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下去,魂会被吸走喔。’白色小童凉凉的说。
吴邪更是立刻去拉呆愣住的张起灵,强硬的将他的脑袋转向他;奇怪的是,他的目光一从它们脸上移开,那种莫名冒出来的恐惧就消失不见。
‘所以斟酒的事由小的来做就好,也请别出声。’白色小童起身,整理下衣袖,就走进亭子里开始倒酒。
无声息的酒席就这样开始,喝过一轮酒之后,帮忙烧纸钱的张起灵瞥到,它们开始动起筷吃菜,动作都十分轻慢优雅,碗筷都没有碰撞出声音。
接着它们开口,张起灵没听到说话的声音,倒是服侍的白色小童有时会开口说上几句,听久了也能知道白色小童在转述消息。
‘南方出现秽气,而且是有人刻意而为?……那真是糟了,如果这时又吹起南风的话。’白色小童随意的应上几句,又将杯里的酒倒成半满。
‘北方又少了一家,封印看起来松了些,让不少的巡神现在都选择绕路了吗?’
他们陆续听到不少有大有小的消息,也不知道有没有用,尤其在听到哪家的虎爷不见一只,或是瞧到卖伞人在捉小妖要来做伞,吴邪更是肯定鬼神也跟人一样,忒八卦的!
有时听到会忍不住的想要窃笑时,被张起灵面无表情的一瞧,吴邪就会努力硬将笑意给吞回去,硬绷起来的脸,连面皮都僵的在微颤。
但吴邪没料的是,一直瞧他的张起灵,会忽然拉面皮咧嘴,还维持着面无表情的模样在逗他。
‘噗——’
只是微弱的笑声没忍住,亭子那边就突兀的陷入死寂,吴邪虽然看不到,但他还是感觉的到有东西在注视他。
埋怨的偷踢张起灵一脚,张起灵也是乖乖的接受,也不恼吴邪的反应,因为他比较喜欢看吴邪笑出来的模样。
‘咳、小爷,有备礼吗?’白色小童皮笑肉不笑的问。
‘啊、有!我有准备。’连忙抱起放在一边大包袱,在白色小童面前解开布结,让他看到里头一把把新的油纸伞。‘我从卖伞人那买来的。’
‘好礼。’白色小童赞扬的笑说,突然它回头,像在倾听身后说话的声音。‘小爷能问贵人件事,知无不言。’随后白色小童以唇语对吴邪说贵人们很满意这礼。
‘唉?’吴邪怔愣住,完全没料到的挠着后脑。‘怎忽然问我,要我想什么来问?那……我问小哥他的家人在哪好了。’注意到不发一语的张起灵,吴邪就马上想到要问的。
张起灵只露出些微的讶意,他没想到吴邪会想问这个,但吴邪一心很期待的等着答复,就没注意到张起灵的反应。
这种可能知道自己事情的时候,张起灵才发现关于自己的事情并不怎么在意,甚至不知道以前的家人在哪也没关系。
所以在吴邪万分期待,但看到桌上凭空冒出,沾水写出来的字迹写了不能说的三个字,吴邪的反应是傻了,然后一直用表情问白色小童这是写错了?最后他很失落的模样,在张起灵看来很像没饭吃、很失落垂耳垂尾的小狗。
让他忍不住去搓揉他的脑袋。‘我不在意。’
吴邪手里的新伞在他没注意时就消失,只有看的到的人才知道,那一行人撑起新伞,走在它们该走的道路上,慢慢地、一个接一个的消失在黑暗之中。
‘对了。’重新振作起来的吴邪,对白色小童说:‘回去帮我跟二爷说,我会去查南方的秽气。’
‘那可不是件轻松的活。’
吴邪轻轻点头,表示他知道,因为用这种方式知道的事情,往往都隐了比一般活还高的危险。
‘养家糊口嘛。’
‘知道了,小的会转告给爷的。’
白色小童是这么说,但吴邪没想到,之后吴家的二爷会直接送来一箱钱让他瞻仰,而王盟则是在佩服一夜就挣到那么多钱的。
吴家还真的是有钱人家……好沉的一箱!‘小哥,看来我能继续养你了。’一看到张起灵走出来,吴邪就想起昨晚张起灵说由他去挣钱,查南方秽气的事情就别去做了。
张起灵挑眉看那一大箱的钱,便淡然的说出今天吃的饭菜,吴邪一听,全是他喜欢吃的,光用听的他就饿了,边点头边凑过去。
‘但你不让我养。’语毕,就是没收吴邪的饭菜。
‘唉?’吴邪着急的追上去,连忙就是说我没有不让你养的话!然后一串养我、养我的话变成越离越远的笑闹声。
‘吴邪,那我就直说了,能将那幅画让给我吗?’红儿轻慢地提出他的诉求,眼神带了恳求。
‘画……噗咳!’吴邪仅讲出一字,就抱肚捂嘴很是用力的咳起来,原本抱住的两只小动物,都趁这机会扑腾回地面。
张起灵一个箭步,揽住吴邪将人往后拖,另一手拉起吴邪正捂在嘴上的手,如他所猜测,吴邪咳了一口血在手上。
他立刻蹲下,让吴邪可以靠坐在他身上,拔出黑金古刀,刀尖直指着还待在树上的人。
眼带杀意、声音极冷的说:‘你对他做了什么!?’
他一直在防备树上的这个人可能会对吴邪做的事,但现在他却没发现对方是何时出手的。
‘小哥、这跟他无关……’吴邪撑着身,很难受的将话给说完,另一手则去压下张起灵握刀伸直的手臂。‘是我自己的问题。’
吴邪整个人看起来很虚弱,皮肤却异常的发红、烫热起来,张起灵只能半信半疑的将手贴在吴邪的颈侧,才发现吴邪现在的脉搏跳动极快。
‘我的确什么也没做。’红儿见状,没辄的苦笑了下,对着张起灵翻动他的双掌,表明暗藏什么东西。‘你什么也没跟你的护卫说吗?那人心狠的让你用自己的血去发誓。’
‘能说吗?’吴邪抹去嘴边的血,很直接的反问。‘连你都只能用那些法子才能从我这看到过去发生的事。’
这么说的吴邪完全不往他这边看,目光是直视着树上的人,手却伸过来扯住他的衣袖。
是在担心他会想多了?
张起灵分神去思索吴邪这么扯他的意思,他看得出吴邪有些话似乎不能说出口,所以他才没有追问下去,吴邪却会介意他的感受。
他不自主去碰自个的心脏处,总觉有种莫名的情绪酝酿起来,让他现在很想去碰吴邪的脸,去揉乱他的头发。
完全没注意到自家护卫正在绕转的心思,吴邪继续地与红儿应对:‘除了你,知道的应该还有那位解语花与齐家的狼蛛吧?’吴邪顿了下,又继续说:‘我不知道他们的去向,所以也没办法告诉他们……我不知道你之后想做什么,或许说,之后你想提出什么条件,我也会尽我所能的完成,只要你别说出有关于张家的事就好。’
原本看起来像没在听的人,却在吴邪说到最后时,红儿的神情略显凝重,看向吴邪的眼神多了冷意。‘你怕张家的事加在你头上?’红儿轻笑低喃,双眼微眯的起,整个人懒洋洋的感觉,敏锐点的人这时就能很快发现,树上的这人有些动怒了。
‘以张家当时的影响力,他们出那样的事,其他家翻遍城也会将始作俑者给找出来;但现在却几年了?你还能安心的活到现在,这也摆明吴家在暗里是护着你。’红儿直指向不发一语的张起灵,笑道:‘你那护卫或许也是吴家暗派来护你的。’
‘我不是。’张起灵随即否认。
‘小哥我清楚你不是,不过王盟他是……但这些跟我现在要说的不相干。有两件事我得说清楚,要是有人追究起张家的事,我会担,我不会去找吴家来护我,第二就是,所有的张家人……他们都是战死,直到最后都是以人的身份离开!’吴邪深吸口气,声量变大的讲出来,散发出不允许有人否定他的气势。
‘所以我有职责去守这由张家建起的城,去保护住在这城里的人,所以我不会去投靠吴家,让那些想为张家寻仇的人不敢动我,所以至死我都会为了这城的人画妖!就算我很怕那些妖是从人变——…’说至激动之处时,吴邪握紧拳头,胸口起伏的很剧烈,只是接着的话,像全梗在吴邪的喉间,怎样也没办法将最后的话说完,最后吴邪仅红了眼眶,倔强的挺立在红儿眼前。
‘所以你才从来只是画妖,而不是杀了他们。’红儿安静了一会,之后开口说的话也变得很轻,反而像在自言自语一样。‘抱歉。’
‘……唉?’吴邪愣,反应一时间转不过来。
‘我知道张家的事不全然是你一人造成,所以也不会去追究张家的事,只是我要的,你似乎也无法交给我。’
吴邪顿了下,是想过之后才小心翼翼的开口:‘其实我也想过,我这当青盘的之后要是出事,我那房子跟铺子该怎么处理才好,所以要是我出事回不来了,我那一整屋子的画就全转交给你去处理,如何?’
张起灵皱起眉,不喜欢听到吴邪这种像在交待身后事的话。
‘你不把房子留给其他人?’
吴邪有所感应,目光跟着红儿一起看向他身后的张起灵,正好看到对方现在的表情,吴邪是没辄的笑道:‘我怕到时小哥会死跟着我不走,而且小哥有护着我,你要等到接收我那一屋子画可能得等上好几年。’
‘那约好了。’红儿一手抓住树干,俯身让左手的小指伸到吴邪面前。
‘嗯,约好了。’
吴邪的小指与红儿的相勾,做出这动作时,张起灵隐约看到一枚黑色的花纹出现在他们两人勾绕的小指上,最后分成两半消失在他们彼此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