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瞧着油瓶的脸好一会,已经找不到刚刚那种会害我看错的相似感,笑着伸手去抓了抓他的头发。‘没事了、没事了,你先去换件衣服,我去外头看看是怎么回事。’
拍拍他的肩,要油瓶别愣着不动,而我跑到前头的铺子,原该在顾铺里的王盟,也听到声音的跑出去凑热闹。
我还抓到王盟来骂,就瞧见对街迎面走来迎亲的队伍,还没到我铺子这,我就直觉的想要关上大门,要油瓶快些从后门跑,全是被之前的蛟龙来娶人给折腾到。
待我冷静下来后,看到两面大大的囍字牌后,有骑高大马的新郎倌,后头四人抬的大红轿,里头也已经载了新娘,这应该是迎到新娘,要前往夫家的迎亲队才是。
不过排场做得相当大,除了锣鼓喧天,后头跟的几箱嫁妆,就让队伍拉长许多,而退到两旁的路人,还都收到陪嫁丫环所发的囍糖。
‘这是哪一户人家办的喜事?新郎倌怎不像这里的人?’我问铺子外正瞧着热闹的大叔。
‘就是前些日子城西抛绣球闹很大的小户千金,今日出阁嫁到城北那一户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
抛绣球……不会是被油瓶砍绣球的那位姑娘吧!‘她能寻得良缘真是太好了!’我算松口气的说。
因为当初那位姑娘认定了油瓶,而油瓶又是让人说破嘴的也绝不娶,气走不少媒婆,也逼得让那位姑娘差点想不开。
我感觉到身边凑近个人,仰头向后一瞧,是油瓶,他这次很专心的盯着迎亲队伍看。
像有着发不完囍糖的小丫环,发到我们这时,却狠狠的瞪了我一眼,糖也不给的就走掉;我认出她是当初那位下来捡绣球的贴身丫环,看来是还在记恨我们当初的搅乱。
不过要嫁往城北的话,怎会往这条街走?这不就要绕一大圈才有办法到城北去……
在经过铺子前时,我发现大红花轿的窗布被掀起一小角,是没看到新娘,但总觉得好像看到有些怨怼的目光。
我莫名的毛毛、凉凉的。
而后我看一眼油瓶,叹口气,想着只要别再折腾出事怎样都好。
油瓶倒是不懂我为何这么看他,便指着大红花轿,凑在我耳边问:‘想坐?’
媳妇……油瓶所学的词汇增加了…
虽然油瓶没说是聊谁家的媳妇,但应该就是那几位摊老板在讲自家媳妇怎样怎样,毕竟他们都娶了媳妇了,几个男人凑在一起会聊起什么都不意外。
啊啊、放任油瓶自个去学真的好吗?如果到时他真的学以自用,我又该如何是好?我对油瓶的定义到底到哪……?
手下?朋友?家人?
油瓶虽然自愿当我的护卫,我也从没把他当成是手下过,朋友的话,互动跟关系来说好似又太亲近些。
但要说是家人的话……
‘……………’过去的画面突然历历在目,我瞬间浑身发冷,感觉到从手一路麻到后颈。
‘写了什么?’
‘嗯?’我猛回过神,抬头看到油瓶的脸,让我愣了下。
‘揉烂了。’
顺着油瓶手指的方向看,发现刚摊平的信笺,连个字都还没读到,就先被我给揉成一团纸球。‘呃啊、我在做什么……’我认命的把信压平,在读了后我忍不住皱眉。‘城北的齐家?怎么会想到找上我?’
信是城北的齐家派人送来的,上头只写了有事相求,希望我能走一趟齐家,详情还会另派个人来跟我明说。
‘去吗?’
‘不去。’我答的很快,也不在意油瓶明目张胆的把信给偷看完。‘一是、没跟齐家有过什么来往,二是、我不想去城北,加上有什么事,我也不好去插手。’
看到油瓶怔愣住,让我决定再多说点。‘齐家是在张家之后掘起来的大户人家,以卜卦算命闻名,齐家的当家,还被人称是铁口直断,连天的脸色都能断言的奇人。
虽然我对齐家没什么意见,但这信来的不恰时,毕竟齐家现在正乱,老当家卧病不起,下头的儿孙正抢着当家那位子,大概除了老当家,没人能断言谁才是下一位齐铁嘴。’
撑着脸轻描淡写的说,看的出油瓶还有其他的想问,我的脸往一旁偏,闭目养神,没让他有开口问的机会。
隔日,齐家派来的人是帐房管事;虽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淹,但身为将或土的油瓶,浑身的杀气,我看了都觉得帐房先生那身老骨头抖到都快散架了,还是执意的要我听他所说,最后觉得推了也是费劲事,我便请他入屋一坐。
但一进屋,这位帐房先生也不抖了,走步反而走很稳,跟刚才完全是两个样,我看着他,是已经做好被骗的心理准备,不过如此大的反差,还是让人无语。
而帐房先生所提的并非是什么拉拢之说,而是说起府里出了怪事,希望身为青盘的我能走一趟。
我喝了口茶,慢条斯理的说:‘城北也有青盘,我不能越俎代庖。’
‘小爷您应该清楚城北与其他地方不同,一般的青盘也有不能涉足的地方。’
‘我也只是一般的青盘。’我笑了笑,无视掉齐家帐房先生投过来别有意味的眼光。‘在城北的青盘我也认得几位,可以替你们齐家介绍。’
不过以齐家现在的地位,根本也不需要我帮忙介绍人,除非是出了什么不能让太多人知道的怪事?
‘请小爷别那么说。’帐房先生像极和蔼老人的呵呵笑着。‘主子要我来说的事,也与城西与小爷您有关系。’
我挑眉等着。
帐房先生缓了口气继续说,虽然他口条平稳,不过从他微颤几下后捉紧椅把的手来看,他说这事时有些害怕。‘这事得从大少爷在几日前娶了少夫人说起,新婚之夜那晚,府里就先传出有贼人侵犯,不少年轻伙子都拿起木棒来捉贼,但没想到遇到的不是贼,大伙都亲眼看到了,那…东西、突然出现瓦顶上,浑身黑看不出是什么模样,蹲着的那样子真像头吃人的兽!只能看出随着夜风,从背上吹起的黑色长毛,但那东西没等我们梯子拿来,应该说在我们看着他,他一个晃身就不见踪影,最后府里内外找遍,也都找不着那东西。’
啊啊、不会吧?
我瞥一眼油瓶,后者默默的扭头看旁边。
说的正入神的帐房先生,没注意到我有些僵的表情,很懊恼的叹气着。‘这事也不能说给主子们闹心,尤其是在大少爷的新婚夜,但怎也没想到,可怕的事就出在大少爷与少夫人的新房啊!’
帐房先生突然变大的声嗓,害我吓了一跳,暗叫不少声娘的。
‘咳……’似乎发现吓着我,帐房先生有些歉意的轻咳几声。‘那时,大少爷回房还没一盏茶,就听到少夫人嘶声裂肺的惨叫,但我们那时也不好冲进房,只听到少夫人语无伦次的叫着有好多头发垂下来,我们也马上爬上屋顶去瞧,没什么东西在那,连根头发丢没落下;一直到现在,大少爷要与少夫人同房时,少夫人就说她看到外头有颗只有长发的头晃过去,闹得大少爷现在只肯睡书房……’
‘这还真是……但怎会说这事与城西跟我有关?’
‘因为少夫人是从城西这嫁过去的,当初少夫人有过抛绣球招亲,正巧就让我们家大少爷给接着,大少爷也没嫌弃门户不对,排除众议迎娶了少夫人,只是现在这样,不少下人都在说着,那东西是少夫人从城西这带过去的,或是说少夫人还没嫁人时,先跟了其他人后负了对方,使人积怨,至死还死缠着少夫人。’
绣球姑娘,你前世是对油瓶他家的祖先牌做过什么事……我无语的想。
‘这种下人的话可以听听,但不可信,我家主子派人查了后,说我们府上出现的东西,在小爷您这也出现过,跟着的人也是小爷您,不过妖没收成是难免的,要是这是小爷您不尽心,放任本该收的妖跑到城北,就真的说不过去。’
帐房先生语一落,油瓶的刀就锵一声的亮出,我喊住已经把人吓到背贴椅背的油瓶。
‘所、所以…还请小爷能走一趟……’直到油瓶把刀给收回,帐房先生绷紧的身体才敢放松。
‘现在要紧的是安定少夫人的心神,心静自不会再看到什么怪力乱神的东西,而且我想收妖一事,只要想个名目去找青盘,也不会让你们齐家失面子。’
说到这,我也没有再说下去的意思,帐房先生也看得出来,最后因无话可说,他也只能先行告退,不过在送走他时,我发现到帐房先生领边露出一段长长的白色线,看起来像缝衣的线没剪断留下来的,要提醒他时,发现那条白线又突然不见。
我眨了眨眼,想着不会是自己眼花看错了。
回到接客的厅,看到油瓶正坐在那默默喝茶,我反手关上门。‘……小哥。’
他抬头看向我,一举一动都相当的镇定。