活人的血与肉,不过现在他发现它们也吃个东西,在老船夫死没多久后,便从他的口鼻飘出一团少少的黑气,这东西竟比血肉更加有吸引力,女僵尸如同饿虎一般将黑气全部吞掉。
他默默将进食看完,才高举起长枪,往女僵尸的胸口捅上一枪,确定没动静后才拔出。
‘喂、走了!’吴三省冷静后,又回头来找落下的他。
‘是。’他敛下目光,开始知道吴三省在这一路上,隐瞒相当多的事。
这瀑布之后的洞穴,前半段看起来只是随便挖掘出来的大洞,但往深处走之后,穴道开始变窄,周围的石壁开始被砌平,上头开始出现一幅接一幅的壁画。
画刻得很简单,也很容易就能读出里头要说的意思,这些画就好比是墓铭志,讲述墓主他的一生,不过这边的画里记载的则不是人,而是一头怪物的故事。
怪物的名字刻得是古字,他也没可能看懂,走在后面的吴三省倒没兴趣,所以他只能在小心翼翼前进时,顺便瞥几眼石壁的内容。
‘壁画画的是犼。’吴三省开口说,他接着说的则是画里的故事。
画里的犼诞生于传说时代,甚至是古神女娲还未捏泥人,就出现的代表善与恶的神兽,其他神兽皆臣服于祂脚下,可以说是其他神兽的鼻祖,天上的飞龙甚至是祂的食物。
犼的样貌也极具特色,如同麒麟那种四不像,犼混入的更多,算下来有十种动物的特点拼组出犼的身体各部位。
在古神们要将血肉献给这世界,逝去的灵魂要回归尘土前,古神们与其他神兽联手,要一同铲除在那时已被称为凶神的犼。
相传犼是由盘古的前额骨所化,身体几乎可以说无坚不摧,其他古神要想摧毁犼的肉体,费了很大的劲但也失败,不过也对犼造成不小的伤害,受伤逃离的犼落入人间,并趁此时祸乱人间,将古神们看中的人类一一变成自己的不死奴仆。
最后古神们用上自己最后几分力量,将犼的灵魂抽出切分成三份,犼承受不了灵肉被撕裂之痛,三股灵魂窜逃四方;出乎古神们所想的是,犼那无主的肉体,竟因一根神木融入血肉里而新生出一股灵魂。
从那时起,古代神兽犼已不存在,有传言,在世上出现的四大僵尸王,是由犼的三股灵魂以及肉体占据人类身体后所化出,长年下来,由三股灵魂化成的赢勾、后卿以及旱魃,皆被麒麟所率领的妖族封印,妖族的九龙更是自愿成九根封印桩,来换取世道的平静,而四王之首、由犼的血肉化成将臣,在巫妖之战后从此消失无踪。
听完很长的神话故事,潘子有点难以置信,同时脑子也听的乱哄哄的。‘真的?’
‘多少真实在里头我不知道,但犼的确存在,而且离得比你想的还近。’吴三省眼里透出冷意,泄露他对犼的憎恶。
‘三爷,你知道刚才那位船夫,为何在听到张家后反应会如此剧烈吗?’
‘张家?’吴三省冷哼一声,对张家更是不以为然。‘你认为张家如何?还是跟其他人一样敬畏张家?’
没等他回答,吴三省在看到一幅壁画后,就指着画说:‘在犼的三魂被妖族的九龙封印前,有一群人是以拜犼为他们的神灵。’
吴三省说的就是壁画上犼站于云端,一群人匍匐在地上,有些人则端着东西要献给犼。
‘所以这村的人是当初那群人的后代?以犼为他们的主神?’
‘嗯。’吴三省点头。‘以前三魂是被封在一起,直到张家探寻到这地方,并且在离去前带走他们的主神。’
‘为什么?’他怔愣的问。
吴三省没回他的话,因为他们所走的通道已经到尽头,一出去他们面对的是一个偌大的空间,但能站的地方很少,因为中间有个深不见底的大洞。
他们能感觉到洞里有东西,上头笼罩一层浓浓的黑气,几乎不透光,所以他们也看不见里头的东西长成怎样,洞的边缘有九根粗长的金铜色圆柱,绝大部份是插入洞里,突出的部份可以看到表面刻了复杂的花纹,以及每一根柱子上都有一个长相特别的神兽雕塑。
洞很深、很黑,里头的活物呼出的气息,黏到身上时明明是又湿又热,却反而觉得从骨子里冒出一股恶寒,本能畏惧起这一片漆黑。
他往后退了一步,还是躲不过从洞里忽然升起的一团黑气,像人一样用生出的双手捉住他的脸,他好似从黑气里看到一张脸,却漆黑且不见五官,潘子还是觉得那张脸在对他笑。
无法抵抗的被这团黑气给包覆,蛊惑般的话在他耳边低语,他的脑子里在这时同时响起两种声音,是在为对与错的争辩,当他意识往对的那边靠拢,就会感觉浑身沉重,身体像被套牢一样无法随心所欲,在心身渐渐被压垮之下,这时要他随心所欲去做,不管里头包含多少的恶意的声音,就显得特别有吸引力,所以他忍不住诱惑去碰触,身体就开始慢慢变轻,那种什么都想做什么都可以的念头立刻充盈心中。
他拾起手里的兵器,浑身的快意让他忍不住笑了,如果现在动手的话,是不是会更加畅快?
他先看到面前有个人在对他大吼,只有张嘴却没有声音,往那个人靠近,脸侧就被对方给殴打一拳,满腔的怒意刚燃起,他就听见这个人对他大喊的声音:‘潘子!’
名字一被喊,所有的理智瞬间被拖回,脑袋像被淋了桶冷水,浑身冷得发颤,他不知所措的看着倒地的吴三省,以及枪矛上的血。
‘三爷!’连忙扑到吴三省的身边,将人给扶起,发现吴三省的肩膀有被他捅伤的痕迹。
压住不断涌血的血洞,吴三省脸色瞬间惨白不少,一看到潘子的脸就忍不住咒骂踹了他一脚。
‘混帐、心不定!’
没有跪下求原谅的心思,他一心只想赶快为吴三省止血,但对方却无视自己凑过去的手,直往另一地方走去。
那里堆满人类的尸骸,大多已经化成白骨,看起来应该是族母带进来的人所吃剩的骸骨。
‘三爷你该止血……’见吴三省冷冷回看他一眼,并没有说什么,所以他自动为吴三省疗伤,好在这人也没太多的抗拒,反而是随他包扎。
吴三省连声痛也不吭,用着没事的那只手翻找成堆的骸骨,也不怕腐肉弄脏了手;他偷瞧吴三省一眼,发现对方的神情变得很复杂,急切不安、既想知道答案但又不想面对。
这样的吴三省显得更加不稳定,就连他都能察觉吴三省是硬撑着找下去,在他想开口制止时,吴三省的神情变了,瞪大的双眼瞬间充红,泛了一层水光。
发颤的手拉出一只手部的骨骸,骨腕的地方还圈着用红绳绑住的玉牌,上头刻得文字还有用朱砂抹过,虽然只是瞥过一眼那行小字,他还是看见玉牌上刻的是吴三省的名字。
‘对不起……’发颤的嗓音,将拉出的骸骨抵在额前,吴三省没有落泪,只是相当自责的重复相同的话。
他只是静静在一旁候着,想起他们出发现吴家的当家对他说的话,就是不管吴三省找到什么,最后都要将人给带回来。
他想吴三省是找到他要找的,但看吴三省的反应,他并不觉得对方会愿意随他回去。
‘吴二白有要你带我回去吧?’
‘……是。’
‘他还说了什么?’
‘没,只是特别说过要将我认的主子给带回去。’
吴三省抬头,眼里闪过一丝复杂,很快又用笑给掩下去,歪头像在对着手里的骸骨说:‘二哥心狠,是吧?’
他一时答不上吴三省的话。
好在吴三省这种奇怪的情绪也没持续多久,等他包扎好吴三省的肩伤,他的情绪也收拾的差不多,最后吴三省将玉牌收起,然后将那堆尸骨烧成灰烬。
在等待的过程,吴三省一直很沉默的望着火堆,而他则不敢直视那洞里的黑气,心里还是怕着会像刚刚一样失去理智,但越是不去看就越是在意,他甚至有洞里有东西正在注视他们的感觉。
不管是不是错觉,他仍是觉得再这里多待一刻就多一分危险,所以在他被那视线给看得忍不住时,他便开口跟吴三省提说该回去的话。
吴三省只是淡淡应了声,从头到尾目光都没有看向洞里的东西,反让人更加确定他来这的目地是为了那些尸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